慕容儔現(xiàn)在只有她而已。

    他沒有孩子，也沒了父母。

    而她倒是什么都有，父母雙全，有深愛的伴侶，有兒子……

    這么一想，她對慕容儔有點(diǎn)愧疚起來，就止住了自己的抱怨。

    慕容儔并無所覺，他笑起來：“你自己親生的，抱怨有什么用？……也不能不管吧？除死無大事，別擔(dān)心了……”

    是啊，自己絕癥都挺過來了。

    除死無大事。

    為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有什么可煩的。

    這輩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事情還做得少了嗎？

    李如洗慢慢平復(fù)了情緒。

    ……

    等她到了地兒，才慶幸自己一早調(diào)整好了情緒，要不然，到了這兒再調(diào)整還真不好調(diào)整。

    隨璞的公司雖然規(guī)模不大，也就二三十號人，跟那些大的it公司不能比，也租不起最好的那種寫字樓，但這處寫字樓在二三線的寫字樓里頭也是比較好的一處，地段也算繁華，只是樓矮舊一點(diǎn)罷了。

    這里有不少這種草創(chuàng)前期的中小企業(yè)，也都是相對比較有前景，不缺錢的，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這會兒就更熱鬧了，許多人在樓下集結(jié)，抬頭朝著上頭看，明顯都是下班了卻被突發(fā)事件吸引了停留，在這兒看熱鬧的。

    甚至警察也來了，還有人在布置緩沖墊。

    李如洗抬頭一看。

    果不其然，菲菲披頭散發(fā)，坐在十一層的樓頂上，哭得涕淚縱橫。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都直接進(jìn)入第三階段了。

    李如洗頭皮發(fā)麻，她舉目四顧，沒找到隨璞的身影，倒是看到了郭律師，正在和警察說話。

    于是她和慕容儔快步走過去，郭律師正焦頭爛額，一腦門汗，滿臉苦笑，看到李如洗，匆匆打了個含糊的招呼，沒讓周圍的人和警察知道她是當(dāng)事人的母親。

    一個年輕的女警察拿著話筒在朝樓上喊話：“……這位姐妹，你不要沖動，有什么坎是過不去的……想想你爸媽，辛辛苦苦生下你多不容易，你要讓他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這么多想活的人都沒機(jī)會活下去，你卻要糟蹋自己的生命……你還年輕……長得又漂亮身材又好……何必呢？”

    今天天氣熱，警察小jiejie喊話喊得口干舌燥，委實(shí)不容易。

    說的話也十分在理。

    可惜，她是在對菲菲講。

    對于菲菲來說，自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所以這些話都是白講，她根本聽不進(jìn)去。

    菲菲在樓頂歇斯底里地哭喊：“……我不管……反正我不要活了……我們結(jié)婚的時(shí)候，他才開始創(chuàng)業(yè)，也沒什么錢……這么些年，都是我陪著他一路走過來……關(guān)心他，照顧他，愛他……現(xiàn)在他混出來了，有錢了，就看上別的女人，不要我了……李隨璞，你這個混蛋！……”

    周圍的吃瓜群眾們唏噓的唏噓，竊竊私議的竊竊私議。

    李如洗就聽到身后有人說：“……男主角是誰？”

    另一個人指指樓上隨璞公司的牌子，輕聲說：“喏，這家的老總……聽說很年輕，不知道有沒有三十歲，長得超帥，個子高，人又聰明，國外名?；貋韯?chuàng)業(yè)的……”

    “是不是老有人偷看他上下班那個？牙齒很白，眼睛超美的那個……？”

    “可不是……”

    “嘖，鉆石老公人選……這能不招蜂引蝶嗎？不知道哪只狂蜂浪蝶有幸勾到他了？”

    “不知道……不過說真的，樓上這個能找到這樣的老公，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什么運(yùn)了……”

    ……

    李如洗知道菲菲是故意給李隨璞身上潑臟水。

    周圍還有好多人對著樓上拍照。

    正好這時(shí)候郭律師跟警察已經(jīng)說完話了，她就把他扯到一邊，低聲問：“到底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郭律師一邊擦汗，一邊低聲給她解釋：“……中午之后隨璞給我打電話，說公司還有點(diǎn)事，讓我晚上先來他這里商量一下，我們再一起去見你們吃飯……我來的前后腳，菲菲就來了……她先是闖到了公司，又哭又鬧又打又砸，隨璞不想跟她煩，就讓保安和前臺把她請出去，她就跑樓頂上去了，威脅要自殺……”

    “那，隨璞呢？”

    “在公司里?！惫蓭熣f，“我們讓他不要出來，這時(shí)候，男人對上女人肯定吃虧……”

    第268章 交鋒

    確實(shí)吃虧。

    這種時(shí)候，公眾很容易把同情心放在女方一邊，男人一定是出去花天酒地了，一定是剛剛富貴就要換個老婆了……

    就算隨璞這時(shí)候出來，解釋清楚以前發(fā)生的事情，也會被說成是“翻舊賬”、“小氣”……

    可若是不解釋，那就是坐實(shí)了菲菲的控訴，從此成為輿論中的陳世美、白眼狼……

    先天已經(jīng)被制約了，無論怎樣處置，進(jìn)退都是錯。

    只能用迂回的手段，比如說，有別人為他解釋，宣揚(yáng)一下菲菲的種種豐功偉績。

    看來，要在網(wǎng)上打輿論戰(zhàn)了。

    這件事肯定至少會被弄到同城的一些網(wǎng)站上去，舉目一顧，在拍照錄像的人就不下一百人……

    李如洗皺著眉頭考慮應(yīng)對之策的時(shí)候，場面再度出現(xiàn)了波瀾：

    菲菲家的人來了！

    要說到菲菲家人，現(xiàn)在的李如洗其實(shí)并沒有真正見過，她那些朋友圈和某信書里也沒有提到過，只聽到過李mama抱怨，說這家人是做小生意出身的，如何如何算計(jì)，又如何如何刁鉆不講理。

    不過，從索要彩禮和幫女兒說謊，以及菲菲自己的種種表現(xiàn)看，這個親家絕對是不好說話也不討人喜歡的。

    因?yàn)椴徽J(rèn)識，一開始李如洗也沒認(rèn)出來。

    她是看到一輛車開到附近，然后就這么大咧咧地停在當(dāng)街，沖出來三個人，一個五十左右的和一個三十左右的女性，和一個二十多歲，頭發(fā)上剃滿花紋，衣著非常社會，也非常惡俗的年輕男子。

    戰(zhàn)斗力最強(qiáng)的是那個五十左右的年長女性，她一下車就用異常洪亮的嗓音連哭帶叫：“我的女兒啊……我可憐的女兒啊……”這哭腔非常專業(yè)，一聽就知道只是腔調(diào)，絕對沒有眼淚的那種。

    而那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看上去和菲菲有點(diǎn)像，只是老一點(diǎn)，臉上風(fēng)塵之色重一點(diǎn)，眼角下垂，她和那位年長女士顯然配合十分默契，攙扶著她下車，見她開腔哭嚎，她也亮起嗓子哭叫：“媽……meimei在樓頂上……”只是她沒有掌握那種中氣十足的哭喪調(diào)，戰(zhàn)斗力遠(yuǎn)不如她mama。

    而那個很社會的年輕男性也發(fā)揮了作用，他惡狠狠地叫：“李隨璞呢？他敢這么欺負(fù)我jiejie！叫他滾出來！”

    這時(shí)候，李如洗自然明白了：來的是菲菲的mama、jiejie和弟弟。

    她家是生了姐弟三個的。

    而這三個一出場，自然就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上百個手機(jī)攝像頭對準(zhǔn)了他們。

    而他們也十分配合，立刻就鬧騰起來。

    菲菲mama拍著大腿哭嚎，好似痛不欲生：“……我可憐的女兒??！你怎么這么傻??！為了這么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哪里值得了？”

    菲菲jiejie跟上：“……李隨璞不是人……跟他結(jié)婚三年，為他生兒……流產(chǎn)，cao持家務(wù)，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菲菲弟弟大吼：“李隨璞，龜孫子！你滾出來！有本事別縮著……”

    最違和的是，他們?nèi)齻€連抬頭看看樓頂上坐著要跳樓的親女兒（meimei，jiejie）都沒空，就顧著控訴李隨璞了。

    李如洗一看就明白了：這是事先都安排好的，就為了把事情鬧大，讓李隨璞被千夫所指。

    ……

    李如洗認(rèn)不出親家，但是人家認(rèn)識她，菲菲家三個后援鬧騰了一番之后，菲菲jiejie第一個看到了李如洗，拉了拉她mama，指了指這邊。

    菲菲mama抬頭看到了李如洗，立刻氣勢洶洶地帶著兒子女兒往這邊擠過來。

    她好像自帶舞臺聚光燈，吃瓜群眾們的目光也立刻追隨而來。

    李如洗這時(shí)候自然不能退。

    她也不能微笑，不能寒暄。

    最好的表情就是面無表情。

    她得應(yīng)戰(zhàn)。

    慕容儔微微皺眉，擋在她身前。

    李如洗拉了拉他的手，站到了他身邊，不愿意躲在他身后。

    菲菲mama擠過來就開啟潑臟水問責(zé)模式，大吼說：“親家！你教的好兒子！作出這種事來！是要逼死我女兒嗎？……你還站在這兒看熱鬧！你這種人，怎么這么狠心！……難怪養(yǎng)出這樣的兒子！”說著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一口濃痰落在李如洗腳前不到十厘米。

    慕容儔皺眉，拉著李如洗要往一邊避讓，郭律師和警方也緊張地圍過來。

    李如洗不肯退，這時(shí)候一退，就顯得心虛。她拉住慕容儔，不讓他拉她后退。

    她面向菲菲mama，夷然不懼，提高聲調(diào)，坦然說：“我剛到這里，正在了解情況……你說我兒子做了什么事？是假懷孕逼你女兒結(jié)婚，結(jié)了婚再假裝流產(chǎn)嗎？還是把持著你家?guī)装偃f不放手，離婚還想狠咬一口呢？……”既然是戰(zhàn)，李如洗就不打算留手了。

    這一聽就是說女方了，周圍圍觀的大都是在這棟大廈里上班的，都是聰明人，剛才菲菲jiejie又提到了流產(chǎn)，頓時(shí)議論紛紛。

    菲菲弟弟上前大喝一聲：“你放屁！我jiejie才沒假懷孕假流產(chǎn)！她是真流產(chǎn)！”

    這其實(shí)也算是豬隊(duì)友的神補(bǔ)刀了，議論聲更大了。

    李如洗微微一笑：“是真是假，我說了不算，你們說了也不算，醫(yī)院說了算……可惜了你家女兒，也算費(fèi)盡心機(jī)，找了野雞醫(yī)院打算糊弄過去……幸好隨璞不愿意把流產(chǎn)的妻子送到不負(fù)責(zé)的野雞醫(yī)院，去了正規(guī)醫(yī)院，這才弄清楚你們家騙婚的真相……”

    “你胡說！”菲菲mama大吼著沖過來，“這都是你們?yōu)榱穗x婚編出來的……”說著又要啐她。

    幸好李如洗早有提防，還算敏捷地險(xiǎn)險(xiǎn)閃過。

    警察連忙上來，要隔開她們。

    李如洗大聲說：“我身體不好，你們要是覺得一哭二鬧三上吊還不夠，還要動手，那就別談了……你說我們編出來？如果真是為了離婚編出來的，這都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就離了……隨璞厚道，給了她機(jī)會，她卻又作又鬧，總是弄得雞犬不寧，不得安生……”話風(fēng)一轉(zhuǎn)，她說：“感情不合過不下去，離婚也是正常的，現(xiàn)在離婚的哪天不是一大堆，個個因?yàn)殡x婚就要自殺，占據(jù)公共資源，警察也不用干別的了……你這個當(dāng)媽的，能不能勸勸女兒，而不是在這里火上澆油跟著鬧？”

    她這話說的在理，警察也跟著點(diǎn)頭：“是啊，還是好好勸勸你們家女兒，不要這樣……我們警方也能把精力節(jié)省下來，去做更重要的事，維護(hù)治安……”

    旁邊也有人說：“對啊，誰沒了誰不能過？不就是離個婚嗎？……至于嗎？”

    而這時(shí)候，李隨璞和幾個公司的工作人員，也已經(jīng)從辦公樓出來，直奔這邊而來。

    他是得知菲菲家人過來鬧，而且要為難他媽，所以趕緊飛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