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兒子就笑嘻嘻說：“外婆，我家寶貝mama在院子里呢！她說要把新買的郁金香和葡萄風(fēng)信子球根種下去，您做的這個先給我嘗一個吧?！?/br>
    李如洗忍不住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把最后一個小小球根埋進了土里，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泥。

    本來她不喜歡種郁金香，郁金香雖美，卻很難復(fù)花，年年都要重新買重新種，可現(xiàn)在她卻覺得廚房這邊這塊小小的白色柵欄圈出來的“院子”很適合種些郁金香。

    年年買就年年買又何妨？

    郁金香又不是很貴。

    她又不是買不起。

    春天已不遠(yuǎn)，她有十足的把握她完全可以活過下一個春天，那么，何不期待一個絢爛美麗，生機勃勃的春天？

    她從鐵藝階梯走了上去，打開廚房的后門，一股烘焙才有的甜香就迎面撲來。

    西點房特有的香氣：牛奶、乳酪、雞蛋、面粉烘焙后混在一起的香氣。

    一聞就覺得生活真是美好。

    和許多人一樣，這是李如洗最喜歡的味道之一。

    于是她深深吸氣，一邊關(guān)上身后的小門，一邊笑著說：“……mama，做好了？好香啊……”

    “喏。”李mama驕傲地指了指櫥柜臺面上的烤盤。

    上面有類似老婆餅的小餅，十一個。

    金黃酥脆的模樣，上面點綴著白色的芝麻，看上去就十分美味。

    還有一個小餅在噗噗的小手里，他正一邊啃一邊掉渣，吃得十分香甜，好不容易才開口，說：“好吃！mama快鋤（嘗）一個……”

    李如洗“噗嗤”一聲笑出來，對他說：“好好好，mama這就鋤一個……你喝口檸檬水，別噎著了……”

    噗噗聽到mama嘲笑他，生氣地“哼——”了好長一聲，卻還沒放下嘴里的餅。

    李mama也笑得不行了，跟李如洗說：“你嘗嘗，照著你說的做的……已經(jīng)不燙了，正是熱乎乎的……看看好不好吃？”

    李如洗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說“mama你也嘗一個”，一邊小心拿起一個來。

    這餅的外殼和老婆餅一般無二，這會兒剛剛出爐，酥脆得厲害，一碰就往下掉渣，而餡料則是香草乳酪餡的。

    這味道很像李如洗在歐洲吃過的三王節(jié)餅。

    只是個頭差很多。

    法國的三王節(jié)餅是三王朝圣節(jié)時吃的，一張有八寸披薩大小，全家切了一起吃，誰吃到里頭的小瓷人，就會有一年的好運。

    有一次，李如洗去歐洲出差，當(dāng)時是元旦剛過，圣誕節(jié)之后的三王節(jié)也剛過，超市里和路邊的店里都有好多三王節(jié)餅沒賣出去，有一天她忙到?jīng)]吃午飯，傍晚時大家說晚上去聚餐，李如洗胃已經(jīng)餓得不大舒服了，實在受不了七點再吃晚飯，一直吃到九點的吃法，就拒絕了。

    路上她在一家西點店買了一張打折的三王節(jié)餅，就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吃了下去。

    她太餓了，把整張餅都吃了下去，當(dāng)然也吃出了那個小瓷人。

    也可能是因為餓，她覺得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甜點。

    后來她還買了幾張放在旅館里，誤了餐點沒東西吃的時候就吃它。

    可惜，回國后就沒再吃到了。

    “好吃?！崩钊缦葱χc頭說：“剛出鍋的好吃，比我以前吃過的更好吃。”

    這是真的，剛出鍋熱騰騰的，餅皮又酥脆，mama下的料又實在，其實真的比以前吃過的打折的三王節(jié)餅好吃不少。

    李mama也咬了一口，笑著點點頭，說：“還真是挺好吃的！”

    噗噗說：“我還要我還要！”

    李如洗笑著說：“你已經(jīng)鋤了一個了，不能再要了……”

    “mama是大壞蛋！”

    ……

    這樣的溫馨時刻在李如洗家現(xiàn)在是家常便飯，歡笑聲也很少斷絕，噗噗天天都開開心心的，覺得和mama以及外婆一起生活棒極了，并沒有因為爸爸不在身邊而郁悶。

    反正，他每周都能見到爸爸。

    但是，他還是慢慢發(fā)現(xiàn)了爸爸mama離婚這件事，有一天，他趁外婆去買菜，小聲問mama：“mama，你和爸爸是不是離婚了？”

    李如洗猶豫了一下，小家伙就直接說：“mama告訴我實話，不要騙我。”

    李如洗壓下心里的擔(dān)憂和為難，在他旁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雙目注視著他的雙目，說：“是的，噗噗，我和你爸爸離婚了?！?/br>
    淚水頓時充滿了噗噗的眼眶。

    但他并沒有哭鬧。

    態(tài)度還是理智和安靜的。

    “為什么？是因為爸爸做錯了事嗎？”他努力睜大他無垢的雙眸，看著自己的mama。

    李如洗心中酸澀起來，她輕輕撫摸噗噗的頭頂，溫柔又鄭重地說：“噗噗，這個世界上除了肯定對和肯定錯的事，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說對或錯的?！?/br>
    這樣的話對六歲的孩子來說還不太好理解，噗噗仰面看著mama，努力用自己的小腦瓜去理解。

    “……比如說，你吃飯，是對的，還是錯的呢？”李如洗微笑著看著他，柔聲說。

    “是對的！”噗噗很倔強地說，“我乖乖吃飯，外公外婆會夸我?！?/br>
    “那，毛毛蟲吃葉子，蚊子吸血，是對的還是錯的？”

    “是錯的?！编坂酆芸隙?，“它們都是害蟲?！?/br>
    “那，為什么你也吃飯，毛毛蟲和蚊子也吃飯，你就是對的，它們就是錯的？”李如洗還是不疾不徐。

    噗噗的眼睛里又蓄滿了淚水，mama把他和蚊子毛毛蟲類比，讓他覺得很傷心，但是他是勇敢堅強的小小男子漢，不會隨隨便便哭的。

    “我，我吃的是好的飯……毛毛蟲咬壞花草樹木，蚊子會吸血……是壞的！”

    李如洗看出兒子受了傷，微微一笑，低聲說：“吃東西哪有好壞？你吃的rou還要殺死一些動物才能得來呢！對于你和爸爸mama來說，你吃飯是好事，對于被殺死的動物來說，是壞事。同樣，對于我們來說，蚊子毛毛蟲吃飯是錯的，但對它們自己來說，是錯的……也可以說，這種事情是沒有對錯的……”

    噗噗努力消化mama的話，也勉強原諒了mama把自己和毛毛蟲與蚊子對比，點了點頭。

    李如洗這才把話題繞回離婚這件事上：“mama和爸爸離婚，不是因為爸爸做錯了什么事，而是我們各有各的立場。我們都愛你，但是，我不愛你爸爸了，你爸爸也不愛我了……不相愛的人不能住在一起，所以，我們就離婚了。”

    噗噗雖然聽mama說了好些，但是聽到mama親口說爸爸mama不再相愛，還是忍不住地流了眼淚。

    李如洗說：“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啊，噗噗也愛爸爸和mama對不對？你每周既能看到爸爸，又能和mama還有外婆生活在一起……我們在一起不開心嗎？”

    “開心?！编坂廴嘀劬?，帶著哭腔說，但哭過了，慢慢也就收起了眼淚。

    等到李mama買菜回來，噗噗的淚痕已經(jīng)干了。

    晚上洗漱睡覺時，已經(jīng)把這事忘到了腦后，開開心心聽李如洗講故事了。

    第170章 尋訪

    其實，人的適應(yīng)能力真的很強。

    噗噗很快就適應(yīng)了爸爸mama離婚這件事，可能因為他認(rèn)為他并沒有失去愛他的爸爸mama，雖然爸爸mama不在一起了有點遺憾，但是影響也不是很大。

    而李mama也漸漸適應(yīng)了女兒得絕癥這件事，主要除了化療和隨時懸掛著頭頂?shù)耐{，女兒看上去一切如常，頂多身體比平時弱一點，要更注意些罷了。

    有人曾說，突如其來的橫死對死者最幸福，對家人最殘忍，而生病而死對死者最殘忍，對家人，卻是最容易接受的。

    這話，其實也有點道理。

    李mama在最初的痛不欲生之后，現(xiàn)在過著規(guī)律的生活，每天買菜，做飯，和女兒為伴，還能每天看到外孫，她感嘆說：“要是如洗你的病能治好，現(xiàn)在的生活就沒什么缺憾了?！?/br>
    在女兒設(shè)法帶她四處玩，還發(fā)展了各種手工愛好之后，她又被鼓勵著加入了小區(qū)的廣場舞，還報了附近的老年大學(xué)，學(xué)陶藝和英語。

    看到mama和兒子都能適應(yīng)良好，李如洗心里也就漸漸安定下來，有心思想自己的事，還把自己的藏書又批注了好些本，寫了兩篇小短篇，自己覺得頗有所得。

    但她總是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

    因為那個夢有點太美好了，李如洗有點無法忽略它。

    她想了想之后，還是決定找找lina姐的下落。

    自從桂七醬那個夢以來，她就發(fā)現(xiàn)她的夢和現(xiàn)實也是意外的關(guān)系極大，凡是涉及到現(xiàn)實中的基本都是真實的。

    這很神奇。

    她也沒法弄明白她的這些怪夢到底是什么來源，到底是玄之又玄的東西，還是沒法用現(xiàn)有科學(xué)解釋而已……

    可惜，和lina姐一撥的同事們大都不在公司了，就是別的部門的，也沒什么和她相熟的人了。

    她輾轉(zhuǎn)托了好幾個舊日同事找lina姐的聯(lián)系方式，也有人去幫她問，只是說她可能在郊區(qū)辦了個民宿，竟沒找到她的聯(lián)系方式。

    于是有一天，噗噗去上課了，李mama也要上老年大學(xué)，李如洗干脆跟李mama說她要和以前的朋友聚會，便開車離開了家。

    按照夢里的記憶，她開車朝著夢里的那個民宿開過去。

    在夢里，她來來回回開過幾十次了，現(xiàn)在想來，也就是上個星期的事一般，所以，路徑她記得清清楚楚。

    這會兒不堵車，也不過開車一個小時而已。

    她循著記憶，開過熟悉的路，熟悉的高速，熟悉的收費站，又繞過熟悉的山坳……

    她看到了曾經(jīng)熟悉的鐵絲網(wǎng)圍擋！

    在夢里，那是她們改造果園之前的圍擋，后來李如洗覺得不好看，就拆掉了。

    真的一模一樣呢！

    再轉(zhuǎn)過去就是正門了。

    夢中，她在這兒做了一個漂亮的白色木藝和鐵藝大門，現(xiàn)在這里是一個碳化木的大門，寫著“l(fā)ina的綠色家園”。

    李如洗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按了按喇叭，門就開了，她把車開了進去。

    有個小姑娘跑過來問她：“您好，請問有預(yù)約嗎？”

    李如洗看著小姑娘背后的主建筑，和她夢里建的當(dāng)然不一樣，但是和夢里lina姐本來的打算差不多，棕色的長方形建筑，用了很多的木元素裝修。

    山上也有幾棟小房子，就是普通的木屋。

    那些造木屋的公司一般會做的常規(guī)的顏色和款式。

    掩映在山間，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