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被拉開，李如洗松了口氣，拍拍eva的肩膀，說：“謝謝，都別難過，我先去見franc?！庇峙牧伺呐赃呥€在哭的小姑娘的肩膀，表示安慰。

    她朝著里頭走進去，朝大家歉意地笑了笑，表示為她沒法留下來接受大家的哀悼而抱歉。

    身后還傳來小姑娘帶著哭腔的聲音：“怎么會這樣？李姐那么好，那么優(yōu)秀，她是我的女神……”

    還有大家此起彼伏的嘆息。

    franc其實已經(jīng)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了。

    李如洗做了他四年下屬，這是他第一次從辦公室里走出來迎接她。

    這位在中國已經(jīng)待了七八年的法國人，雖然已經(jīng)四十七八歲，身板還是筆直的，平時風度翩翩，這時候一臉沉痛，但他不是小姑娘，還能控制自己情緒，他迎上前，緊緊握住李如洗的手，說：“claudine，我真的太遺憾了……”

    李如洗這時候不用面對一堆人，還覺得好應(yīng)付些，一如平常地微笑說：“沒關(guān)系，franc，我不需要同情，如果你不表示同情反而會讓我輕松些，讓我們談?wù)劷酉聛碓撊绾螒?yīng)對。”

    franc露出欽佩欣賞之色：“是的，claudine，這正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你是個女斗士?！?/br>
    他們走進辦公室，關(guān)上了門，李如洗交出醫(yī)院的證明和診斷報告，然后說：“我現(xiàn)在身體還能勉力支撐，希望能盡快將手頭事務(wù)交接給我的繼任者?！?/br>
    franc點點頭，又再次感謝她在這樣的關(guān)頭還能為公司考慮，并且表態(tài)說：“你為公司所做的貢獻我們有目共睹，別擔心，公司會如數(shù)支付你的醫(yī)療補助金、醫(yī)療期后解除合同的補償金等中國法律規(guī)定的補貼，甚至你醫(yī)療期三個月的工資我們也會按照你的在職工資支付?！?/br>
    這三個月如果公司不厚道甚至可以按照當?shù)刈畹凸べY的百分之八十給付，按她的在職工資給，相當于多給了她十萬。

    李如洗表示了感謝。

    franc又詢問她關(guān)于繼任者的意見，李如洗表示覺得eva是可以考慮的人選，franc點點頭，說公司上層目前也是這樣考慮的，但還是打算先給她以代理法律部部長的名號，再根據(jù)其具體表現(xiàn)和后續(xù)發(fā)展情況考慮其是否可以正式接任，抑或是公司重新招聘職業(yè)經(jīng)驗更豐富的人選。

    接下來就是回去自己部門，又接受了一波部門姑娘們的淚眼朦朧、無語凝噎。

    她們部門是純女性部門，連同實習生，五個全是姑娘。

    李如洗抬起手做了個停止標志，笑道：“別，我最近還要接著上一陣子班呢，你們這樣子，我心理壓力多大呀，大家開開心心的多好?！?/br>
    然后她宣布了自己過幾個月離職之后將由eva任法律部代理部長的公司決定。

    大家也沒好意思恭喜eva和鼓掌，連eva自己也沒有露出什么喜色。

    “恭喜你，”她拍拍eva肩膀，由衷地朝這位小師妹笑了笑，“我會盡快幫助你適應(yīng)新崗位?！?/br>
    “師姐……”eva紅了眼圈。

    雖然身患絕癥，但目前階段，李如洗除了偶爾深夜時有點輕微胃疼，還沒什么太多感覺，工作效率依然非常高，她把手上的活挑緊急的交接了一些給eva，自己快審完的合同就動手完成了，到了四點多鐘，她上網(wǎng)找了兩個專門做四合院的高端中介，跟對方說明自己有精裝修的四合院要賣。

    兩個中介自然都非常積極，就要來找她。

    李如洗就叫他們晚點去自己家看。

    想起來又順便問對方，是否有她家附近的學區(qū)房可供選擇。

    這兩家都是連鎖大中介，只不過四合院是他們的高端業(yè)務(wù)，下面學區(qū)房的房源自然也不少，就熱情邀請她去他們公司看，中介告訴她自己公司的地點，其中一個竟然離她們公司很近，就在旁邊樓。

    李如洗想想去看看也不妨，便收拾東西，跟部門的員工交代了一聲，拿著手提包先走了。

    到了房屋中介那兒，她挑了一些她家附近待售的學區(qū)房，應(yīng)付了一會兒房屋中介“姐”長“姐”短的過度熱情，不知不覺就五點半了，到了正常下班的時間。

    正好陳琢理打電話說到她們公司樓下來接她了，她便步行走了回去。

    剛走到公司樓下，發(fā)現(xiàn)eva站在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背對著沒看到她，正在打電話。

    她正猶豫用不用打個招呼，卻聽到對方低低的，但實在壓抑不住興奮的聲音：“……我升職了！”

    “……你猜怎么著？李如洗得胃癌了，晚期！”

    “是啊，是挺慘的，還那么年輕……不過對我來說真是太好的機會了，只要好好表現(xiàn)，部長位置就是我的了！”

    “哈哈，好，今晚我請你吃飯，咱們慶祝一下，唔，么么……”年輕的聲音因為無限歡喜早就沒了平時的成熟穩(wěn)重，反而像是跳脫的女學生。

    李如洗怔了怔，自嘲地笑笑，趁對方?jīng)]發(fā)現(xiàn)，悄悄繞去了別處。

    罷了。

    誰都會先考慮自己。

    人之常情耳。

    第9章 賣房

    接下來的幾天，李如洗頗為忙碌。

    他們的四合院意外地升值非?？?，兩個中介一個說掛兩千萬，另一個說掛兩千二百萬。李如洗自然選擇掛兩千二百萬，這樣還能有個往下砍價的空間。

    然后這幾天竟然來了七八撥人看，個個都非常心動，對她的裝修格調(diào)和院子贊不絕口，有三個人當場或當天晚上就說要，其中一個中介也狡猾，就直接跟人家說已經(jīng)有人定了，定金交到他手里，他還沒給房主而已，結(jié)果就有一個小土豪一下子說自己愿意給漲到兩千四百萬，請他接受他的定金。

    中介朝她邀功，李如洗答應(yīng)事成給他個人兩萬好處費。

    那年輕男孩高興壞了，連聲感謝，又跟她聊天說：“李姐，不瞞您說，現(xiàn)在市面上的四合院都算稀缺，但是在售的也有幾十個，根據(jù)位置和房屋裝修情況不等，大概連院子每平米售價在十萬到二十萬的都有，您這個呀，如果是沒建好房子沒裝修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千八百萬到兩千萬之間，但我覺得您這個能好賣，所以才跟您說掛兩千二百萬……為啥好賣呢？一來小，總價低，二來您拾掇得實在太漂亮了，裝修得也是一看就特別洋氣，品質(zhì)感特別高，不瞞您說，我走進來都看呆了!那時候啊，我就知道，一準好賣……”

    做四合院的高端中介也都比普通的房屋中介要求要高，李如洗聯(lián)絡(luò)的這兩個，竟然都是一本學校的碩士畢業(yè)，雖然不是太好的學校，但是也頗令她驚訝，因此對他們也一直比較客氣。

    可眼看這男孩因為高興準備長篇大論，雖然人人都喜歡被人夸，李如洗還是覺得自己時間寶貴，便打斷他說：“你跟買方說清楚了我可以先簽合同收全款過戶，但是半年后才能交房嗎？”

    對方連忙在電話里說：“說清楚了說清楚了，放心吧姐?！?/br>
    于是便約了第二天去簽合同，陳琢理也請了一天假一起去的，對方先付了一半錢，另一半一個月后付，付清當天過戶。

    反正李如洗也要一個月的時間預約還貸款，還完貸款才能過戶。

    李如洗說到做到，出來就給那個中介男孩子轉(zhuǎn)了兩萬塊錢。

    賬戶里躺著一千二百萬，感覺有點不真實，如果不是因為生命都在倒計時，李如洗說不定都覺得飄了。

    她跟陳琢理商量：“還完貸款之后，咱們先把當初父母贊助咱們的錢還了，嗯，還雙倍吧，當利息。當年那套房一百多萬，你家和我家各出了三十萬做首付和裝修的，這個四合院買了重建的時候，我爸媽支援了六十萬，也就是說你家一共給了三十萬，我家出了九十萬，那就還你爸媽六十萬，我爸媽一百八十萬，剩下咱倆一人一半?！?/br>
    陳琢理皺皺眉頭，忍住了沒說，點頭說：“你說了算。”

    李如洗無視他表情，又說：“這樣算下來咱們每人還能分個九百來萬吧，我這半我打算全款買個小學區(qū)房，寫我媽和噗噗兩個人的名字，剩下的我裝修、旅游、治病，如果有的多，以后就留給我爸媽和噗噗。你那半你在附近買個合適的房子，買什么樣的，貸不貸款，寫不寫噗噗名字，我就不干涉你了……”

    陳琢理長久地沉默著，半晌才說：“聽你的吧?！?/br>
    李如洗突然心里就涌出怒火，她靜默了一會兒，道：“如果你有不滿可以提出來，按你、我、你家、我家的付出金錢多少來按比例分也可以啊?！甭曇袈月约涌?，表現(xiàn)出了她的不悅。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腦子里粗略一算：結(jié)婚七年，她的工資總收入加公積金大概是兩百六十萬，而陳琢理的工資總收入加公積金是一百六十萬，理財?shù)仁杖氩涣硗庥嬎?，他們兩人在房屋的投入是三百萬左右，家用二人均攤，剩下在房子上的支出就應(yīng)該算她出了兩百萬，陳琢理出了一百萬，陳家出了三十萬，她家出了九十萬，現(xiàn)在的資產(chǎn)回報是兩千四百萬減去兩百萬貸款，再加中介費、稅，不到兩千二百萬吧。

    從七年前第一次置業(yè)的投入開始算，升值大約五倍。

    “這樣的分法應(yīng)該是我分一千萬，你分五百萬，我父母分四百五十萬，你父母分一百五十萬?！彼w快報出數(shù)字，帶著些微挑釁，“你更喜歡這個分法嗎？”

    陳琢理再度沉默，過了會兒，才尷尬而帶著難過地說：“都可以，如洗，我只是不愿意分，為什么你要分錢，我們又不是婚姻破裂了……”

    “因為隨著我的死亡，我們的婚姻就是破碎了?！崩钊缦疵鏌o表情，冷酷地說，“婚姻破碎必然帶來財產(chǎn)分割問題，因為這牽扯到我們婚姻外的人，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我不止是你的妻子，我也是我父母的女兒，我必須考慮我死后他們的生活狀況，他們還是我的合法繼承人，我理應(yīng)留給他們財產(chǎn)和保障，所以我必須把咱們的財產(chǎn)分割，把我的那份留一部分給我本應(yīng)贍養(yǎng)的對象?！?/br>
    “我還有法定有撫養(yǎng)責任并且同樣是我的遺產(chǎn)繼承人的兒子，我還要為他打算，給他留下足夠財產(chǎn)。因為你雖然也是他的監(jiān)護人，同樣有撫養(yǎng)的責任，但我死后，你還年輕，肯定會再婚甚至再育，到時候，你就不止一份責任，也不止一個繼承人?！?/br>
    “如洗，你怎么如此無情地討論這些問題……”陳琢理痛苦地說，“我現(xiàn)在根本不可能去想什么再婚再育……”

    “難道你能一輩子不再婚？”

    陳琢理啞然。

    他無法承諾，因為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做到。

    他動了動嘴唇，想說些什么，但是李如洗做了個手勢阻止了他：“我們都是學法律的，都應(yīng)該很現(xiàn)實。我不是要怨恨或譴責什么，你再婚再育也是合理的，我只是為我的父母兒子爭取合理的權(quán)益和保障而已?！?/br>
    陳琢理欲言又止，低下頭，最后也沒抬起來，只是低著頭，滿含痛苦說：“如洗，你早就不愛我了，對嗎？”

    李如洗震了震，最后自嘲地笑道：“對呀?！?/br>
    她微微仰著頭，臉上精致的妝容依然如故，眼角上揚的弧度帶了不易察覺的閃光，磚紅色的嘴唇微微彎起，唇角矜持。

    頸鏈上的月光石墜子閃著冷冷的光芒。

    映著車外的店鋪人流青磚墻，有說不出的落寞和美麗。

    陳琢理抬頭，眼含痛苦，對著她說：“對不起。”

    “也沒什么，”她吐出的字眼輕輕的，卻又好像很重，“我只是沒法再愛你了而已?！?/br>
    陳琢理低頭看著自己相對并攏的拇指指尖，低聲說：“……我很怕失去你，所以，我不敢越雷池一步，整整三年……不論她怎樣哀求，怎樣引誘我……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堪比柳下惠……我當時總是有點茫然，工作環(huán)境總是一成不變，家里的孩子，父母，家長里短……我很需要調(diào)劑……如果早知道你會因此不愛我……我根本不會搭理她……”

    “你是覺得我該夸你坐懷不亂？”李如洗譏誚地笑笑，“你確定你沒搞錯調(diào)劑的對象和方式？”

    她對著車窗外別過去臉：“別再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你也知道我時間不多了，說罷，你想要哪種分法？”

    “不必了。”陳琢理望著窗外，輕聲道：“不用分?！?/br>
    “……你都拿著吧，照你說的，買兩處房子，兩處房子都寫噗噗的名字，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處置吧?！?/br>
    作者有話說：好喜歡大家評論情節(jié)，這一直是我寫作的動力。謝謝大家的推薦票和打賞！

    第10章 買房

    不知道是不是讀法律的人骨子里都是有點愛好公平的傾向，雖然陳琢理這么說，李如洗也沒想占他便宜，她依然傾向于自己提出來的第一種分法。

    她看了好幾家中介的房源，很快將噗噗和父母要住的房子定下來。

    這是一套五十平米的小房子，竟然是兩居，這種情況只有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的老公房才可能出現(xiàn)。當然，和所有的老式套房一樣，這種房子的廳非常小，而且是暗廳。

    這套房子售價、中介費和稅加起來，六百七十萬。

    她查了一下，年前同戶型的還要貴四五十萬，因為從今年年初各區(qū)都在推多校劃片，今年新過戶的房產(chǎn)以后可能都要多校劃片，所以價格就降下來一些。

    這點中介不會說的，影響他們生意。

    現(xiàn)在學區(qū)房其實已經(jīng)有點接盤要砸手里的趨勢了。

    李如洗倒不在乎多校劃片，噗噗已經(jīng)拿到小學錄取通知，只等九月上學了，所以她不擔心，只要這房子離噗噗學校近就行了。

    只是隨著政策推進，這房子以后脫手時還可能會再虧一些?？涩F(xiàn)在也別無選擇，她只能盡量買小一點的，便宜一點的，還要能滿足父母和噗噗的最低居住需求。

    她前后看了幾十個房源，也沒有看到更好的選擇，這套房子的總價、地理位置和各方面條件綜合下來還算是比較好的，雖然很破舊很小，還是采光不太好的一樓，但是父母年紀大了，這種沒有電梯的房子就只得選擇一樓而已。

    房子老舊，樓道里不像樣，內(nèi)里結(jié)構(gòu)不好，只能是靠裝修來挽救一下，可是這種磚混結(jié)構(gòu)的房子改起來也是麻煩和限制很多，她也只能盡力而為。

    給陳琢理買房子的選擇范圍就大不少，不必選學區(qū)，只要離得不太遠，價格劃算即可，李如洗很快就挑了幾個，都是同一個相對新一點環(huán)境好一點的小區(qū)，兩居，八十平米左右，按大小和樓層不同，價格在七百萬到八百萬之間。

    她拿給陳琢理看，陳琢理說：“你做主。”

    李如洗覺得七百八十萬的那套不錯，八十六平米的方正二居，還有八平米的前后陽臺贈送面積，樓層戶型采光各方面都好，但是裝修近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