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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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盛鳴瑤壓根沒有按照正常春煉程序失憶。 她不僅將一切都記得清楚,甚至可以清晰地區(qū)分幻境給她的設定,與自己原本的記憶。 在幻境中,盛鳴瑤是明家寄人籬下的表小姐“明瑤”,看著過得不錯,還得了“明”字的姓氏,實際很不受待見。 明家最寵愛的人是大小姐,她身上還有個婚約——未婚夫是城主家的大公子,傳聞中威風凜凜、高大威猛,性格很是寡言剛烈。 弱水三千,這位松大公子卻只鐘情于明家大小姐。 可惜明家大小姐并不喜歡他,兩家定下婚約后原地消失。 傳言中,反倒是盛鳴瑤這個不入流的表小姐,曾在之前多次對松大公子表達過自己的愛慕之情,甚至不惜在冬日里跳湖明志。 就算這事是真的,可畢竟是閨閣之事,若是府內(nèi)約定不提,爛在心里也沒人會知道。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閨閣小姐的綺思幻想罷了。 可也不知怎么最近這事忽然被傳到了外頭,說得極為難聽,連閨名都隱隱約約透露了出去。 一時間‘明家表小姐’淪為笑柄。 “表小姐,表小姐!” 就在盛鳴瑤打算出門時,一個丫鬟帶著三四個小廝在門口堵住了她,那丫鬟氣喘吁吁道:“表小姐,夫人有請!” 夫人? 盛鳴瑤眨眨眼,心中好奇,順著那小丫鬟的話收回腳,依言跟著她見到了夫人。 “是瑤丫頭來了?” 歪在塌上的明夫人打扮的雍容華貴,臉也算得上貌美,只可以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沒讓她更加寬容,反而愈加刻薄。 明夫人開口,先是一番明褒實貶的打擊,后又開始叨叨多年養(yǎng)大她這位“表小姐”的不易,最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如今婉兒出門學藝,我啊,可真是擔心極了。” 夫人拿著侍女遞過來的帕子,裝模作樣地擦拭著眼角:“還有你這孩子,既然喜歡那大公子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反倒惹得……” 接下來,就是夫人叨叨叨的時間。 盛鳴瑤總結(jié)了一下,大意就是明家養(yǎng)了她長大,又讓她姓了“明”——這簡直是一場大恩??! 如今得知了盛鳴瑤喜歡城主大公子,明夫人便做主讓她嫁過去好了! 至于別的,那都是誤會?。?/br> 雖然我們少你吃的、短你穿的、也許還貪墨了你的家產(chǎn)、冬天讓你在結(jié)冰的小溪邊洗衣服、從小給你使絆子、還把你推入冰河——但那都是誤會! 現(xiàn)在,勇敢追夢的大小姐“出門學藝”,我們又恰好知道了你喜歡城主家的大公子,所以我們決定成全你! 盛鳴瑤:…… 這位夫人,你倒也不必把“替婚”說得這么清新脫俗。 盛鳴瑤萬萬沒想到,在經(jīng)過了替身后,自己追溯潮流,居然在幻境中開啟了替嫁模式。 “這是不急?!笔ⅧQ瑤微微一笑,“我恰好有別的事情,想與夫人說?!?/br> === 與此同時,同樣進入了幻境之中的松濺陰睜開眼。 他下床后,對著房中的鏡子里倒映出的模樣皺眉,就在這時,他臉上的皮膚開始扭曲。片刻后,松濺陰恢復了原本陰柔俊美的外貌。 光是恢復容貌就廢了一番力氣,除此之外,松濺陰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魔氣消失殆盡,此方世界更是一絲靈力也無。 ——魔尊松濺陰完完全全地成了一個普通人。 這番體驗也倒有趣。 松濺陰伸出手,凝視著自己的掌心,而后輕笑出聲。 他之所以如此冒險地撕裂了那個弟子的神識,又以真魂相替進入大荒宮的春煉幻夢,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害怕。 前世,盛鳴瑤走后,松濺陰不知為何總是會陷入迷夢之中。 每每一閉眼,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昏暗到看不清來路歸處的夢中。有些時候,松濺陰也不愿醒來,他在這條路上隨意漫步,總能見到許多前世今生的故人。 他的母親,前一任魔尊,死在他手下的、形容凄慘的大魔…… 夢中,這條路途的盡頭,是一座小房子。 房屋修繕得并不華麗,遠遠看去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屋舍,勝在依山傍水,屋外就是一片草地。 草地上有牛羊成群,屋前清清冷冷地落著一個身著紅衣的身影。 ——是盛鳴瑤。 可是這個盛鳴瑤再不見往日的笑顏,她冷冷地看著走到了自己面前的松濺陰:“我并不認識你?!?/br> 松濺陰苦澀一笑,并不反駁。 這樣的場景,他常常夢到,已經(jīng)從開始的痛徹心扉變成了如今的習以為常。 剩下的話,哪怕夢中松濺陰說了再多也是無用。在夢中,盛鳴瑤只會冷冷地看著他,毫無現(xiàn)實中的活潑鮮活。 可松濺陰仍是愿意說,甚至感謝有這樣一個夢能讓他有機會開口。 哪怕知道這些都是虛假,哪怕知道那人已經(jīng)湮滅。 “阿瑤?!?/br> 松濺陰幾乎是哀求地看著面前身著紅衣的女子,他已不奢求原諒,只求她能再看自己一眼。 “我是松柏,是你的小樹,你再看看我……” “再看看我啊……” 最后的那幾個字音量太清,幾近呢喃。 “松柏?”夢中的盛鳴瑤垂下臉,機械地重復著這個名字,繼而抬起頭,眼眸中滿是恨意。 “你怎么還有臉來找我——是覺得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 這句話取代了童年的晦暗血色,成為了松濺陰新的噩夢。 “盛鳴瑤”三個字,成為了狂妄至極的魔尊大人心中一根刺。 拔不出,摁不進,孤零零立在那里,又像是一座墓碑,看之即傷,觸之即悲,聽之即狂。 在重生后,自以為掌握了先機的松濺陰無所忌憚地開始重新籌謀,忙碌之下,到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做這個夢了。 而今,故態(tài)復萌。 這也是促使松濺陰放下一切,不顧危險,決定孤身進入大荒宮幻境的緣故。 他不敢想象,明明唾手可得的“家”,再一次破碎的滋味。 在前世,盛鳴瑤死后,備受打擊的松濺陰一心修煉卻終究無法再進一步。失敗多次后的他企圖掀翻大道,讓魔域稱霸這片大陸。 聯(lián)合大荒宮失敗后,松濺陰索性不再猶豫,無所事事的他直接挑起了戰(zhàn)爭。 大戰(zhàn)在即,一早就俘虜了朝婉清后,般若仙府那邊顯然有所忌憚,松濺陰如法炮制地去捉住了大荒宮“玉顏君”桂阿真人座下的女弟子秋萱。 可誰知這女弟子竟是難得的烈性,在被捉回魔域的途中就以最拙劣的方式——割腕放血,直接死在了途中。 途中整整三日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不對,也不知這個不過筑基期的弟子是如何做到的。 這番情態(tài)顯然激起了大荒宮眾人的暴怒,尤其是桂阿真人,在最后那一戰(zhàn)時,桂阿幾乎沒將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 這樣強大的攻擊下,松濺陰將魔域拓展至整片大陸的計劃,自然失敗了。 …… 松濺陰推開房門,立即有小廝上前:“大少爺這是打算去往何處?可需要小的準備一番?” 那小廝半點沒發(fā)現(xiàn)自家的少爺變了個模樣,想來這也是幻夢的神奇之處。 由于強占了旁人的身體,松濺陰并沒有關于此方幻境的記憶,他倒也不慌,先是用眼睛掃了一圈屋外布置,后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幾眼小廝,淡淡開口:“你可知這城中有叫‘盛鳴瑤’的女子?” 在幻境中,必須按照幻境規(guī)則行事,否則太過出挑惹來大荒宮的四位長老,反而得不償失。 并非松濺陰沒有與之一戰(zhàn)的實力,只是不值罷了。 “盛鳴瑤?” 小廝面露難色:“這個姓氏,小人不曾聽聞?!?/br> 眼見自家大公子的神色rou眼可見的變差,小廝趕忙補充道:“不過,明家之前落水的那位表小姐聽說閨名是叫‘明瑤’來著。” 原本已經(jīng)走到了院子外的松濺陰陡然回首,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小廝面前,死死地盯著他:“你說得可是真的?” 小廝被松濺陰這般模樣唬了一跳,將腰彎的更低,頭幾乎要埋進地里,喏喏道:“是、是啊,這些日子,不是城中都傳遍了嗎?” 噫,也不知道自家大公子這是怎么了?周身氣息愈發(fā)唬人了! 久居魔域的松濺陰顯然沒意識到一個閨閣小姐的閨名被“城中傳遍”是何等可怕之事,他強摁下心中燃起的火光,啞聲道:“備馬?!?/br> “本尊……我要去一趟明府?!?/br> 第67章 再遇 盛鳴瑤看著眼前雍容華貴的婦人, 實在沒忍住溢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緩聲道:“替嫁……夫人這主意可真是不錯?!?/br> “你這孩子, 何必說得這么難聽呢?能與城主府的大公子結(jié)成姻親,是天大的喜事!這可不是什么‘替嫁’呀?!?/br> 明夫人上前一步拉過盛鳴瑤的手, 將她帶到了自己身邊,臉上始終掛著虛偽的笑意,狀似親昵地說道:“舅母知道你喜歡城主家的大公子,如今這不是正好如你所愿了嗎?” 真別說,這幻境在逼真程度上堪稱一絕,比如各個npc的微表情十分細膩,恍然間像是真有其人。 可惜了,假的終究只是假的。 盛鳴瑤懶得與明夫人分辨這許多。 這個世界并非真實, 僅僅作為一個試煉,那么最重要的應該是找到這個世界的突破口。 根據(jù)桂阿長老之前那語焉不詳?shù)拿枋觯诖朔娇臻g中, 定是有一個最大的突破口, 只要能找到那個突破口, 就能立即終結(jié)幻境。 “行, 您說得都對,明府上下,一直以來對我都是如珠似寶的寵愛著, 從未有半分怠慢?!?/br> 這話明夫人聽著舒服極了,微微頷首,心下得意至極。 看吧, 拿捏住一個小姑娘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