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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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弱小到只能蜷縮成一團,將鼻子深深陷入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腥臭血池中,企圖獲得來自于親族的最后一絲溫暖。 …… 再后來,蒼破漂亮獨特的瑩白色龍身被染成了如血液般濃厚的猩紅,他找到了機會從陣法中逃脫,卻依舊晚了一步,無力回天。 天道已改,新的規(guī)則站在了人類那邊,強行將幾乎魔化的蒼破鎮(zhèn)壓在了深淵之中。 ——這就是“蒼破深淵”的來歷。 蒼柏曾在心中發(fā)誓,倘若能離開這個鬼地方,除非有能力將其完全毀滅,否則絕不會故地重游。 可現(xiàn)在,蒼柏要再次靠近那噩夢般令人作嘔的深淵。 不僅如此,他還要冒著被天道發(fā)現(xiàn)的危險,只為了去找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在避開了旁人的視線之后,蒼柏闔上眼,將靈識鋪開,憑借那片龍鱗化成的匕首,精確定位到了盛鳴瑤所在方位。 ——浮蒙之林的南面,靠近哭魂海的地方。 蒼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對盛鳴瑤如此執(zhí)著,或許因為是那一份同病相憐,或許是為了之前那幾個味道不錯的熾子果,或許因為那夜皎潔干凈的月色…… 又或許是為了一根沒吃到的糖葫蘆。 既然承諾了‘同行’,蒼柏就不打算獨自向前。 在蒼柏漫長的生命中,他曾親眼看著人類族群的興起,目睹過妖族與魔族的結(jié)盟與分裂,見證了上一個天道的湮滅,以及新規(guī)則的誕生。 時間長河中有太多波瀾壯闊的美景,托那些將龍血龍鱗散在各處的人的福,哪怕是在深淵中,蒼柏偶爾也能透過重重禁錮,感受些人間喜樂。 那些聲名赫赫的美人、文才武略的帝王、野心勃勃的梟雄……你方唱罷我登場,人世間的明爭暗斗花樣百出,各式各樣的手段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 蒼柏從不插手這些爭斗,也不會去試圖改變那些人類既定的命運。 哪怕是如花美眷陷入淤泥,哪怕是馳騁沙場的武將因為帝王的猜忌留下血淚,哪怕是清高文臣因為過于忠直為人構(gòu)陷、折斷傲骨—— 這都是常有的事。 日月忽淹,春秋代序。 人類王朝更迭,不過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是現(xiàn)在,盛鳴瑤被一只妖從他眼皮子底下劫走了。 ——這卻是很大很大的大事了。 第60章 龍主 浮蒙之林· 強行沖破了血脈之中的禁制, 蒼柏顧不得經(jīng)脈仿佛被萬千蟻蟲啃噬的疼痛, 直接撕裂空間落在了浮蒙之林的邊緣。 縱使如今的天道未曾發(fā)現(xiàn)不對, 可蒼柏仍舊受到了規(guī)則制約,甚至連以往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施展不出。 不過沒關(guān)系, 對付那些小妖,已經(jīng)足夠了。 蒼柏沿著盛鳴瑤的氣息,徑直進入了浮蒙之林,他看著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容貌姣好的女蛇妖,再不復(fù)之前盛鳴瑤面前時的乖巧懂事,冷漠勾起唇角。 “就是你將她帶走的?” 饒是禍月也被驚了一瞬,她萬萬沒想到盛鳴瑤的同伴居然能來的這樣快。 這小子身上既沒有妖氣,也沒有魔氣, 周身靈力淺薄……他到底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禍月忍不住多看了蒼柏幾眼。 這一看,禍月頓時心生感慨。 是她被囚禁在浮蒙之林太久沒去凡塵了嗎?怎么如今的人類一個兩個, 都長得這般好看? “如果你說的是王蒼兒的話, 那么是我將她帶走的?!?/br> 禍月仗著自己身段好, 嬌笑著上前, 伸出手就想去攬蒼柏的手臂,“小郎君來得真快,不如過來和jiejie一起喝點酒?” 蒼柏聽到禍月說起“王蒼兒”, 微微一怔,旋即心中失笑。 這名字,想來她又是順口胡謅了。 還不等蒼柏想起別的, 禍月已經(jīng)來到了她的身邊:“你的同伴——” 蒼柏厭惡地皺起眉頭,飛速側(cè)身躲避,活像禍月是什么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不等禍月接著開口,一道驚雷驀地劈在了她的身邊,縱使禍月閃得再快,也被劈爛了半邊衣裙,連左臂都被炸焦。 不過禍月知道,這已經(jīng)是萬幸。 如果說之前的禍月還敢膽大妄為上前去調(diào)笑,那么現(xiàn)在這驚雷一出,她已被駭?shù)冒胩焱虏怀鲆粋€字。 這可是天雷!雖然比不上大能修士渡劫時要過的雷劫那么觸目驚心,可那也是天雷! 除了天道之外,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隨手引出天雷!這是何等駭人之事! “你、你究竟是誰?!” 禍月被蒼柏這么一嚇,連原本完好的皮相都不要了,直接露出了本來的面貌。 白皙細嫩的皮膚從左臉開始一片一片的剝落,如同秋日之中被風(fēng)吹落的樹葉,等到全部落于泥土之中后,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 禍月虛假精致的容顏破碎后,臉上的疤痕線路可出來,同樣從眼角開始,一路蔓延至整個下巴,全是凹凸不平的傷痕。 與她僅剩下的那小半張完好的容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蜿蜒崎嶇的疤痕像是用被燒干了的泥土糊在了臉上,讓人看著就忍不住作嘔。 “我問你,她在哪兒?!?/br> 蒼柏見到禍月真實的容貌后,既沒有露出厭惡,也沒有出現(xiàn)憐憫的情緒。他無動于衷地立在原地,語氣平淡到像是面前這個千年大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女子。 縱使心中忌憚無比,可難得遇上這樣的神仙人物,禍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著站在她面前的蒼柏。 同樣是張揚艷麗的美貌,可與盛鳴瑤的眉宇之間不自覺的疏狂不羈不同,身著青色衣衫的少年顯然五官更加精致,揚起下巴的模樣傾瀉出了不自覺的高傲,仿佛萬物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這樣的少年,一看便知是出身在一個頂好的人家。 雖然他的眼睛被一根白色綢帶擋住,美玉有瑕,但剩下的五官仍是精致完美到不可思議。更遑論他身姿挺拔,看似蒼白孱弱,卻愿意為了另一個人孤身赴險,來到浮蒙之林,這無疑讓禍月心中好感大增。 世間難得有情郎。 “你到底是誰?為何能夠引出……引出天雷?” 禍月知道自己該閉嘴,可她忍不住多說了些話。 被困在此地百年,禍月已經(jīng)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平和地對待過了,哪怕是盛鳴瑤也會不自覺地在她面前收斂些情緒,可面前這個容貌昳麗到不似人類的小少年卻像是毫不在意一樣。 蒼柏確實毫不在意,在他眼中,禍月這種級別的妖物和人類孩童沒什么兩樣。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人類孩童總是更聒噪一些。 ……以及,對于蒼柏而言,沒有盛鳴瑤在他身邊時,妖物甚至比人類更好恐嚇一些。 見禍月仍未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聒噪極了,蒼柏心中更為不耐。 他當(dāng)然可以直接用掀翻這蛇妖布下的幻境,不過那樣的話,一來會引起天道的注意,二來,鬧出的動靜太大,盛鳴瑤那邊也不好解釋。 想起那個心胸豁達,情緒感知卻意外敏銳的少女,蒼柏不自覺地嘴角上揚,柔和臉色。 就在禍月一邊感慨這少年笑起來真好看,一邊心中籌謀著如何將他的皮剝下時,蒼柏解開了覆在眼睛上的白色綢帶。 清澈干凈到毫無雜質(zhì)的眼睛驟然閃過了一道金光,僅僅一瞬,可其中泄出的來自上古大妖的威壓驚得禍月神思恍惚。 這——! 這是來自上古龍族的氣息! 蒼龍一族不是早已消失了嗎?!怎么會還有如此駭人的血脈留存?! 不等禍月腦子反應(yīng)過來,她的身體已經(jīng)先一步跪在了地上。 “龍、龍主息怒!” 蒼柏并不在意對方驚懼的模樣,說起來,還要多謝禍月布下的幻境,給了他一層庇護與遮擋,阻礙了天道的感知。 “帶我去找她。” …… 妖物有情嗎? 正如總有些人比妖物還無情一樣,總有些妖啊,即使表面裝作不在意,可實際上,卻是最有情的。 === 與此同時,在大陸西面鄺虞州的境內(nèi),純戴劍宗的眾人同樣為他們敬仰的‘劍道第一人’滕當(dāng)淵突如其來的磅礴劍意駭?shù)眯捏@膽戰(zhàn)。 “滕……滕師叔這是怎么了?” 新入門的弟子瑟瑟發(fā)抖縮在同伴身后,小聲問道:“若是讓滕師叔再練下去,我們純戴劍宗的湘妃竹是不是也要被砍光了?” 小弟子的擔(dān)心不是沒有道理,滕當(dāng)淵出關(guān)后不知為何總愛在梅林里練劍。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滕當(dāng)淵的劍意從來都是一往無前、不計退路,最后甚至將他師父沖和子最愛的谷蕖梅花砍得七零八落。 在被心痛萬分的沖和子喝止后,滕當(dāng)淵又開始禍害起湘妃竹林了。 “你別瞎說!”年長些的弟子故意嚇唬道,“若被滕師叔聽見,等會兒要來和你對招,你能在他手下?lián)蔚孟乱换睾???/br> 那新弟子被嚇得縮回了腦袋,恨不得原地遁走。 這些閑話都被滕當(dāng)淵盡收耳中,可他并不在意,滕當(dāng)淵唯一關(guān)注的只剩下了手中的劍。 “……當(dāng)淵?!?/br> 沖和子在湘妃竹林外看了許久,終是長嘆一聲,叫住了正欲揮劍的滕當(dāng)淵。 “你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聽見師父的聲音,正欲揮劍的滕當(dāng)淵劍鋒一轉(zhuǎn),落在了面前湘妃竹左側(cè),可即便如此,那磅礴劍意仍讓湘妃竹的枝干上出現(xiàn)了絲絲裂紋。 “師父。” 滕當(dāng)淵轉(zhuǎn)身對沖和子行了一禮,他如墨長發(fā)被上品白云玄巖制成的頭冠束起,鼻梁高挺,眉目深邃,皎潔如雪的衣裳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青色光芒,挺拔的身姿即使站在湘妃竹身旁也毫不遜色。 沖和子對他擺擺手,問道:“不拘那些虛禮,可愿與我去瀲清池旁走走?” 瀲清池靠近沖和子所居住的太沖觀,眾弟子知道這有門派真人所在,平日無事的時候,皆不會來此叨擾。 滕當(dāng)淵自然不會拒絕,他知道沖和子這是有話要與自己說,依言隨沖和子到了瀲清池后,滕當(dāng)淵落在沖和子身后半步,垂下眼眸,安靜地等待沖和子下一步的吩咐。 沖和子余光瞥到了滕當(dāng)淵的動作,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