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思及愛女, 宋老太太眸露一陣憂傷,嘆道:“倪裳是不是還在外面候著?讓她進(jìn)來吧, 既然她已經(jīng)自請離開侯府, 她與司年退婚之事,由她自己出面也沒什么不妥?!钡故莻€極有性格的丫頭, 宋家老太太默默的想著。 宋夫人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圈椅上,“母親!若不是婚書在她手上,哪會容她那么囂張?!” 宋老太太游神在外。 一千兩對宋家而言不算什么,可對一個孤女來說, 就是命。 宋老太太瞧著兒媳的眼神陡然之間有些厭惡。 ** 倪裳被領(lǐng)入堂屋,康嬤嬤留在了外面,她身上還穿著一身粉色宮裝,因著從宮里出來匆忙,都不曾來得及換下。 少女個頭不高,但勝在身段婀娜有致,曲線玲瓏,無論是容貌,還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自倪裳幼時起,宋老太太就格外喜歡她,如今見倪裳出落的愈發(fā)如芙蓉出水,嬌妍動人,膚若凝脂,一雙秋水眸瀲滟如波,怎么瞧著都不像是尋常人家能生養(yǎng)出來的姑娘。 即便是宋家老太太,她也不信倪裳會是周賭徒的女兒。 “倪裳給老夫人請安?!彼A烁I?,之后又像宋夫人行禮。 宋家不歡迎她,可她出門在外,不能辱沒了祖母的名聲,畢竟她是祖母一手教養(yǎng)大的,即便她很快就要離開侯府,也不能壞了祖母的名聲。 宋家什么態(tài)度與她無關(guān)。 她只管做好她自己的事,只管問心無愧。 宋老太太瞧著倪裳的小模樣,心頭猛然泛起一股難以忍受的酸脹。倘若她的小女兒還活著,想必外孫女也該有這般大了。 倪裳言明來意,“老夫人,大夫人,我知宋家要退婚,我也同意退婚,但宋家需得補(bǔ)償我一千兩銀子,只要拿到錢,這婚書我立刻歸還。” 她不卑不亢,也無半分難為情。 處于低谷,先活下去才是關(guān)鍵。 宋夫人當(dāng)即冷笑,“倪裳,你已不是侯府姑娘,你這般行事,也不怕外人笑話你?” 倪裳面色如常,莞爾一笑,“宋公子舉世無雙,乃文曲星下凡,前途不可估量,難道宋夫人認(rèn)為,宋公子不值一千兩?” 宋夫人一僵。 她的兒子,那必然是舉世無雙,豈是能用銀錢來衡量的?! 倪裳又說,“宋夫人,以宋公子的身份地位,大把的世家貴女供他挑選,我倪裳有自知之明,拿了錢就同意退婚,這本是兩全其美的事,我不懂宋夫人為何不情愿?!?/br> 宋夫人又僵,“……” 這小丫頭片子,一張嘴倒是厲害的很! 是啊,用一千兩換取宋司年的婚姻,這的確是劃算的買賣,宋夫人竟然無話可說。 宋老太太這時開了口,語氣明顯比宋夫人和藹,“丫頭,宋家退婚在先,的確理虧,我老婆子欠了你的,今后若有需要的地方,丫頭你盡管跟我老婆子開口?!?/br> 宋家真要是為了她好,怎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下退婚? 倪裳不是圣人,她也不想將宋家老太太看作有多高尚,回絕道:“多謝老夫人,不過日后我與宋家再無干系了?!?/br> 她漂亮的臉蛋,清冷又決絕。 宋老夫人嘆了口氣,吩咐婆子去了一千兩銀票過來,倪裳也親自歸還了當(dāng)年交換的婚事。 放下婚事那一刻,她反而松了口氣,從今往后,她倪裳不再為何任何人而壓抑自己。 揣著一千兩從宋府出來,倪裳反而笑了。 只是下一步還有一個難題。 那就是立女戶。 本朝以來,還從沒有女子單獨(dú)立戶的先例 她需得打點(diǎn)衙門里的關(guān)系,先脫離黑戶,不然是要蹲大牢的。 ** 都督府,姬慎景正與一燈大師討論西南軍事,紅纓邁著大長腿走了過來,但見一燈大師在,他不敢當(dāng)面提及倪裳。 畢竟,主子是出家人,如此這般密切關(guān)注一個姑娘,說出去會影響主子英明。 “何事?”紅纓正要退出去,姬慎景叫住了他。 眼下,紅纓被安排在了倪裳身邊,倪裳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紅纓一出現(xiàn),姬慎景就知道是關(guān)于倪裳。 今日紅纓已經(jīng)匯報了兩次,上午回府,主子讓他密切盯著,故此,他盯的無比緊密,就連倪裳去了宋府說了哪些話,他都打聽清楚了。 紅纓看了看姬慎景,又瞄了一眼一燈大師。 姬慎景抓著地理志的手一頓,圣僧表情微微變化,但很快就被他完美掩蓋,起身對一燈大師道:“師父,我有點(diǎn)事,您先坐?!?/br> 一燈大師笑了,“有什么事是為師不能知道的?還需你回避?” 姬慎景啞然。 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可如今……他已破戒,內(nèi)心生了齷齪,無法公之于眾的心思,他卑劣的像個丑角,暗暗搓搓的垂涎了一位他本不該肖想的姑娘。 而且肖想成癮,不可自拔。 紅纓察覺到了自家主子微妙的神情變化,他時時刻刻費(fèi)盡心思為主子分憂,當(dāng)著一燈大師的面,道:“主子,那位施主已經(jīng)脫險了,而且還賺了一千兩銀子,只不過……那位施主估摸著日后要靠她自己了。” 紅纓堅(jiān)信,以他家主子的謀略,一定能聽懂他的“暗語”。 姬慎景,“……” “師父,我去去就來?!奔骶斑€是堅(jiān)持出去說話。 他與紅纓走后,一燈大師挑了挑眉,多大點(diǎn)事啊,還以為他不知情? 殊不知,小和尚已經(jīng)將事情全盤托出了。 ** 紅纓一一稟報過后,姬慎景濃郁的劍眉緊擰。 離開了侯府,倪裳就是黑戶,她若要立女戶,沒有衙門的資源不行,她會來求他么? 她理應(yīng)知道,自己待她有所不同吧?! 姬慎景這樣的人,從不懂如何與女子相處,但此刻,他愈發(fā)煩躁不安,胸口熱浪一陣接著一陣,無法找到的發(fā)泄的出口。 “她眼下人呢?”姬慎景問。 紅纓道:“倪姑娘剛離開宋府不久,帶著嬤嬤去了集市?!?/br> 姬慎景沒再繼續(xù)問什么,交代了幾句,就大步走出都督府。 ** 太子自詡手段過人,作為儲君,他手上也有不少資源,對京城高門世家發(fā)生的重要事宜皆是一清二楚。 而且,倪裳被人火速帶回皇宮,就足以令得太子重視,他總覺得倪裳與姬慎景之間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辛秘。 可惜了,還沒讓他抓到任何把柄。 太子去給皇后請安,正好見宋司年從殿內(nèi)出來。 皇后對自己的侄兒,比他這個兒子還好看重,這讓太子甚是不服。 太子完全不認(rèn)為有哪里比不上宋司年。 “表弟,這么巧???與母后說完話了?”太子上前,長臂搭在了宋司年肩頭。 宋司年一表人才,但每次與太子相處,神情皆有些冷。 原本就是嫡親的表親,可太子總覺得宋司年很是疏離,太子從小就聽?wèi)T了有關(guān)宋司年有多優(yōu)秀的話,故此,今日得知宋司年被倪裳換了一千兩銀子,太子心情莫名的爽。 “表弟不愧值一千兩,就連孤在你面前也自行慚愧,對了,不知表弟這次看上了誰家的姑娘?你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婚了?!碧哟浇呛?,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大笑。 宋司年,“……” 此時,太子的表情是這樣的!(⊙o⊙)!,然而宋司年卻是這樣的_||。 宋司年深知太子不靠譜,沒當(dāng)回事,作揖道:“殿下,我還得去六部衙門,就先別過了?!?/br> 太子很掃興,送上門來羞辱宋司年的大好機(jī)會,他當(dāng)然不會放過了。 “表弟,你與倪二今日正式取消婚約了,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太子總喜歡看著別人吃癟,如此,才能襯托出他的出類拔萃。 見宋司年突然擰眉,太子又道:“舅母派人去侯府退了婚事,倪二姑娘同意了,還用婚書去宋家換了一千兩……” 太子話音未落,宋司年頭一次在太子面前失態(tài),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太子動了動嘴,“……你想知道更多,還不如問孤呢!”孤無所不知! ** 倪裳帶著康嬤嬤在集市找鋪?zhàn)印?/br> 離開了侯府,她首先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繼續(xù)做更多的事。 “姑娘,您為何執(zhí)意要開酒樓?”康嬤嬤心疼不已,自家姑娘好歹自幼被當(dāng)做嫡女養(yǎng)大,哪能拋頭露面做買賣?! 雖說士農(nóng)工商的分界,在時下還不是很嚴(yán)明,但尚未婚配的女子做買賣當(dāng)真是罕見。 倪裳挑中了一個門面,位于京城寸土寸金的西街口,雖是租金昂貴,但開酒樓最是合適。 她說,“嬤嬤,你說這天底下哪里最好打聽消息?” 康嬤嬤一怔。 倪裳又說,“我總覺得我的親生父母還在世,與其盲目去找,不如開家酒樓,每日來往食客眾多,說不定就打聽到了什么消息呢。再者,除卻燒了一手好菜,我也無旁的技藝可以傍身養(yǎng)活自己?!?/br>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一個孤女,最終只能淪落煙花之地。 她并不覺得開酒樓有甚不好的。相反,以她眼下的身份,只有開酒樓才是安全的。 最起碼,不偷不搶,靠著自己的雙手過日子,不用靠著旁人,她心里頭踏實(shí)。 康嬤嬤欲言又止,“姑娘,老奴就是心疼你啊?!?/br> 倪裳反而笑了,“嬤嬤,其實(shí)離開了侯府,我倒是覺得輕松了不少?!?/br> 不必看人臉色,不用寄人籬下。 見倪裳心意已決,康嬤嬤只好暫時作罷。 “倪裳!”身后,一個略帶著急促的男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