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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宗接代_分節(jié)閱讀_10

    秦嘉禮久久不能回神。

    震驚地摸著那一摞小說,他心情復(fù)雜極了:“即便我傳宗接代了,恐怕我孫子也做不到這個地步吧?!?/br>
    隨即得意又愧疚又垂涎地翻開了小說,發(fā)現(xiàn)全是字,看不懂;故憤而摔之,恨恨心想:“我就知道姓趙的不會那么好心!”

    *

    養(yǎng)老文哈,趙青山也是養(yǎng)老大軍之一嘿嘿嘿~

    第八章

    如此又過了小半月,趙雪林終于在秦嘉禮飽含幽怨的目光之下,記起自己抗日將領(lǐng)的身份,準(zhǔn)備返回前線了。

    臨走那天,兩人相對而坐,滿腹心事地嗑瓜子。

    秦嘉禮為了掩飾狂喜,垂著眼皮一陣猛嗑,微微上翹的唇珠被瓜子殼磨蹭得艷麗發(fā)紅。

    趙雪林沒有嗑瓜子的癮,秦嘉禮喜歡吃,他才嗑。嗑出一小碗個頭飽滿、酥脆干松的瓜子仁山峰,他伸出兩根手指推向秦嘉禮:“遇之?!?/br>
    秦嘉禮也不客氣,抓起一把撒在嘴里:“嗯?”

    趙雪林看著他:“我走之后,你不能去招惹女子?!?/br>
    秦嘉禮暗想:“我聽你的才有鬼?!弊焐峡︵昕︵甑卣f道:“行,我聽你的?!?/br>
    趙雪林曲起指節(jié)輕輕叩了一會兒桌面:“你不要騙我,不然我會發(fā)脾氣?!彼麑χ丶味Y微微一笑:“我的脾氣,很可怕的?!?/br>
    秦嘉禮這回沒掩飾,抬眼嗤了一聲:“這話說得,像我沒脾氣似的。老趙,我一直沒翻臉,是因為人生不易,不愿意到最后眾叛親離。咱們各退一步,你把你的齷齪心思收一收,我把我的態(tài)度改一改,大家和氣過日子不行么?”

    趙雪林態(tài)度很平靜,只要秦嘉禮不拈花惹草,他對待秦嘉禮可以永遠平靜:“我的心思很齷齪嗎?”

    “倆大老爺們兒,整天親來親去的,還不夠齷齪?”

    趙雪林往后一仰,靠在了沙發(fā)上,臉上隨之覆蓋上一層陰影:“是嗎?!?/br>
    秦嘉禮囫圇嚼完了一斤糖餞瓜子,又按鈴讓傭人送上一杯熱牛奶。吸吸溜溜地禿嚕著熱牛奶,他是吃沒吃相,坐沒坐相,一條長腿蹬在真皮沙發(fā)上抖個不停。

    趙雪林雙眼潛伏在陰影里,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

    秦嘉禮這個人,必須掰開揉碎地看,因為籠統(tǒng)地看,只能看到一籮筐的毛病。好比現(xiàn)在,趙雪林聽著他驚天動地的喝奶動靜,只想捏住他的嘴皮子,讓他發(fā)不出聲音來;然而盯著他被燙得紅嘟嘟的嘴唇,趙雪林又改變了想法,覺得他可愛極了。

    秦嘉禮喝完一杯牛奶,打了個奶味糖餞瓜子的混合飽嗝。大喇喇地一抹嘴,他抖如篩糠的那條腿往茶幾上一架,同時嘟囔地道:“腿疼……”

    趙雪林頓了片刻,說道:“過來。”

    秦嘉禮沒猶豫,腿和屁股一起挪:“你幫我捏捏。”

    趙雪林脫掉他的皮鞋,握住了他的腳底板:“我是你的仆人,嗯?”

    秦嘉禮哼哼唧唧的,沒說話,也說不出來話。過去的三十二年是一條洶涌澎湃的血色激流,激流里有廝殺聲,也有呼救聲,還有熊熊蔓延的烈火聲響;這些聲音,幾乎每晚都從他的耳邊呼嘯而過。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也是那條激流中的一員,雙腳沒根地隨波逐流。

    趙雪林的喜歡,不是他想要的。他將此人看做兄弟,看做親人,看做知己,唯獨不想看zuoai人。

    然而趙雪林的喜歡,又似乎是他必須要的——他讓他在激流之中,攀住一點險峭的救命礁石;他讓他明白,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并非只制造了殺孽,也是有人需要他、喜歡他,也是有人想要與他并肩同行的。

    趙雪林的手掌,暖洋洋地揉捏著他的小腿。秦嘉禮腦袋枕在雙臂上,舒服得尾巴骨發(fā)麻,感覺這樣就很好,不要再進一步了。

    趙雪林仿佛一只高大巍然的田螺姑娘,做完一套推拿按摩后,就披星戴月地離開重慶了。

    最先得知這個消息的,是趙青山。

    那輛林肯汽車,他沒有開走,秘密基地似的駐扎在了小樹林里,每天拿著望遠鏡,風(fēng)雨無阻地蹲在里面眺望。

    秦嘉禮和趙雪林每一次的飯后散步,都被他收入晦暗的眼底。

    眺望了一個半月,趙青山的胸背望出了一大片濕疹——重慶濕氣極重,山林尤甚。

    這日,他正坐在車?yán)?,一臉陰沉地擦著藥膏;駕駛座的汽車夫忽然說道:“報告大佐,那姓趙的帶著行李走出公館了,看著像要出遠門?!?/br>
    趙青山擦了前胸擦后背:“姓秦的有沒有跟他一起出來?!?/br>
    汽車夫手持望遠鏡,仔細觀察片刻:“回稟大佐,沒有?!?/br>
    大佐大冬天光著膀子擦完藥膏,打了個冷戰(zhàn)。陰惻惻地揚唇一笑,他啪地一扔藥膏,自言自語地輕聲道:“……秦嘉禮,你完了。”

    月華薄紗似的籠在他的面龐之上,崎嶇可怖的傷疤層層隆起,他的鼻尖直抵唇峰,是一個丑入膏肓的冷笑:“我從地獄里回來找你了。”

    大佐宣誓結(jié)束,又重重打了五六個噴嚏,掏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他氣沉丹田地擤了一長串的鼻涕,懷疑自己著涼了。

    另一邊,秦嘉禮是真的著涼了——病蔫蔫地抱著大靠枕,他身上緊巴巴地裹著兩床厚絨被,唇上還冒著一顆紅通通的大癤子——糖餞瓜子嚼多了,上火。

    頭昏腦漲地窩在西洋大床里睡了幾天大覺,他連夢中打出的呼嚕聲都是十分委屈的:趙雪林怎么偏偏在他生病的時候走了呢?

    倒不是突然對趙雪林產(chǎn)生了別樣的感情,而是趙雪林之前把他貼身伺候得密不透風(fēng),再換回普通的勤務(wù)兵,就怎么感覺怎么不對味了。

    啪啪按鈴一連換了十幾位勤務(wù)兵,秦司令挑三揀四,最后一揮手,趕羊似的全部轟了出去。厚絨被蒙上頭頂,他咕咕噥噥,發(fā)狠給自己聽:“一群吃干飯的廢物!按腳都不會!”

    賭氣罵了一會兒,他腦袋埋進松軟的枕頭,承認有些想念趙雪林的——照顧了。

    時間一晃而過,一眨眼便到了西歷新年。秦司令病來如山倒,竟然從著涼發(fā)展成了急性肺炎。

    揪著兩個被子角躺在床上,秦司令雖然面色蒼白,精神不振,但呵斥小兵始終聲如洪鐘:“你,按的什么玩意兒?當(dāng)老子腳底板鐵打的啊?”

    給他按腳的小兵,虎頭虎腦、一臉傻相,聞言羞愧地垂下頭:“司令……”

    秦司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馬不停蹄地教訓(xùn)下一個:“還有你,他媽的,一杯牛奶倒那么久,現(xiàn)場擠牛奶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