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海出宮后，徑自回了府。

    回府后第一件事，是尋那個在袁府上混吃混喝了有一段時間的神棍。

    下人領命去了，過了一會兒回來說，沒找著人。

    有意思的是，下人門房都說沒看見莫逆出府，但這么一個大活人活像在袁府里憑空失蹤了，不見了痕跡。袁承海聽得有趣，還未做什么，就聽下人又上來報，人找著了。

    人確實是找著了。

    適才搜遍府中不見人，末了一回首，人卻好端端地在府中，被問及行蹤，頗為驚訝：“我剛才一直在這里賞雪，你沒看見么？”

    丫鬟見他一臉真誠，還以為自己適才在此仔細搜羅不見人都是她在夢游，忍不住揉了揉眼，只當自己眼花，連個好端端的大活人都看不見。

    莫逆面上含笑，施施然隨她去見了袁承海，一副仙氣縹緲的神棍樣兒。袁承海見了他，也是和顏悅色，第一句話是：“莫先生請坐?！?/br>
    莫逆稍感意外，依言坐下，就聽袁承海笑道：“我有一事請教莫先生?！?/br>
    無事獻殷勤……莫逆挑眉，也罷，這約莫是有事獻殷勤。他頗有些玩味地一笑，“袁爺請講？”

    卻聽袁承海淡淡道：“我只來請教一點，莫先生可識得曾縱橫杏林二十余年，人稱圣心閻羅的傳奇名醫(yī)，莫羽？”

    此言一出，莫逆的神色微變，過了一會兒才笑道：“曾有聽聞?！?/br>
    “敢問先生可否識得此人？”袁承海眼也不眨，繼續(xù)發(fā)問。

    莫逆這次安靜了一會兒，方道：“識得。”

    袁承海微笑：“那么敢問先生，可否識得莫羽的關門弟子，莫云？”

    莫逆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袁承海抬手制止，笑道：“先生不妨好好想一想，先生姓莫，無父無母，身世不詳，少年流落，以算命為生，號稱鐵口直斷，然而行蹤詭異成迷，十年前驟遭□□，銷聲匿跡于江湖，再不見蹤影。”他說到這兒，嘆了一嘆，“袁某只想問，先生姓莫，是否曾名莫云？”

    一席話畢，莫逆嘆息，“我是莫云如何，不是莫云又如何？”

    袁承海神色稍微一肅，“若先生是莫云，那還煩請先生隨我走一遭。帝都瘟疫，情況嚴峻。先生若是莫云，一手醫(yī)術傳自莫羽，想必妙手回春，醫(yī)治瘟疫也不在話下?！?/br>
    莫逆稍微驚訝，“袁爺希望我去救人？”

    袁承海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br>
    莫逆眨了眨眼。

    他今天似乎還在愁，沒有藥材，解不了異毒春曉。不料還不用他去想辦法，辦法就找上門來了。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莫逆沉默許久，終是一嘆，“袁爺說得對?！?/br>
    他笑道：“我本名莫云，承蒙家?guī)熓震B(yǎng)，得以傳其醫(yī)術毒術，只是當年年少輕狂……”他頓了頓，卻不說其中詳細，只道：“被家?guī)熤鸪鰩熼T，謂為一聲憾事。”他稍微一頓，“我性情忤逆，從不以真名示人，不知袁爺是從哪兒得來的莫云的消息？”

    袁承海道，“太醫(yī)院有一名太醫(yī)，姓呂名英，你或許認識?！?/br>
    莫逆微微閉目。

    師兄……

    他曾倉皇逃竄，偏居北化十年，前塵種種，如今想來均如一場隔世大夢，仿佛已隨歲月永遠塵封。但他早該知道，一旦他踏足宣京，一旦他用回莫逆這個棄用多年的名字，所有往事都將回歸，那些他以為已然消逝的人事，其實仍在那里。

    他靜了一會兒，淡淡道：“那請袁爺帶路，我愿助你一臂之力?！?/br>
    呂英見著莫逆的時候，以為自己見了鬼。

    十余年蹤跡全無，已不知其人是否在世，此刻重見，思及舊事種種，實在五味陳雜。

    莫逆低笑，低喚了一聲：“師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