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誠扯了扯嘴角：“是，讓我壓下來了。”

    “好吧。”宋沅說，“那看在叔叔的面子上，我就不再報警，只辭退就好。”

    宋誠眼睛睜的很大，像是聽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你把他辭退，這圈子里不就都知道了嗎？你讓你表哥以后怎么找工作？”

    宋沅垂著眼，把位置有些偏的墨水瓶擺正，笑著說：“總比留案底要好些?！?/br>
    宋誠的臉色變幻莫測，他張了好幾次嘴，但什么也沒說出來。過了半晌，他才站起身走出了辦公室，關(guān)門的力度很大，但因為玻璃門的減震效果，并沒有產(chǎn)生意料中的聲響。

    宋沅坐在椅子上，他看向窗外，發(fā)現(xiàn)玫瑰色的天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乏味，無聊，有些呆滯的灰。

    擱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宋沅看了一眼，是一個從沒見過的號碼，他想了想，按下了接通。

    “我國內(nèi)的新號碼啊，記得存一下?！?/br>
    宋沅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又看了一眼屏幕，才對著話筒說：“你不是不回國嗎?！?/br>
    陳凱希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咂了咂嘴：“我爸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物理博士來給我相親，宋沅，你敢信嗎？是物理！還他媽是博士！”

    宋沅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凱希在那頭便緊接著說：“我沒辦法啊，只能跟我爸說我正在追你，為了增加可信度，我坐紅眼航班就回來，為了給我爸展示咱倆夫唱婦隨?！?/br>
    陳凱希似乎打到了出租車，她在電話那頭問：“你家在哪兒來著？”

    “我在公司。”宋沅對陳凱希說，“你來這邊吧，樓下有一個咖啡廳?！?/br>
    宋沅給陳凱希說了公司的地址，然后掛掉電話。在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里，宋沅完成了一個線上會議，與財務(wù)主管核對了上一個季度的報表，喝光了一瓶220ml的蘇打水。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宋沅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陳凱希的信息，她還有10分鐘就到了。宋沅退出短信界面，懸在屏幕上的指尖頓了頓，點開了通話記錄。

    上一次聞野給他打電話，是四天前，通話時長是13秒，宋沅已經(jīng)不記得他為什么打電話過來了。

    宋沅接著往下翻，連著好幾頁，都可以看見聞野的號碼，宋沅覺得聞野好像很喜歡打電話。

    宋沅垂著眼，對著屏幕上的通話記錄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站起身下了樓。

    推開玻璃門，宋沅看見了坐在角落里的陳凱希，紅發(fā)因為褪色變成了更加刺眼的橙色。

    宋沅走過去，視線落在陳凱希指間明晃晃的火光，他在對面坐下，說：“現(xiàn)在室內(nèi)抽煙，被舉報會拘留?！?/br>
    陳凱希壓低嗓音，沖他眨了眨眼：“沒事，現(xiàn)在沒什么人?！?/br>
    “——我會舉報?！彼毋浜茌p地挑了一下眉梢，然后側(cè)著身沖侍應(yīng)生招了招手。

    陳凱希撇了撇嘴：“好好好，不抽了行吧?！?/br>
    宋沅沒看她，穿著黑白制服的侍應(yīng)生走過來，宋沅點了兩杯冰美式。

    “我才不喝美式。”陳凱希仰著頭，說：“一杯豆奶拿鐵，謝啦。”

    因為陳凱希忙著回復(fù)信息，宋沅便盯著斜前方的地磚出神。地磚看起來很舊，凸起的橫紋被每日來往的人踩平，顏色也不夠鮮艷，綠色和藍色相交的縫隙變得模糊。

    察覺到他的視線，陳凱希順著看過去，然后問他：“看什么呢？”

    宋沅回過神，笑著說沒什么。

    “上次你讓我送給聞述的那瓶酒，我沒送?！彼毋鋵﹃悇P希說。

    陳凱希放下手機，看了宋沅一眼，說：“你喝了？”

    宋沅很輕地點點頭，陳凱希漏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不過說真的?！标悇P希聳著肩膀，朝宋沅靠了靠，“我早就想問了，你到底喜歡聞述哪兒??？”

    店里的客人寥寥無幾，在充斥著咖啡香味的空間里，宋沅想起他第一次見到聞述的時候。

    為了上學(xué)方便，宋沅搬到了市中心的聯(lián)排別墅。那個時候，每個小男孩都喜歡都喜歡踢足球，所以搬家的第一天，宋沅就抱著他的足球，站在院子里，練習(xí)上周體育老師教的腳法。

    或許是穿的鞋不對，又或許是光面的足球打滑，他把球直愣愣地踢到隔壁的院子里，下一秒，他就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經(jīng)過不太漫長的心里斗爭，他抿著嘴，慢吞吞地走到隔壁，扒著墻偷偷地往里看了一眼。

    那個下午有著很熱烈的陽光，流動的空氣好像被倍速播放，躺在地上的玻璃碎片亮的刺眼。

    一個男孩背對著他站在院子里，穿著深藍色的t恤，看起來比他要高。好像終于整理完眼前的局面，男孩往前走了兩步，撿起地上的足球，然后轉(zhuǎn)過身，把正在偷看的宋沅逮了個正著。

    那個時候的宋沅膽小的多，心虛和懼意讓他幾乎一步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孩越走越近。

    但宋沅沒有挨罵。

    男孩只是把足球很輕地扔給他，見他站著不動，彎下眼，露出了一個很干凈的笑容，然后對他說：“還不快跑?！?/br>
    陳凱希咬著吸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不到聞述小時候居然有這么善良?！?/br>
    “看來所有東西都是小的時候比較可愛，長大就不行了?！标悇P希吸了一大口咖啡，咽進去的聲音很響。

    宋沅笑了一下，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