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花瓶，癱倒在地上的人。

    浴缸中的殉情者，行李箱內(nèi)的尸骸。

    支離破碎的記憶漩渦，她深陷其中。

    洛孟璋再次睜眼，頭昏腦脹，想起來發(fā)生的事情，左右觀望，確定自己已在大洋彼岸的阿美麗卡。

    直覺告訴她。

    頂樓落地窗向東南望去，往來的游輪與商船正在沉入海平線，它們向四面八方去，前往世界各地。

    這里是紐約的中央公寓，不知道具體哪一層，但應(yīng)該快臨近頂樓。

    她沒有穿衣服，頭發(fā)濕透后自然陰干，長路顛簸中變了形也打了結(jié)。

    她的面前，放著一架豎立的ipad，亮屏后自動解鎖，屏幕上的視頻暫停播放。

    “我們終于見面了?！?/br>
    “我親愛的jiejie，我生命得以延續(xù)的恩人，你是我最愛的人?！?/br>
    “那么，重新介紹一下。我叫，陳貝拉?！?/br>
    黑屏與音頻一同結(jié)束，彩色畫面接連登場，一個面容清冷的女孩子出現(xiàn)在屏幕上。

    陳貝拉透過屏幕，向她揮手。

    突然，她陷入無邊的黑暗。

    小情侶鬧別扭吵吵架，分分合合其實(shí)是個正常的事，但像洛孟璋和姜似晨這樣的，明明兩個人都長著嘴……還不如都是啞巴呢！

    事情的起因是姜鳳臨給姜顯琴過生日，一句話叫上家里能走路的和不能走路的都過來參加，兩位小老閨蜜都有意指點(diǎn)姜似晨，讓他把洛孟璋也帶上，不對！那叫請過來。雖然洛孟璋是姜顯琴女兒的“女兒”，但也是姜鳳臨未來的兒媳，都板上釘釘?shù)氖铝?，家里人也希望能早點(diǎn)公開。

    洛孟璋說是不想來，但還是來了，穿著姜鳳臨送給她的淺綠色旗袍，那天有點(diǎn)刮風(fēng)，她還找了一條披肩搭配。

    一到現(xiàn)場，看到洛伯瓦也在。姐弟倆見面就互開玩笑——哎呦小老弟你怎么翹課啊？姐我要去國外念高中了，你才是翹課來的吧？

    洛孟璋和姜顯琴是一見如故啊，出于身份禮貌，她還是管對方叫了一聲“姥姥”。

    她看著名義上的“母親”的遺照，和“父親”的擺在一起。

    mama？你想姜阿姨當(dāng)我的mama嗎？

    宴席上的賓客噓寒問暖，一首又一首的祝詞不絕于耳，基本同齡的男性賓客，起哄讓孫女婿也作個詞祝壽。姜似晨好歹曾經(jīng)也飽讀詩書，洋洋灑灑一大串，給洛孟璋說的雞皮疙瘩落一地，你抄襲我墓志銘叫個什么事啊哎我日！

    不是說墓志銘不吉利，畢竟洛孟璋還活著。又讓她說點(diǎn)什么，討厭人多熱鬧的氛圍，隨便說了點(diǎn)就匆匆下了臺。

    吃好喝好后，人們散去其他地方聊天敘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洛孟璋、陳莫莉和柳棠溪叁個人。

    叁個女孩子聊天說八卦，一碰頭才知道原來都和姜似晨有點(diǎn)感情上的瓜葛，不過只有洛孟璋是真情實(shí)感，剩下兩位都是不得已上趕著被迫相親的。

    于是聊天話題就變成了“你倆當(dāng)初要是看對眼，現(xiàn)在孩子都上小學(xué)了。”這類的玩笑，洛孟璋和柳棠溪屬于堂親關(guān)系，再一深入，發(fā)現(xiàn)姜似晨基本在她們家相親相遍了。就在這時，姜鳳臨拽著姜似晨也悄悄來了這屋，孩子他爸偷偷摸摸的也跟上了母子倆，然后人越來越多，看熱鬧的不明情況的，浩浩蕩蕩烏泱烏泱全是人頭，一看是小兩口家務(wù)事就散了，姜似晨一家子都保持安靜，沒讓屋子里的叁個人發(fā)覺。

    也就是在這時候，洛孟璋說出了內(nèi)心話。

    “我真服了，我又沒說一定要嫁給他，怎么是個人都以為我倆絕對一對兒??！”

    柳棠溪在旁邊煽風(fēng)點(diǎn)火：“我說話難聽，但是我也得說，你別介意。你mama要是還活著，肯定不由得你姥姥胡來，咱們這一輩兒的，其實(shí)都看不上這小壁燈，靠父母的妥妥暴發(fā)戶！什么叫高干啊？怎么說也得是個處級以上，《公務(wù)員法》了解嗎？不是說讓你物質(zhì)，但你也得睜眼看看，他不上進(jìn)你得上進(jìn)??！你那準(zhǔn)公公還有幾年就退休了……而且，咱們家有幾個混的比他們差？不是說你非得找他當(dāng)下家，我看吶是姜似晨拿你當(dāng)下家！”

    “還有，你爺爺要是還在，別說你倆湊對兒了！見面都不一定能?！?/br>
    “溪溪，你倆當(dāng)初怎么黃的？”陳莫莉抱著吃瓜的心情發(fā)問，“都沒看上？”

    “性格不對付?！?/br>
    “我也是哎！”

    “對吧對吧！就說這小壁燈脾氣古怪！那時候我剛考進(jìn)美術(shù)學(xué)院當(dāng)輔導(dǎo)員，他上來就說讓我當(dāng)全職太太，還要叁年抱倆，有病嗎這不是？”

    “天??！這么炸裂，我當(dāng)時是家里人替我拒絕的，我那時候還得考研考博，結(jié)果他倒是先博了哎……”

    “莉莉你知道嗎還有更炸裂的！也是和他相過的人告訴我，見面吃飯第一句就問談沒談過戀愛，一聽談過就說自己希望娶個處女，飯都沒吃完就結(jié)賬。人家談過那你怎么不說你談沒談過呢！誰知道他是不是處男？”

    柳棠溪和陳莫莉越聊越投機(jī)，屬實(shí)是相見恨晚，一起狠狠吐槽姜似晨。

    “哎呀！我和他在一起又不是圖他的錢，我也不看他的家庭條件。他家無論怎樣……”洛孟璋越想越煩，“他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我都會……”

    “不！璋璋，就因?yàn)槟悴豢?，所以你才落到他的手里?！绷南Z重心長地說，“就因?yàn)槟悴豢赐庠跅l件，你不往長遠(yuǎn)看，你和他門不當(dāng)戶不對你也不在乎，他看著一點(diǎn)責(zé)任擔(dān)當(dāng)都沒有，如果他家出了什么事，你可是會被拖后腿的。憑咱家的條件……不不！就憑你家的條件，你完全可以找個更好的！官太太還是闊太太？總之肯定比跟著這么個壁燈好！”

    “那……我又要和他分手嗎？”

    “啊？璋璋，我和莉莉不是勸分。我們只是說點(diǎn)別的，讓你看的全面一點(diǎn)……你知道姜似晨是什么學(xué)歷嗎？他上的哪個大學(xué)，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拿的什么學(xué)位你知道嗎？他公司是干啥的，還有他凈資產(chǎn)，可支配的，銀行卡余額，你都知道嗎？”

    洛孟璋搖搖頭，一番話給她說自閉了。

    “璋璋，我說的這些，琴姨一輩兒的老人基本都不會考慮，不過既然是你，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了，想想你的未來……你現(xiàn)在大一是吧？準(zhǔn)備競選班干部和積極分子了沒？你加油努力，考公的時候考選調(diào)生，和你mama一樣，咱出來就是干部，那時候你就算真的和姜似晨結(jié)了婚有了娃，他要是敢欺負(fù)你！你好歹能壓他一頭！”

    “棠溪jiejie，我可沒說過結(jié)婚?！甭迕翔把壑杏辛斯?，“他總是給我一種，不成熟的感覺。我想不出和他的以后，所以我就不想?！?/br>
    “學(xué)長？額……阿姨？啊叔叔也在啊……”

    陳莫莉沖著門口尷尬問好。

    男主角張皇失措地逃離，只留下二老在風(fēng)中凌亂。

    真尷尬。

    姜鳳臨穩(wěn)住局面，帶著孩子他爸給洛孟璋做思想工作，首先也肯定柳棠溪的發(fā)言，畢竟自家兒子的確有點(diǎn)……性格古怪，溪溪姑娘說的也沒錯?。【褪窃挷诹它c(diǎn)……不過也是有點(diǎn)……簡直……

    簡直尷尬死了??！

    宴會結(jié)束，大家各回各家，柳棠溪和陳莫莉一起回學(xué)校，想著帶洛孟璋一起走，但她還不太想回去，只說學(xué)習(xí)功課一定會補(bǔ)上的。她實(shí)在尷尬，回家也不敢和姜似晨說話。

    富哥啃老不上進(jìn)，上進(jìn)的現(xiàn)在早就另起山頭了，柳棠溪說的沒錯，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權(quán)力與人脈才是利益問題的最優(yōu)解，到頭來其實(shí)還是吃軟飯。

    姜似晨晚上出門，也不說去哪。

    他哭著找劉懷遇喝酒，喝多了就開始自暴自棄，說什么當(dāng)初有點(diǎn)閑錢就創(chuàng)業(yè)后悔死了，錢再多也不如自己說話的份量，所有人都是看在他家長的臉面上才照顧他。

    又痛哭自己的感情被玩弄，合著對方就沒想和他走下去，往死里喝，喝到不省人事。劉懷遇這邊安慰他，醒酒茶也準(zhǔn)備著，還得照顧自己小女朋友的臉色。

    讓他給洛孟璋打視頻電話，這邊一接通，就看到那邊在傻樂。

    明明已經(jīng)睜不開眼了，肌無力的手臂，手機(jī)摔在他的臉上，扶起的一瞬間，屏幕中閃過一個裸體女人，雖然只是后背。

    呦，這不和劉懷遇搞地下戀情的小明星嗎！

    當(dāng)天晚上，洛孟璋沒睡好覺，不只是獨(dú)守空房。

    第二天她就去復(fù)式樓房找人，沒提前和劉懷遇打招呼，她輕輕地旋轉(zhuǎn)鑰匙打開家門，與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樣，不會刻意制造出些許吵鬧的聲響來提醒房間內(nèi)的其他人——真正的女主人回來了！

    踩下鞋子，脫掉外套。瞥到玄關(guān)處散落的尖頭皮靴，好像它的主人回來很著急，亂七八糟蹬下來隨意丟棄。

    沙發(fā)上，地毯上，女士衣物到處都是。

    顯眼的貼身內(nèi)衣，一條、兩條……

    屋子隔音好，依然阻擋不了臥室內(nèi)的男女嬉戲聲。

    百感交集中，一切情緒蕩然無存。

    空氣中，昂貴的香水氣味刺鼻嗆人，引人作嘔。

    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氣味。

    她沒有猶豫，尋找聲音來源的那一臥室，擰開門把手。

    房門撞在門吸上，屋內(nèi)的聲音戛然而止，沉默中，震耳欲聾的金屬撞擊聲仿佛要把門吸毀壞。

    春光乍泄，不堪入目。

    什么叫玉體橫陳？什么叫云鬟斜墜。

    劉懷遇在床上打晨炮，和她養(yǎng)的那小明星。

    旁邊躺著宿醉未醒的姜似晨，單薄的被子遮住他身體大片，地上也是他的衣服。

    他的內(nèi)褲扔在床頭。

    劉懷遇看見洛孟璋，先拽過被子擋住身下女人，自己都快走光了也不在乎，倆人都很緊張，也非常震驚。

    “你們仨？”

    她一般不打女人。

    一耳光送給劉懷遇，一拳也送給劉懷遇。

    他醒過來的時候，洛孟璋在床頭盯著他。

    好兄弟劉懷遇抱著委屈的小明星，嬌弱人兒哭的梨花帶雨，身體發(fā)顫。姜似晨還睡眼惺忪，看著洛孟璋笑，以為是在做夢，一看時間尼瑪?shù)闹形缌?，清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屋里有什么不對。

    雖然頭暈，但是徹底清醒。

    洛孟璋給了一個眼神，劉懷遇就領(lǐng)著人出去了，家門“啪嗒”一扣，剩下僅有的怨種夫妻倆，在房間里干瞪眼。

    “來吧，解釋解釋？”

    質(zhì)問，但她的態(tài)度像是準(zhǔn)備拷打。

    手機(jī)亮屏，出現(xiàn)昨夜視頻通話的截圖，剛好就是那幾張重要的。

    “昨天晚上……你們就已經(jīng)開始了嗎？別扯那么多沒用的！我來的時候，他倆就在你旁邊造小人！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能在一個床上做這種事？”

    姜似晨大腦宕機(jī)，他仔細(xì)回憶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來。

    完了，斷片咯。

    掃了一眼截圖，他也沒有任何印象。

    掀開被子看看自己褲襠，干干凈凈，也不是被人刻意清理過的樣子。他跪在床上，挺直身板給她看，證明自己守貞，又背過去撅起屁股，前后都要證明。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璋璋，我喝多了……哎不是，我也想知道他倆為什么在我旁邊做啊我草！”

    “他們說刺激?！?/br>
    “??？”

    “我問的是，昨天晚上！一個什么都沒穿的女人和你共處一室你不應(yīng)該給我解釋解釋那就別解釋了，行了咱倆這次真的到頭了行李我上次收走了就沒再帶回來這樣也好我待會就回學(xué)校以后我和你就沒有以后了?！?/br>
    他還在理清情況，眼瞅著人兒生氣了又要耍性子，下床就去追。

    “璋璋，我不知道，我真的……”

    “我知道，那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做了，也是圖刺激。可你昨天晚上，就這么走了，連句話也不留?！?/br>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彼瓜骂^，“我知道，你家看不上我，只有琴姨和你舅舅不嫌棄……我媽我爸在你家的親戚朋友面前，連句話都插不上。可是璋璋，我舍不得，我害怕你拋棄我?！?/br>
    “所以你就喝成孫子連家也不回？”

    委屈的眼神，故作媚態(tài)，一顰一蹙都透著滿滿的綠茶味，姜似晨用這種方式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仿佛置身在燥熱沉悶的炎炎夏日，忽然涼風(fēng)習(xí)習(xí)，洛孟璋難以抵擋，她還挺吃這套。

    “你能不能先讓我去洗個漱？”

    她別過頭，似乎是應(yīng)允。

    她也不知道，沖突為何那么快爆發(fā)，或許說，沖突是如何爆發(fā)的？

    只記得姜似晨洗漱出來，他們在客廳，她說了什么話，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離開了，又被前者拉住苦苦哀求。

    推搡牽制，然后就滾到一起。

    的確有個瞬間，她突然覺得他好煩，  她想讓他死。

    斷子絕孫腳是平心靜氣的。

    但花瓶落在他頭上的那一刻，以至于之后，她確確實(shí)實(shí)擔(dān)驚受怕。

    他就那樣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起初，還以為是捉弄她。

    碎裂的瓷片劃破他的皮膚，只是淺淺的表皮，然后頭部下側(cè)的地板漸漸匯聚出一攤血，她才發(fā)現(xiàn)這是真的。

    搖晃他，掐他的人中，都無濟(jì)于事。

    他死了嗎？

    明明皆大歡喜的事情，她卻心神不寧。

    閉上眼，四周觀察，然后睜開眼。

    她急了。

    她哭著喊“阿晨”，動用能力，也只能恢復(fù)他的傷口，茂密黑發(fā)下粘連在一起的血痂，如同倒放般回歸應(yīng)在之地。

    潔凈的地板，一塵不染。

    她撿起一塊碎瓷片，起身之前，她想到曾經(jīng)與他有趣的交流。

    “正在進(jìn)行時是ing，那‘薛定諤的貓’是應(yīng)該叫‘be  dying（正在死亡）’還是‘dying  is  not  dying（將死未死）’??？”

    “薛定諤的死亡?！?/br>
    “??？”

    “你說怎么才能知道？你要么打開盒子，要么進(jìn)入盒子，當(dāng)然有本事你也可以又打開盒子又進(jìn)入盒子?！?/br>
    她吻向盒子里的人。

    他的唇還殘留余溫。

    她反鎖衛(wèi)生間的門，然后躺到浴缸里。

    這一刻才知道，血rou苦弱。

    左手的手腕，雖然一瞬的刺痛，但也會到死都是絕望的疼痛。她后悔，應(yīng)該吃點(diǎn)止疼藥的，也可以混著安眠藥一起吃，不過自己也知道，藥量少，會疼醒，藥量多，會口吐白沫，那樣死的很難看。

    她突然敬畏以這種方式尋死的人，割開的血管，前幾分鐘仍是汩汩流著，溫暖的液體離開身體，除了疼痛還有些癢，每一秒都是煎熬。如果可以對侵犯自身生命健康權(quán)的方式作評價，那么她一定不推薦。

    她有些話想對那些“將死未死”又尋死的人說。

    別死，求你，活著。

    無論是貧窮還是疾病，只要你活著。

    被無良公司剝削壓榨，然后被倒打一耙，公關(guān)部引導(dǎo)網(wǎng)暴，法務(wù)部惡人先告狀，或許有案底，也或許沒有，但都影響考公考研。

    被苦痛疾病纏身，已知時日無多，溫飽問題解決之下，中藥西藥搭進(jìn)去是源源不斷的金錢。

    親情，友情，亦或是愛情的悲哀。

    學(xué)業(yè)，事業(yè)，亦或是家庭的悲劇。

    未來一眼望的到頭，又或者望不到頭。

    心郁氣結(jié)，自暴自棄。

    ……去他爸他媽的“幸福者退讓”理論吧！人生來就是悲劇，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quán)利……然后說一句，看開點(diǎn)吧？有人輕飄飄一句，畢竟誰都長著嘴。

    如果能看開？如果看不開？

    可是人啊，可是死亡啊，可是幸福啊……

    依然有人不幸福，依然有人尋死，依然有人長著張嘴說“為什么你不能看開點(diǎn)？”然后將“受害者有罪論”奉為皋臬。

    死亡不是解脫，但是死者可以帶走一切罪名，“死者為大”是對活著的人的束縛。

    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如果運(yùn)氣差，尋死途中遇到了伴，那么活下來那位，可真是生不如死。

    所以，委屈的人，受苦的人，尼采說的不能悲觀之人。該死的不是你們，該死的另有其人。

    洛孟璋聽過社團(tuán)朋友講的八卦，吃瓜到好奇還追問。那朋友雖然與她不太熟，但還是傾心相告。

    “我現(xiàn)在躁郁癥，怎么了？存者且偷生，是他媽我想存？是我想偷的嗎？就因?yàn)槲一钪?？草，死人是我讓它死的嗎？是我殺的它嗎？?/br>
    她說，死亡是一場盛大的俄羅斯輪盤賭。

    那段無頭無尾的話，洛孟璋到了將死未死這一步，也是無法理解。

    或許死后才會理解。

    她想睡覺，池中的血液逐漸凝固，氣溫似乎也變寒冷。

    她已走向安眠，在夢中，去往“伊甸園”。

    她的臉色蒼白，面無血色，長發(fā)散落到浴缸外，害怕被血液污染。

    她的軀體之上，有光躍起。

    耀眼光芒之下，不可名狀的動物虛影……如果那可以稱之為“動物”？不僅僅是人面獸身，層層迭迭的硬羽金鱗，如針刺一般的黑色絨毛，巨大的翅膀展開，四個山羊角仿佛說明罪惡的化身，不可言傳的頭與身，閃亮如星辰般的蹄甲，每一步都如同踏在虛空之上。

    祂從污濁之地來，徘徊，徘徊。

    亡者在唱歌。

    “大娘您好，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個男的？他大概不到一米九，至少六塊腹肌，濃眉大眼，眼睛亮，眉毛前直后挑……”

    “劍眉星目？器宇軒昂！新來的，見過！他抱走了口口口家的小兒子，被當(dāng)?shù)淖分颍　?/br>
    “打著了？”

    “沒打著?！?/br>
    寂靜的房屋，劉懷遇和他的明星女朋友犯了愁，尤其是找半天備用鑰匙進(jìn)入衛(wèi)生間的時候。

    收拾一地雞毛，姜似晨被他們送去醫(yī)院，說是工作勞累過度暈倒了。

    那洛孟璋怎么辦？人都涼了。

    得嘞，先把人洗干凈，非禮勿視，這事還得讓同性來。

    然后把她裝入小明星準(zhǔn)備出國旅游的行李箱中，行李箱還挺大，不用因?yàn)榉挪贿M(jìn)去而必須切割一部分，她的身體蜷成一團(tuán)，足夠放置進(jìn)入。

    旅途的目的地，并非阿美利卡。

    那個女孩子問，她還有救嗎？

    劉懷遇不說話。

    她自駕去海邊，看海心血來潮，非要租船出海。

    凌晨封海，夜空幽藍(lán)，天氣還好，她在海上乘船拍照。

    箱子拋入大海時，淚滴也融入海面。

    箱子是空的。

    “Bella……你能救救她嗎？”

    跨洋打來的電話，陳貝拉在睡夢中被吵醒。她住在公寓的高層，后頸上有燒傷后恢復(fù)的疤痕，一道水平縫線將兩種皮膚分隔，乍看還以為是項鏈，只不過是永久留在人皮上。

    機(jī)械聲播報時間凌晨兩點(diǎn)。

    Fuck  you！Damn  it！

    手機(jī)上收到“死者”生活照。

    Love  you！De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