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童子茫然相覷時，卻有一個小童傲然昂首先行一步?；仡^沖鳳梧挑釁一笑，正是先前小舟上與他不快的方柏融。鳳梧哼了一聲卻不動，小女孩俞歆想說甚麼，就被方柏融拽著走了。其余童子恍悟追了去，鳳梧這才不疾不徐最后一個邁上石階。

    正玄長老看著他們登階而去，只微微一嘆便隱去了身形。

    行在最末的鳳梧面上不動聲色，卻悄悄在袖中握緊拳頭，心道：師尊，不管為何，我終于回來了。

    第91章 撫今悼昔

    踏在許久不行的臺階上，鳳梧心中滿是感慨。

    登山臺階不過第一關(guān)，考驗弟子毅力；第二關(guān)是內(nèi)山門前創(chuàng)派祖師留下的試劍石，上題“離象宗”三個大字，若心志不定，會被上頭所附劍氣引得神志紊亂。過得這兩關(guān)，還有驗靈石細測資質(zhì)。

    只有三關(guān)皆上佳者才可入內(nèi)門，由長老挑選為徒。其余童子則依各自表現(xiàn)，分入內(nèi)外門各處不等。

    還記得自己上一次來時完全不懂其中玄妙，愣是傻乎乎撐著一口氣全數(shù)走完。到內(nèi)山門前無比疲累，是以被試劍石上劍氣引亂心智，險些露出原型大大出丑。后來不知師尊如何曉得這茬兒，追罰了自己練劍百遍。

    當(dāng)時氣急敗壞頂撞了師尊，師尊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還歷歷在目。

    鳳梧擦了擦額間滲出的汗水，心道此番定不會再如此。不過……低頭嫌棄地甩了甩如今的小胳膊小腿，鳳梧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露出個壞笑來。

    數(shù)著腳下正是第八百一十階，鳳梧停步垂目。掃過斑駁的石臺行到左側(cè)蹲下，伸手去探那臺階側(cè)邊?；叵胫鹊拇髱熜终绿端?，指尖果然探到一個小小凸起。這就挑眉笑得一聲，用力按了下去。頓時眼前一陣金光閃過，人便如包裹在一團云霧中，離地而去。

    片刻后那光散盡，鳳梧卻已站定在另一處臺階上。他回頭看了看，心內(nèi)猜著這該是第二個八百一十階了。便又行到石臺右側(cè)，攤手找尋那相同的凸起。如法炮制再六回，便只剩下最后一個八百一十階了。

    鳳梧邁步行在臺階上，忍不住吹起口哨來。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苦修清談也好，走捷徑也罷，總之大道三千，法門不一。鳳梧這般想著替自己開脫，想到離師尊又近了一步，這就滿心雀躍加快腳程。

    邁上最后一階，頓見內(nèi)山門巍峨，正前那方巨石為碑，依然挺拔矗立。風(fēng)卷云散后，有三個遒勁大字，正乃“離象宗”。

    鳳梧眨眨眼深吸口氣方細細打量那三個大字。

    觀那點劃如活，內(nèi)中劍氣森然浩渺，滂沱仿佛拔地倚天。若非他再活一世心智并非稚童，又少許多疲累，只怕還得如前次般叫那劍氣所惑。

    鳳梧贊嘆一聲，拉起衣襟下擺跪下，端端正正沖那石碑三拜后方起身站定。

    “誒呦小弟弟不錯啊，第一名?！币魂囷L(fēng)起，試劍石左側(cè)現(xiàn)出個歪歪斜斜靠著的弟子。他一身內(nèi)門弟子袍，黛綠色的腰帶作結(jié)。

    鳳梧看著他心中立時涌上愧疚，這便忙得低頭掩飾道：“見過這位師兄?！?/br>
    “客氣啥，來來來，我雖道號清潭，但我更喜歡你叫我俗名章潭?！蹦菐熜炙室恍?，拉著他手就往走試劍石右側(cè)走，“小羽師妹，快來測測他靈根！”

    右側(cè)不知何時站了個望來十七八歲的少女，揚手毫不留情敲了章潭腦袋一下才自袖中取出驗靈石，柔聲對鳳梧道：“別理這個混賬家伙。”見他似乎發(fā)愣便又莞爾一笑，“你且將手放上來便是?！?/br>
    鳳梧深吸口氣，壓下胸中酸楚之情，將手輕輕按在那看來灰撲撲的石頭上。片刻后，那石中仿佛泛起漣漪般，漸漸顯出一團紅色，俄而烈焰灼燒般沸騰激蕩。

    “哇，好純粹的火靈根！”那章潭怪叫一聲，連連拍他肩膀道，“這資質(zhì)！你一定可以進內(nèi)門，要不要考慮拜在掌門名下啊？”

    “掌門？”鳳梧故作好奇歪頭。

    那章潭笑瞇瞇揉著他腦袋道：“正是，我們離象宗掌門道號正微。”說時又?jǐn)D眉弄眼道，“也是我?guī)熥?，你就是我親親小師弟啦，哈哈——”

    那少女瞪他一眼，拍開他爪子將鳳梧拉過來，細細替他攏好被揉亂的頭發(fā)方柔聲道：“我看你倒合適拜在我?guī)熥鹫鲩L老名下。”

    “喂喂林語絡(luò)，別仗著你是小師妹就跟師兄我搶人??！”

    “叫我道號清羽！”

    “嘿嘿，小羽師妹——”

    林語絡(luò)撇他一眼，似笑非笑自袖里摸出個小鈴鐺一搖：“你是還想被我關(guān)在玲瓏扣里三天？”

    章潭這就嗖的一聲竄開幾步：“別別，小師妹秀外慧中清純可人，此等作弄人的玩意兒還是收起來的好?！?/br>
    林語絡(luò)這才揚首哼了一聲收起法寶，拉著鳳梧站到一側(cè)等后面的小童。

    “師姐先前說的是甚麼意思？”鳳梧充分運用自己如今的年齡優(yōu)勢，眨巴著眼睛再問。

    “喂喂清羽小師妹，雖說他火靈根去煉器挺合適，但也適合法修?。　闭绿稖愡^來摟著鳳梧眨眼，“我可真的很希望有個小師弟呢！”

    “然后使喚他幫你處理內(nèi)門弟子事務(wù)麼？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打得好算盤！”林語絡(luò)斜他一眼，“再說無論拜在哪位長老門下，不都是咱們的小師弟？”

    “對啊！”章潭這就歡喜起來，伸手又想揉鳳梧的腦袋。

    林語絡(luò)白他一眼，將鳳梧拉到自己身后，一副保護的模樣。鳳梧口中謝了一聲心內(nèi)卻不以為然，橫豎今日見不到師尊，也就無所謂了。

    林語絡(luò)見他一臉乖順，不由更加喜歡：“我離象宗內(nèi)法門不一。法修、劍修都是傳統(tǒng)，亦有煉器、符咒、御獸等，不知小師弟你喜歡哪個？”

    “清羽師姐喚我鳳梧就好。”鳳梧眨眨眼道，“舉凡煉器御獸之類，我從名字上倒也能猜得一二。劍修可也是如此？就是，只練劍的麼？”

    “誰說，以劍正道?！闭绿秶K嘖兩聲搶道，“若說如今劍修巔峰，還是咱們的正陽長老啊！”

    鳳梧心中猛地一跳，便又裝作一無所知：“是說他用劍很厲害麼？”

    章潭哈哈大笑：“你剛才看過山門石碑，試劍石上正是創(chuàng)派祖師所留，我派亦曾是劍修大宗?！?/br>
    “曾？”鳳梧瞇了瞇眼。

    “如今門內(nèi)劍修自然首推正陽長老，法修翹楚則是正微掌門?！绷终Z絡(luò)明媚一笑，“劍法二道修行各異，但同級而論——”

    “力戰(zhàn)比拼自然還是劍修。放眼如今，只怕也沒幾人能及正陽長老?！闭绿睹掳透锌負u頭，“但較之法修，卻也更得吃苦?！?/br>
    鳳梧聽得心馳神往：“那我要學(xué)這個！”

    “不過修行法則不同罷了，各有其妙?！绷终Z絡(luò)柔聲道，“譬如方才所言正玄長老，雖是法修卻更長于推演之術(shù)；再如我?guī)熥鹫鲩L老，亦是煉器大家，還擅煉丹?！?/br>
    “原來如此。”鳳梧裝作一知半解的模樣點頭，跟著有些怯怯道，“卻不知長老們又是如何收徒？我怕……我現(xiàn)下還甚麼都不會?！?/br>
    “眼緣。當(dāng)然，還有考量資質(zhì)。”章潭搖頭晃腦擺著手，“不過鳳梧小師弟你不用擔(dān)心，看你這粉嫩嫩的小娃娃樣兒，肯定會被搶著收徒的?！?/br>
    鳳梧神色一黯，心道上次自己太過桀驁不馴，才鬧得沒人肯收。最后是正微掌門發(fā)話，強令當(dāng)時不在場的收下自己。想來初時師尊對他極為冷淡，也必是因此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