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君兮[古風]_分節(jié)閱讀_22
白未秋打開葫蘆,也喝了一口。 姚先生嗅著酒味,瞇眼道:“白四郎這一壺,是梨花白?!?/br> 白未秋贊道:“先生好厲害!” 白清肅看著自己面前的小酒壇,問道:“阿夏與先生都有了,那這一壇,當是我的了?” “當然不會忘掉三哥,三哥辛苦背了一路,現(xiàn)在可以嘗嘗啦?!卑孜辞餅榘浊迕C揭開泥封,一時甜香撲鼻,白未秋道:“先生猜一猜,這一壇是何酒?” 姚先生笑著搖搖頭:“你這鬼靈精,竟然帶了一壇桃子酒?!?/br> “有桃花,自然要配桃子酒。” “待到夏天,我這里的桃子成熟,都贈予四郎,釀成酒,來年春天,又可在這桃花樹下飲酒了。” “如此大禮,未秋先謝過先生?!卑孜辞锫勓云鹕?,行了一禮。 三人低頭飲酒。 桃子酒甜香醇厚,美妙異常。 梨花白淡香,帶著早春的清寒。 濾綠熾烈,不留余味,只有沖勁。 春日遲遲。 姚先生飲了足夠的酒,開始舞劍。 白清肅吹奏起隨身帶來的塤。 桃花花瓣隨風飄舞,夕陽斜照,月出東山。 ——匣中一片月,光采照我多。 觀此紛意氣,提劍向重阿。 重阿葳蕤,朱巖綠蘿。仰看春雪,俯聽秋歌。 無舟可濟渡大河,嗟余嗟余任蹉跎。 前瞻兮白水,回首兮滄波。我影怒我“歸去呵! 君不見,李白窮愁恒殊調(diào),長吉怕死徒奈何? 古來大多負氣者,不似常人耐消磨?!?/br> 李言宜喃喃出聲,誦著白未秋剛為此寫下的詩章。 他們在桃花塢中待了一宿,飲酒作詩,舞劍吹塤,忘記人間何世,如夢之夢。李言宜似乎忘了他是來喚醒白未秋的。時空重新流轉(zhuǎn),他茫然下山,走進熹微的晨光。 晨光中有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城門,李言宜隨著幾位趕早入城的貨郎小販一同走進了長安的城門。四方坊門也已打開,正中的朱雀大街筆直而寬敞。太陽漸漸升起來,睡夢中的城市正在醒來。 李言宜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城東的一處極典雅的宅院門前。 陽光普照的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時斷時續(xù)的,空氣中充滿濕潤的水汽,讓他的衣服與頭發(fā)也變的潮濕。 李言宜伸手擦去額頭的水漬,抬頭看見虹光。 他走進庭院。 庭院深深。 “哈哈,浮綠,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女子的笑聲甜如蘋果,從不遠處的秋千架上傳來,李言宜沒有上前,從花葉的縫隙間看過去,看到坐在秋千架上衣裙飄飛的女子。女子笑著,面容皎潔而清麗,讓人不由想到新月或者初雪。在一旁推著秋千的是她的侍女浮綠,年紀輕輕卻毛發(fā)皆白,皮膚更是白的透明,隱隱泛著血紅,瞧來可怖。 浮綠推的快了些,她又不住叫道:“浮綠,慢一些,慢一些,太高了!?!?/br> “哈哈?!备【G繼續(xù)推著,“羽娘一會兒嫌高,一會兒嫌矮,讓浮綠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br> “啊——你這壞丫頭,太高了,我會摔下來的!” 正是鬧得不可開交,另有侍女從一旁過來,俏生生的立在一旁,說道:“羽娘,白家四郎來了?!?/br> 浮綠一聽,便停下了推著秋千的手,羽娘察覺,嗔道:“浮綠,干嘛又不推了?” “白四郎來了,羽娘還要繼續(xù)坐在秋千上嗎?” 羽娘抱裙從秋千上跳下,輕輕戳了一記浮綠的額頭,笑罵:“小蹄子,你這張嘴真是越來越利害了?!?/br> 浮綠喚人取來鏡子,凈水,胭脂,重新為羽娘挽過發(fā)髻,補了一回妝,才施施然的走出花園。 李言宜悄悄尾隨,看見羽娘裊娜的背影,心里的悲哀勝過以往任何時候。 白未秋在竹林深處撫琴。 琴聲戛然而止,他的手指按在弦上,琴弦微顫。他沖羽娘微笑:“我偶然得了一支古曲,想著你定然喜歡,便冒昧帶來了,還借了你的琴。” 羽娘巧笑倩兮,美目嫣然:“古曲難得,不宜停息。我聽得出來,這是商朝的古曲,你一定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樂譜譯出。” “人間不聞此曲,已有千年了?!?/br> “世間千年,難覓知音。” 白未秋點頭,笑容捉狹:“那就由我為你彈奏這一曲,以謝知音?!?/br> 羽娘面色緋紅,坐在一旁石凳上,輕聲道:“四郎莫要取笑……” 白未秋不再言語,只低頭彈琴。 琴聲流淌,如穿梭在竹葉間的風,李言宜隔著紛飛的翠竹,遙遙望見碧藍色的天空,大團的白云漂動的又輕又快。 在這里明明是感受不到時間的,李言宜卻清晰的感覺到流逝的光陰,從他指尖,從他的唇角滑過,無法挽留。 白未秋可以在這里停留千萬年,做著他如花美眷的夢。 為什么一定要叫醒他呢? 在這夢中,所有的事都這么的圓滿美好,不論是誰,都愿意長留于此,不肯醒來吧? 這夢中都是白未秋心中深深掛念的人,都是他心中最愿意發(fā)生的事,沒有遺憾,無比圓滿。 李言宜看不到自己,在白未秋原本美滿的人生里,李言宜是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未曾出現(xiàn)過。 李言宜心中失落,在白未秋的夢中亂走,不再顧忌是否被他瞧見。 他看見還是孩童的白未秋,梳著童花頭,漂亮的像個女孩子,低頭給水池中的錦鯉喂食,一回首就撲進他祖母的懷中;他看見少年的白未秋,鮮衣怒馬,一日看遍長安花;他看見還未出閣的蘭朵——后來的皇后,穿一身男裝,擋在白未秋的面前,仰起明媚的面孔,說:“你若娶我,那我的嫁妝,當是整個長安的春天?!?/br> 李言宜從不知道他與蘭朵的這段往事,他不知道的太多,他看到白未秋同太子李乾元在晴柔別館讀書,岸邊的辛夷盛開,彤云一般,李乾元撫摸白未秋的臉頰,道:“四郎笑時,可令山河喧囂,蓮花枯萎?!?/br> 白未秋十三歲時,在長安便有詩名。十四歲始入太學陪太子讀書,朝夕相伴,形影不離。白未秋有喜愛的女子,他為羽娘而拒絕蘭朵的明媚。 李言宜看見他穿上喜服上前迎娶羽娘,即使是在夢境,李言宜心中也刺痛如刀割,他勢必要喚醒他!哪怕是為自己! 李言宜上前擋住了迎親的隊伍,站在白未秋的馬前,白未秋一身紅衣,美的如珠似璧。他勒住馬,低頭望進李言宜的眼中,忽而輕聲問道:“你闖進我的夢中,一定要讓我醒來嗎?” ☆、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