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狗_分節(jié)閱讀_43
心中思緒掠過萬千,江白鷺怔怔地盯著車窗外掠過的街道出神,手心里已經(jīng)溢出輕微的汗意。 下午六點,玄關(guān)處傳來開門聲時,江白鷺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盛大絢爛的夕陽余暉從窗口透進(jìn)來,無聲地鋪陳在地面上。他看見男人面無表情地走入客廳內(nèi),瞥見坐在沙發(fā)里的他時腳步微頓,繼而頭也不回地邁過地面上跳躍的金色光斑,走到冰箱前彎腰拿水喝。 江白鷺坐在沙發(fā)上靜候片刻,也沒等來預(yù)想中岑戈對照片的詢問,關(guān)掉電視起身朝對方走去,最后在離岑戈三兩步遠(yuǎn)的位置上駐足,試探性地問:“你還在生氣?” 岑戈背對著他,如同置若罔聞般仍舊保持仰頭喝水的姿勢,沒有回 頭也沒有回答他。 江白鷺有些疑惑,思來想去覺得大約還是手表的事沒有翻頁,便放輕聲音保證道:“你放心,我以后不會再拿你的手表了。” 岑戈沉默一秒,放下手中的瓶裝水,關(guān)上冰箱轉(zhuǎn)過身,掀起眼皮來望他,眼睛里似是冰寒,又似是有隱忍不發(fā)的火。 江白鷺的注意力落到他空蕩蕩的手腕上,竟然也無心再去思索照片和攤牌的事情,只吃驚地問:“你的手表呢?” 岑戈眼睛里浮起nongnong的諷意,“取下來了?!?/br> “昨天取下來的。本就是一塊來路不明的表,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么要一直帶著它。就算是我媽當(dāng)年去世前留給我的那枚戒指丟了,也趕不上手表被其他人碰時我的在意程度?!蹦腥顺料侣曇?,眸光又暗又深,“直到昨天和你吵架?!?/br> 他緩緩勾起唇角,瞳孔里卻泛著冷意,“如果不是昨天,我都不知道,比起那塊手表被你不經(jīng)允許擅自拿起來,原來我更在意和你吵架這件事?!?/br> 男人語氣微頓,覆滿冷意的琥珀色瞳孔里暗潮起伏,像是有什么東西即將沖破桎梏噴涌而出。然而下一秒,他垂眸斂去眼中的波濤,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你當(dāng)初跟我說,為什么會喜歡我?” 江白鷺愣了愣,回憶起自己當(dāng)時的托辭,沉默一秒開口道:“一見鐘情。你知道的,”他琢磨了一下對方話里的情緒,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卻仍舊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睛,緩聲補(bǔ)充,“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一見鐘情?狗屁的一見鐘情。”岑戈打斷江白鷺的話,拖過他的手腕將他重重地按在墻上,瞳孔里的冰寒倏的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熊熊燃燒的怒火,以及怒到極致時隱隱發(fā)紅的雙眼。如同要吃他的rou吞他的血般,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江白鷺,你他媽,是把我當(dāng)你前男友的替身?” 第50章 江白鷺面露愕然。 岑戈卻誤以為對方一副心思被拆穿的模樣,更是怒不可遏,呼吸間胸膛劇烈地起伏,最后微微闔了闔眼皮,轉(zhuǎn)身回到沙發(fā)邊坐下來。心臟卻像是無止盡地沉入海底,前所未有的濃烈無力感鋪天蓋地地漫過來。 男人瞳孔里承載怒意的淡淡赤色倏然隱去,仿佛上一秒被他按在墻上逼問都是江白鷺臆想出來的錯覺,岑戈將口袋里的照片摔到茶幾上,“照片給你。” 說完,他微微一頓。像是在極力平復(fù)語氣中的情緒,又像是雷雨夜颶風(fēng)來臨前粉飾太平的序曲。 江白鷺朝茶幾旁走了兩步。 岑戈驟然抬起眼皮來,目光如削鐵如泥的利劍般將他釘在原地,聲音像是裹在寒冰里,“拿上照片,給我滾?!?/br> 江白鷺漂亮的瞳孔驟然輕縮,卻直勾勾地望著他,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岑戈似是不耐煩到極致般,看上去完全像是失掉了和他無意義耗時間的耐心,裹著滿身冰冷凌厲氣勢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玄關(guān)邁去。 江白鷺終于緊緊地皺起眉來,語氣不穩(wěn)地朝男人的背影喊:“岑戈?!?/br> 岑戈置若罔聞地勾過鞋柜上方的車鑰匙,掌心握上大門的門把手。 江白鷺腦海中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間,他的眼睛里甚至捕捉不到任何焦點,耳朵里卻仍舊將自己驟然抬高的聲音聽得真切:“克里斯,你他媽給我站??!” 岑戈推門的那只手下意識地停頓了一秒。然而僅僅是這一秒,卻也完全足夠他將江白鷺情急之下吐出來的英文完整地收入大腦中的信息處理中心—— 他聽懂了江白鷺話里的意思,也聽出來江白鷺對自己的陌生稱呼。 很多時候,硬下心腸需要用長長久久的時間來進(jìn)行鋪墊。而往往,心軟只需要一個瞬間。 就在江白鷺的聲音落入耳廓里的那個瞬間,岑戈清晰地聽見,自己心底有什么東西,發(fā)出了如同破冰一般輕輕碎開的聲響。他無不煩躁而又惱怒地意識到,他心軟了。 岑戈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來,視線卻在掃過江白鷺微微發(fā)紅的眼尾時,明顯地頓住了。所有滑到唇邊意圖在下一秒反唇相譏的話語統(tǒng)統(tǒng)煙消云散,岑戈極為克制地繃住下顎,無意識地維持自己面上的漠然。 江白鷺被他突如其來的回身弄得措手不及,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終于似回過神來般,飛快地抬起手來抹了一下眼角。 下一秒,他面色恢復(fù)如常,開口時嗓音卻仍舊暗?。骸澳阏f得沒錯,我的的確確是對我的前男友舊情難忘。你也說得很對,我有時候看著你,腦子里的的確確想的卻是我的前男友。” 岑戈眸中怒意沸騰地盯著他,臉上的溫度再度直降入零點以下。 “但是……”江白鷺輕聲喃喃道。 “但是,”他目光如炬地抬起臉來,似是平平直述又似是咬牙控訴,“我那該死的前男友,他的父親是中國人,他的母親是美國人。他是中美混血,他的瞳孔顏色是漂亮的琥珀色,發(fā)色卻是和我一樣的黑色?!?/br> “他的父親在中國家大業(yè)大,他的母親去世前是美國名望平平的小提琴曲演奏家,所以他喜歡聽小提琴曲,還總是笑我聽流行歌俗不可耐?!?/br> “他背上的紋身是一只藍(lán)色的海鯨,圖案是我挑的,他曾經(jīng)百般嫌棄海鯨過于娘炮,卻在我生日那天把那只海鯨當(dāng)做生日禮物送給了我。” “他的母親在去世以前留給他一枚戒指,讓他送給他未來的女朋友,最后他送給了我?!?/br> “他知道我不會打架,因為他曾經(jīng)和我打過一架。關(guān)于我小名的具體來由,我只告訴過他一個人。我曾在他生日時送過他一塊銀色手表,我還送過他一件深褐色的情侶衛(wèi)衣?!?/br> “他喜歡吃西餐,不喜歡吃中餐。他在和我談戀愛以前,一直堅信不疑地以為自己是直男?!?/br> 江白鷺最后停頓一秒,瞳孔里如有瀲滟水波晃蕩而過,似嘆息似難過,“他離開的那一天,是兩年前的三月十三號。” 岑戈神色怔怔地望向他。 直到此時此刻,埋在男人體內(nèi)的那根引線終于被徹頭徹尾地拔起來。江白鷺緊緊拽住那根線的線頭,將許許多多系在線上的過往一一數(shù)過去。 從線的這一段到線的另一端。 男人腦海里浮現(xiàn)出許多過往的記憶來。當(dāng)時經(jīng)歷不疑有他,此時回頭去追溯,才漸漸察覺出來。 譬如江白鷺第一次見到他時大過常人的驚異程度。 譬如江白鷺輕鳶翦掠般留在他背后紋身上的帶著嘴唇溫度的吻。 譬如江白鷺打量他擱在床頭的手表時的流連神色。 譬如江白鷺擔(dān)心被他看見手機(jī)鎖屏照片時露出的謹(jǐn)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