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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得撩人處且撩人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第二十一章

    “翎兒,去把藥箱拿來。”

    秦茉帶領容非回到主院,因秦家仆役分別到館子和酒坊幫忙,除了在角落里看螞蟻的小豌豆和丫鬟外,僅余采摘竹葉心的翎兒可使喚。

    “姑娘受傷了?”翎兒放下小竹籃,回身搶上數(shù)步,眼看她身上無血跡,稍覺心安,再觀一側(cè)的容公子,疏眉朗目,湛湛風華,縱然與姑娘保持距離,仍如一雙儷影。翎兒淺笑著福了福身。

    昨日信誓旦旦說不考慮別的男子,第二日又一大早帶人回家,秦茉覺得臉被打得好疼,催道:“快去拿藥。容公子幫我撿東西,不小心把手弄傷了……”

    翎兒對容非印象頗佳,聽聞他為姑娘受傷,當即應聲而去,

    容非雖曾穿梭于東西兩苑,亦在北院住過好幾日,但秦家人居住的院落則是頭一次進入。環(huán)視四周,他望向東面院墻邊上的書齋,問道:“姑娘,東苑閣子所對的……就是樓上書房?”

    秦茉自是記起前些天,賀祁趁大伙兒忙活去了,偷偷摸摸潛入,還被對面閣子的容非瞧得一清二楚。眼下這么一提,她若不請他小坐,倒顯得她和賀祁更親近了。

    “容公子乃風雅之人,切莫取笑我這小書齋簡陋粗俗?!鼻剀宰龀稣埖氖謩?,邀他到書齋一樓小廳,遂吩咐廚房備些茶心。

    繞過百鳥酸枝五扇屏風,內(nèi)里四椅一榻,陳設雅致,案頭的掐絲琺瑯銅爐騰起裊裊淡煙,暗香若有若無,甚是清雅。

    容非并未急于落座,細觀壁上高懸的《秋山圖》,重山復嶺,茂樹煙嵐,蓊郁深秀,渾厚華茲,乃前朝大家之作。他與秦茉聊了幾句畫作相關,訝于她對此亦有了解,不似旁的商戶之家,只將名畫當裝飾。

    翎兒取來藥箱,為容非的右手抹了藥,又揭開他左臂的紗布,清理一番。秦茉見其左臂已消腫,紫黑色轉(zhuǎn)為淤青,大有好轉(zhuǎn),心下安穩(wěn)了些。

    待上好藥,慕兒從廚房端來蓮蓉餡餅和榛子香酥,奉上天目茶后,與翎兒候立一旁,互相使了個眼色。

    秦茉觀察細微,從小丫頭的神態(tài)已推斷出她們所想——姑娘對容公子果然青睞有加??伤€能怎么辦?容非大大小小的傷,既自找成分,但又因她而起,要不聞不問不理不睬,很難。

    二人坐了兩盞茶時分,閑談之際,秦茉暗覺外面多了窺覬的眼光,但立刻請容非離開,太不近人情,借口說有書上疑難請教他,領著丫鬟同上二樓。

    穿過數(shù)排檀木書架之間的通道,容非的視線被烏沉木案上的葵花筆洗牢牢吸住了。灰釉開片紋均勻,釉汁厚潤,金絲鐵線,除去幾塊邊角殘缺與裂痕間的灰色縫隙……像極了那日他砸向賀祁的哥窯筆洗!

    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往前伸,忽被秦茉素手一擋,“別碰,剛修復完畢。”

    秦茉撿回破碎瓷片,一則覺得古物損毀太過可惜,二則若不是容非出手,她勢必與賀祁鬧得見血才會罷休。她命人重新粘好,抱著“碎片也值點錢”的心態(tài),留作紀念。

    然而容非聞言,心中大樂:她特地邀他到主院上藥,還請他上樓,原來是為了炫耀她修好了他的筆洗!姑娘家的心思,當真迂回曲折。

    秦茉被他既感動又隱藏戲謔的眼神瞅得發(fā)慌,滿心皆是同游花園的夜夢,茫然不知為何會一步步走到了目下的境況,若即若離的曖昧情愫,到底自誰而起?

    說是請教,她只好翻開畫論,挑些疑問,與容非聊了一陣。

    她純屬沒話找話,神思不屬,渾然不知這在對方眼里,又成了借故親近的伎倆。

    窗戶灑落的日影交織著案前燈火,落在她媚而不妖的玉容上,使得她嫣紅嬌潤的唇瓣更攝人心魂。

    容非努力定住想入非非的心,艱難從她勾人的嬌顏挪開眼目,特別留意書齋內(nèi)的抽屜和木匣子,細看全是一兩年的新鎖,并無陳年舊鎖。

    看來,他所尋之物,不在他找了許久的東苑,也不在書齋。

    原本他與秦茉已到了互相打趣的程度,偏生丫鬟們杵在兩旁,不但秦茉言語上客套,他也得擺出謙謙君子風范。

    喧鬧起于西窗外,打斷了秦茉問話,她端起茶盞淺啜一口,抬眸望向慕兒:“何事吵鬧?”

    慕兒推窗,答道:“小少爺把彩布頭球丟樹上了,正嚷著要嬤嬤爬樹……”

    “凈是瞎折騰?!鼻剀宰炖镟止荆鹕硖筋^張望。

    容非隨她行至窗口,眼見靠近西苑的一株老樹下,小豌豆跺腳又蹦跳,指著被樹頂橫枝勾住的一個彩色布球,嘴里嘰嘰咕咕,童音難辨,似要哭出來。丫鬟與嬤嬤邊哄邊拿竹竿去挑,打了幾下,沒打下來,又催小廝去拿長竹梯子,忙得不可開交。

    秦茉連連搖頭:“竹竿子和竹梯都夠不著,得讓人爬樹才行,為這小玩意,萬一摔了人,不值。慕兒,你下去勸勸,回頭給他做個新的?!?/br>
    當慕兒出了書房,秦茉淡笑道:“我管教不嚴,倒教容公子看笑話了?!?/br>
    “姑娘好生見外。”容非凝視她微蹙的秀眉,深覺她憂色乍現(xiàn)。

    “幼弟頑劣,令人傷神,”想起自身已到待嫁之齡仍懸于半空,而小豌豆不過是個稚齡孩童,她黯然而笑,“遺憾我秦家無人……”

    “姑娘何必著急?令弟尚幼,言之過早?!?/br>
    “你不懂?!彼垌⒋?,斂去身世的悲涼,剩余的落寞也隨之柔和,猶似混合了無意流露的惘然,讓他莫名喉頭發(fā)緊。

    “其實,我懂。”容非悄然向她挪近半步,緩緩把手搭在窗臺之上,唇瓣蔓出深意難明的笑,放眼碧色長空,眸底如有風起云涌的雄渾磅礴。

    記起兒時,他也屢被斷言“難當大任”,導致族中兄長和晚一輩的后生小子一窩蜂擠來,與之相爭。十多年下來,母親的信賴與堅持,和他的不懈努力,成就了今日地位,絕非惡言與嫉妒可動搖。

    也許,秦姑娘該對她本人和堂弟更有信心才對。

    他本想說幾句鼓勵之言,無奈而今在她眼中,他是個家道中落、遭遇困境的窮畫師罷了。

    二人并肩立于窗前,兩手僅隔數(shù)寸距離,外界的紛紛擾擾傳入耳中,卻泯滅不了各自的心事。

    容非比秦茉高出大半頭,略一側(cè)視,但見她纖腰束素,蜂腰不盈一握,玲瓏浮凸感更為強烈,明明姿態(tài)端方,卻蘊釀著妖嬈之美。

    大抵是他本身就俊雅無儔,美色動搖不了他的心性,真正讓他關注的是,他和她之間異常相似的困境,和無法對外宣揚的淵源。一旦她的柔韌圈住了他的心,那份由內(nèi)而外的魅力,融入每一處眼波、每個細微動作,都成了極致誘惑。

    這一刻,容非尚未意識到,自己即將栽她手里,徹徹底底的。他只想長久陪在她身邊,哪怕分擔不了她的壓力。

    “我得下去一趟……”秦茉乍然截斷流動暗涌,臉上如凝了一層寒霜。

    容非這才注意到樓下狀況。慕兒已費盡唇舌,未能讓執(zhí)著的小豌豆放棄樹上的小玩意。

    正要安撫兩句,倏然間,那掛著彩布頭球的枝干上,無聲無息多了個白色身影,容非甚至沒看清對方如何飄到樹頂。

    那人伸手一探,手指快而準,挑起布球,悠然轉(zhuǎn)身,身姿如飛燕般,輕輕巧巧跳落在地,將布球拋向小豌豆。

    小豌豆沒反應過來,幸好慕兒手急眼快,接住了。

    “你是誰???”小豌豆對布球沒了興致,轉(zhuǎn)而打量白衣少年。

    容非遠遠一瞥,心中震撼無以復加,何來一位武功高強的俊美少年郎!

    那人看上去十六七歲,面如冠玉,眉如墨畫,目如秋水,笑貌風流蘊藉,已具顛倒眾生的龍鳳之姿。

    他飛身上樹,踏足輕盈,連個小枝椏也沒踩斷;翩然而下,不費吹灰之力,落地無聲。其身手之矯健、敏捷、優(yōu)雅、從容遠超江湖好手,顯然是頂尖高手的門人。

    容非雖不涉武林事,但僅憑一眼已猜得出,此等年少英才,世上唯有一人。

    那人有著江湖上最令人艷羨的家世,兼之天資聰穎,未逢敵手,人人皆敬畏三分。

    可是……這人何以來到長寧鎮(zhèn)?且現(xiàn)身于秦家主院?

    少年并未正面回答小豌豆的問題,而是俯身摸了摸他的腦袋:“我?guī)湍銚炝送婢撸悴辉摰谰渲x?”

    “謝謝大哥哥,”小豌豆眉眼彎彎,酒窩陡現(xiàn),“那你是誰???”

    “我呀……我是你們家西苑的租客?!鄙倌晟ひ舨淮?,飽含深厚內(nèi)力的一句話傳得極遠。

    他似是有意又像是無心,徐緩抬頭,恰好對上書齋二樓,舒顏燦笑,美好輪廓瞬即柔光瀲滟。

    這一笑,明明白白沖著秦茉。

    容非瞬時僵滯,頓覺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難受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來了個武功出眾的小帥哥~某非自求多福吧~】

    特別鳴謝:萌蛋蛋扔了1個地雷、糖心雷扔了2個地雷,~_^

    第二十二章

    湛藍晴空舒卷著魚鱗薄云,青山渺遠,庭院積翠蔭濃處彌散著酒的淡香。

    身處書房西窗,目睹那白衣少年自院墻外輕飄飄躍上枝頭,又悠然下地,并對小豌豆說道出租客身份時,秦茉的心猛地一抽離。

    她的租客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來了個品貌不凡的容非,已足夠令她驚憂,再多出一位高手,她更覺如芒在背。

    巧合?不對,那人還得意洋洋地朝她笑!

    她額角滲出薄汗,兩頰因緊張而氤氳出緋紅,身子免不了輕顫。對上那少年肆意飛揚的目光,她故作鎮(zhèn)靜,報以雍容微笑,頷首致謝。

    容非劍眉蔓上凜冽之意,沉吟片晌,薄唇翕動,最終沒發(fā)話。

    那少年并未逗留,飄然躍過墻頭,消失在墨灰墻帽后,一剎那無影蹤。

    小豌豆興奮不已,拍手大笑了一陣,再度投入擲布球的游戲,絲毫沒將方才的小小插曲放在心上,院落恢復歡樂氣氛。

    秦茉心事重重,與容非回到案前,她疑心家中一舉一動早被那人緊盯,再無先前笑容。

    容非見她對那少年笑靨如花,已是深深不忿,再觀她此際頻頻失神,暗忖:莫不是被那人勾了魂?

    他既感無趣,又舍不得就此離去,試圖換個愉快話題。而秦茉心不在焉,強顏歡笑,更令他如坐針氈,正想問她有何犯難之事,忽有腳步聲傳來。

    見是慕兒去而復返,神色微帶窘迫,秦茉發(fā)話:“何事?說吧。”

    “姑娘……賀少東家在大門外請見。”她回話時,眼睛偷偷瞄向容非。

    秦茉一愣,終覺此事遲遲未能解決,越拖越不利。

    “既來了貴客,容某告辭?!比莘抢砹死砬喟咨L袍,瞥向案上的哥窯葵花洗,深知若在此刻與賀祁碰面,只怕難以收拾,不如讓他們二人先把問題解決。光天化日,又有兩名丫鬟作伴,按理說賀祁不敢胡來。

    “……容公子,抱歉?!鼻剀郧溉坏馈?/br>
    容非沉嗓柔軟:“別怕,我不會走太遠?!?/br>
    他自知這話來得莫名其妙,無從解釋,秦茉卻了悟到他話中含義,嫣然一笑:“容公子放心,大不了……再把葵花洗砸了?!?/br>
    二人相視,笑意從唇邊漾至眼角,似繁花瞬間開遍,令人置身暖春花園。

    下樓后,秦茉讓慕兒請賀祁到前廳小坐,又吩咐翎兒送容非回東苑,順便安排小廝多加照應。

    她親自去了趟臥房,以鑰匙先后打開櫥和內(nèi)藏的鐵盒,拿走早早備下的金錠,又取出上回賀祁所贈的翠綠織錦盒子,內(nèi)里的金珠寶瓔珞圍髻,做工精細,紅綠寶石明艷閃爍。

    秦茉天生自帶一股嬌媚感,因而她歷來偏愛素雅服飾,講求精巧細致、別具一格,而非華麗耀目,這等大紅大綠的鑲金飾品,為免造成媚俗感,她基本不曾佩戴過。

    她低嘆了一口氣,徑直下樓,將錦盒交予剛從東苑返回的翎兒,主仆二人步往前廳。

    賀祁的親隨候立院落中,對秦茉躬身行禮。秦茉略一點頭,信步入內(nèi)。

    廳內(nèi)漫著日光,角落昏暗處點燃了數(shù)盞琥珀燈,慕兒站在門內(nèi)垂首而立,賀祁獨自端坐于客座上首,正自端起茶盞品茗,一見秦茉,急忙擱下手中瓷盞,起身作揖,臉上潛藏惶恐之情。

    秦茉原以為他要來發(fā)難,畢竟昨日她明明聽到他當眾說了句“多有冒犯,特來致歉”,她卻置若罔聞,鐵定讓賀祁面子上不好過。

    眸光淡然掃過賀祁那身團云紋靛藍色直身,她微微淺笑:“賀少東家駕臨,有失遠迎?!?/br>
    賀祁聽聞她又喚自己為“賀少東家”,長眸掠過半驚半怨之色,“賀祁多有得罪,專程向你道歉。”

    秦茉注意到他身旁的高幾上放了一長匣,示意請他坐下。既然他姿態(tài)放低,她也該給他個臺階。

    “聽聞昨兒馬車從秦園歸來時,曾于道上巧遇賀少東家,恰好我夏日困乏,睡得昏沉,未下車打招呼,好生失禮?!泵蛄艘豢谏徯牟?,她桃花眸微垂,語氣淡淡的。

    賀祁當然明白是托詞,笑道:“是我冒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