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那笑倘由柳官人來笑，確可稱傾國傾城。分明面目一般無二，怎地這庸醫(yī)就叫人恁的著惱？

    小蛇禁不住，問道：“觀察，江湖所傳這楊蝶掩楊楊大俠人品如何？”

    解輿本自在提氣，不敢xiele，卻奈不住答道：“楊前輩性情爽朗，黑白分明，仗劍天涯，鋤強(qiáng)扶弱，時(shí)常做那劫富濟(jì)貧的勾當(dāng)。江湖中人倘談及楊前輩，必是交口相贊。只他門派不詳，神龍見首不見尾，即便俠名遠(yuǎn)播，人卻不識得他廬山真面目?！?/br>
    小蛇詭笑喃道：“那身無分文便在鬧市買賣□□，稍有閑錢便去妓館千金買笑，覷見合意之物便順手牽來，待央人之際奴顏婢膝，色中餓鬼，酒中真仙，玩器玩物喪志，貪吃貪生怕死，此等行徑，這個(gè)楊蝶掩楊大俠定是萬萬做不得吧？”

    解輿怒道：“小兄弟休得胡言亂語，這等無恥行徑，凡人亦不為，怎配與楊前輩相提并論！”

    阿彌陀佛，庸醫(yī)啊庸醫(yī)，這“無恥”二字卻非是出自徒兒之口。不移時(shí)，小蛇暗罵自家蠢笨，柳官人與庸醫(yī)如何相似，不過是他自家夢中所見，定是日日與那庸醫(yī)作一處，才致如此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采珠：在古代是高風(fēng)險(xiǎn)行業(yè)。

    元稹 采珠行

    海波無底珠沉海，采珠之人判死采。

    萬人判死一得珠，斛量買婢人何在。

    年年采珠珠避人。今年采珠由海神。

    海神采珠珠盡死，死盡明珠空海水。

    珠為海物海屬神，神今自采何況人。

    鮑溶 采珠行

    東方暮空海面平，驪龍弄珠燒月明。海人驚窺水底火，

    百寶錯(cuò)落隨龍行。浮心一夜生jian見，月質(zhì)龍軀看幾遍。

    擘波下去忘此身，迢迢謂海無靈神。海宮正當(dāng)龍睡重，

    昨夜孤光今得弄。河伯空憂水府貧，天吳不敢相驚動(dòng)。

    一團(tuán)冰容掌上清，四面人入光中行。騰華乍搖白日影，

    銅鏡萬古羞為靈。海邊老翁怨狂子，抱珠哭向無底水。

    一富何須龍頷前，千金幾葬魚腹里。鱗蟲變化為陰陽，

    填海破山無景光。拊心仿佛失珠意，此土為爾離農(nóng)桑。

    飲風(fēng)衣日亦飽暖，老翁擲卻荊雞卵。

    采珠的描寫參考自：宋應(yīng)星《天工開物》。

    滄海月明珠有淚：李商隱《錦瑟》。

    河豚：劇毒。

    蘇軾有詩：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shí)。大約是剛剛春暖時(shí)出現(xiàn)。在長江，富春江都有。長得很可愛···肥肥的。古代現(xiàn)代都有一句：拼死吃河豚。據(jù)說極美味。但是有劇毒。

    第25章 蝶掩（4）

    那解觀察負(fù)著小蛇行至一處，旋漸緩下步子，小蛇看時(shí)，卻是一處開闊處，木蘭花開深淺，恰似鮮染胭脂，花神細(xì)細(xì)裁來。拱繞之處，卻是一處泉眼，泉口噴涌而出，春陽反照，直如顆顆珍珠，落于玉鑒。那泉眼不大，來處卻匯成一條小溪，沿溪爛石地衣拱聚，上卻抓根兩株茶樹，此時(shí)已不見新芽，嫩葉方舒，如旗招展。

    此泉遮莫便是珍珠泉了。小蛇行至泉邊溪上，繞過泉眼正待細(xì)看，腳下卻是一滑。心中一驚，回卻頭看，此處卻是一處斷崖——恰才自泉那處看時(shí)，還道是一片蔭綠草陂。那崖頗高，遮莫一二丈，倘滑落了，須不得好過時(shí)。

    小蛇擬待離卻那斷崖，解觀察卻徑自走來，指掩唇上，打個(gè)唿哨。

    斷崖那處卻也一聲唿哨。解輿摟起小蛇，卻待躍下，腳跟后一物襲來，他心下一驚，騰空而起，往后一個(gè)筋斗，落在泉邊。

    解輿站定，著眼看時(shí)，只見自那木蘭枝上翻落的卻是他“娘子”，此時(shí)手中一卷紅綾，綾兒末端自墜著一個(gè)銀環(huán)，莫非此物竟是她的獨(dú)門武器？

    解輿再度暗駭這婦人武藝恁的高。她這一路隨來，近五里地一無所察，紅綾襲來腳跟方有知覺，她何時(shí)出招，竟是全不知曉。

    解輿放下小蛇，只恨劍叫那婦人收了去，此時(shí)無劍在手，勝算更小。

    “小官人，你且評評理，奴這夫君卻待撇下奴家不顧，一味攜你去，不成他竟也狎起孌童來？”那婦人笑吟吟道，端端立在那兒，看似全身破綻，實(shí)則毫無破綻。

    解輿聽得此言，怒火忽竄，其一怒也，這婦人口舌甚毒，其二怒也，為這婦人擒來半月，多加脅迫，無以違逆，其三怒也，無名大怒，新怒并舊怒，作一處怒也，一躍而起，右足取那婦人髀樞處攻來。

    婦人一抬手，紅綾滾入袖中，卻也不使兵器，伸手隨意一扭，一纏，一送，一招四兩撥千金，解觀察卻叫她翻至一側(cè)。解輿側(cè)身鵠起，踏在石上，翻身筋斗落在婦人跟前，掃堂而下，那婦人輕盈躍身閃避，亦不回?fù)?，解輿愈攻愈怒，抬腿便點(diǎn)那婦人腹部，腳至丹田處，那真氣卻似踢在一處絲綿絮兒上，無著力處。那婦人卻似扯線傀儡般提身而起，輕飄飄自解輿頭頂飛過，腳底卻在解觀察頭頂一支，解輿又驚又怒，反身待攻，那婦人卻在空中一扭腰肢，落出丈余。

    “你如何不出招！”解輿氣急敗壞，面紅似關(guān)公。

    “奴倘出招了，夫君只怕早已不得則聲，奴家心下實(shí)不忍?！蹦菋D人掩嘴笑道，“況夫君恁的不濟(jì)，只怕數(shù)招后便自斃，何勞奴家動(dòng)手？”

    解輿立在泉邊，心內(nèi)焦躁。待出手，端是贏不過這婦人。那神醫(yī)此時(shí)卻避去不出，亦不知猶在那處不在。

    小蛇見此情狀，心下大怒，那庸醫(yī)叫人攜他至此，卻不來周全，單單看那解觀察在此苦撐，卻是甚武藝高強(qiáng)鋤強(qiáng)扶弱仗劍天涯？

    婦人信步走來，且至那解輿跟前，解輿退開一丈，那婦人卻也不追，立在那處笑道：“夫君，卻是何人來接應(yīng)你？”

    解輿不答，那婦人自笑自語道：“奴知是他了?！?/br>
    小蛇見那婦人神色一變，不及閃躲，那婦人便掠至他跟前，伸手便卡住他頸脖，小蛇氣一緊，憋得甚苦。

    這婦人真?zhèn)€要取他性命了。小蛇做不得聲，只覺無氣入，無氣出，卻待掙扎，只怕死得更快，便不敢——心內(nèi)怨憎道：庸醫(yī)，倘我柳溪蛇做了鬼，定日日夜夜糾纏你不休！

    婦人嬌笑，聲若銀鈴道：“師父，你再不出，師弟一命便是紅兒的了！”

    小蛇卻待昏死過去，耳中隱隱傳來簫聲，猶在半死之間，聽得此曲，小蛇卻待跳起便罵——徒兒命在旦夕，他只在那端奏甚楊柳枝！恁的神閑氣定！

    恰才解輿見那婦人面露殺機(jī)，竟是不及相救那小兒，見那小兒在婦人手中垂死，急如鍋上走蟻，直是沒做奈何處。豈知此曲一出，那婦人竟是殺機(jī)斂盡，愁腸百結(jié)，目中含淚，擒拿那小兒頸上玉手，卻是漸松。

    小蛇甩開那婦人之手，就地一滾，解輿躍上前，摟起小蛇，掠開數(shù)丈之遠(yuǎn)。小蛇猶自嗆咳不休。

    那楊柳枝卻是變體楊柳枝，本是淑景融融一片輕快之曲，那婦人卻低低吟唱道：“膩粉瓊妝透碧紗，雪休夸。金鳳搔頭墜鬢斜，發(fā)交加。倚著云屏新睡覺，思夢笑。紅腮隱出枕函花，有些些。”

    此詞卻是南唐后主朝內(nèi)史舍人張泌所作，此時(shí)那婦人淺唱低吟，一唱三疊，艷麗明快之詞竟叫她唱得凄楚絕倫，悲切難耐，小蛇咳喘稍歇，聽得此聲，竟恍然憶起庸醫(yī)極愛搖頭晃腦道：“徒兒聲雖清麗，情卻未到?！蹦菚r(shí)不曉得何意，今日卻是曉得了。此女情卻過了。直唱得小蛇眼中盈淚，待要滴將下來。

    那解觀察蹙眉，這婦人哀怨已極，倘不是用情至深，何至于此？卻不知為著何人？

    那曲兒自歇了，婦人猶自低唱不已，當(dāng)此之時(shí)，解輿忽聞一聲銳器破空之聲，卻是一支箭離了弩，直直向那婦人身后射來。那箭雖快，料得那婦人亦躲得過，豈知那婦人竟失魂落魄至此，絲毫不逃不躲——箭離卻那婦人不到毫厘處時(shí)，一白衣人自崖下躍起，不知擲了何物，將那箭截在空中，斷作兩處，那箭簇卻斜斜埋入婦人肩背。

    婦人自向前一跌，那白衣人一手摟住婦人身子，一手牽起解輿并小蛇，躍下山崖。解輿只覺一股勁力自下托上，輕飄飄便落地，著眼看時(shí)，那白衣人卻是神醫(yī)吳，一手接過小蛇，一手摟著婦人，口中道：“觀察快走?！?/br>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gè)，我反省過了···消失了許久的主角同學(xué)···他終于又出場鳥···

    膩粉瓊妝透碧紗，雪休夸。金鳳搔頭墜鬢斜，發(fā)交加。倚著云屏新睡覺，思夢笑。紅腮隱出枕函花，有些些。：張泌《楊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