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自是不解，行了近一個時辰，見山下立著二人，卻是師勇同李順，迎著柳官人和小蛇來。

    李順近日來自是每日下山迎著官人，挑擔(dān)兒上山，師勇今日不知緣何亦來了。

    李順?biāo)鬟^官人的擔(dān)兒，道：“官人今日還得卻晚?！?/br>
    日頭已向西，林中已然微暗。日間日頭打在身上，不覺有甚不妥，到得此時，方覺寒涼。師勇牽起小蛇道：“俺還道你叫大蟲吃了?！?/br>
    小蛇腿短，走得慢，是以在路頭擔(dān)各了。師勇想是如此，卻不說。見小蛇去牽柳官人手，心下不快，伸手便去掐小蛇面團(tuán)也一般面頰，哼道：“小畜生得寵了?！?/br>
    小蛇傻樂。師勇見不得他蠢相，又捏抓了一把。

    “柳官人，俺嫂嫂今日卻吐得厲害?！睅熡碌?。

    “可曾吃甚不潔物事？”柳官人問。

    “一般吃，俺不吐，她吐。”

    柳官人略一思量，道：“我還去便看你嫂嫂?！?/br>
    作者有話要說：

    勾欄：縱木曰欄，橫木曰桿。欄桿亦稱勾欄，是為了防止人墜落的。另一意義是說據(jù)佛經(jīng)夜摩天上娛樂場所而引申的，是有頂棚的建筑，是古代民間的一處娛樂場所，估計類似于戲臺之類的。

    野莧菜，生何少!盡日采來充一飽。城中赤莧美且肥，一錢一束賤如草！參考自：《古詩民謠中的野菜植物》，楊毅，《生物學(xué)教學(xué)》，2004，29：5152

    作天莫作四月天，蠶要溫和麥要寒，秧要日時麻要雨，采桑娘子要晴干。就是一首民謠。

    第16章 官人（5）

    一行人還至破廟，見今日在火邊煮食的卻是王二、朝東，六福同張小五在一邊架火炙兔rou。年高的大伯幾個團(tuán)在火邊，想是廂房冷了，出來烤火。問春香的去處，王二道她在東廂歇息，今日吐得厲害，竟是滴水不得進(jìn)。

    小蛇連師勇去到東廂春香屋內(nèi)，師勇點(diǎn)了燈——山上便只一盞燈，乃是前日李順獵了只兔兒，下山換的。春香見亮了，旋便起身。師勇道：“嫂嫂，柳官人在屋外候著，與你看診?！?/br>
    春香慌忙整衣衫，喚師勇拿過梳子，隨手挽了個髻子，尚待起身出門，柳官人在外道：“大嫂不須出來，我自入去可也不可？”

    “煩勞官人，奴家惶恐?！贝合愕?。

    師勇道：“官人不須多禮，入來便是。”

    柳官人掀開破幔作的簾兒入來，春香朝官人福了一福，心下不適，又待惡嘔。師勇取一殘瓦盆，春香嘔翻在內(nèi)里，只些清水。

    吐畢，柳官人見春香不敢坐下，便道：“大嫂且暫歇，不須多禮?！?/br>
    待春香坐于柴禾上，柳官人自問診。

    “如此已有幾日？”

    師勇插話道：“今日才起的。”

    春香道：“前幾日晨起便有惡嘔，奴道是受了風(fēng)寒，歇歇便無事，吃也不見吐。今日起后竟飲食不得，稍進(jìn)滴水，即便嘔出，午間嗅得食味，越發(fā)如此?！?/br>
    “大嫂道是吃下即刻便嘔？”

    “是也。全不得進(jìn)食。咽下即便嘔出。”

    柳官人問道：“可有腹痛？”

    “全不痛?！?/br>
    “二便如何？”

    “大便昨夜一趟，小便晨起一趟后便無。”

    柳官人問道：“經(jīng)水近來如何？”

    春香面上一紅，低聲道：“已過信期月，卻未到?！?/br>
    柳官人道：“在下去將箱筪里脈枕來?！?/br>
    師勇道：“俺去便了，官人且住。”

    師勇和小蛇便去殿上尋柳官人看診箱筪來，柳官人令春香躺下，取出青瓷脈枕，三指便在寸關(guān)尺三部放下。

    片刻后，柳官人收枕道：“大嫂脈滑細(xì)，怕是有喜了。只便素體脾胃虛寒，沖氣上逆，胃失和降，故有此惡阻之侯，不妨事。前日藥材尚余些些，且合幾劑香砂六君子湯吃了，容待再看。”

    師勇道：“官人便是說我嫂嫂有身了？”

    “當(dāng)是如此?！?/br>
    師勇笑逐顏開道：“俺卻有侄兒了。哥哥歸來，定要大喜?！?/br>
    春香此刻略展笑顏，道：“誰道定是侄兒？”

    師勇道：“便是侄女兒，也是侄兒，一般叫俺叔叔?！?/br>
    是夜官人稱出藥材，師勇便就著篝火與嫂嫂煎了一壺香砂六君子湯，吃下卻不見嘔。晚飯間，柳官人方撂下木碗，李順同肖琳便來到跟前，只要拜柳官人，柳官人如何受得，扶起卻不讓拜。問是何事時，李順道：“發(fā)水后小人離家甚久，聞?wù)f水方退去，明日便待還家一看，倘或家中尚有人，歸去尋時，也有個著落處。倘或家中無人，眼見將要入冬，小人揀些值錢物事，還來此處，也好過生活?！毙ち找话闳缡钦f。

    柳官人道：“但去不妨?！北闳パg解下一塊青玉蟾，道：“在下無甚值錢物事，此物或可抵些時候?！?/br>
    李順心知柳官人一身別無長物，此物定是緊要信物，方留至如今，此時卻要與他，他如何肯受。以此固辭不受，道說前日打獵下山換了些許錢，足夠回旋，況李莊離此不過幾十里路，來回也只幾日間，不須許多盤纏。肖琳一般說辭，道肖寨去李莊亦不甚遠(yuǎn)，亦是不受。

    師勇聽聞堂兄且還家去看，便央他打聽哥哥消息。小蛇卻不知央誰，與師勇說時，師勇便央他堂兄尚去張灣一看。

    夜來小蛇同師勇一并睡在西廂第二間屋子柴禾麻被下，師勇問道：“今日隨官人去了何處?”

    小蛇道：“去了一處大宅子?！?/br>
    師勇道：“定是官人去診病。前番官人攜俺去時，卻不曾診病。今番診的卻是何人？”

    小蛇道：“夫人?！?/br>
    師勇方待盤問甚夫人時，小蛇卻自被內(nèi)爬起，問道：“師勇哥，犬子是甚么？”

    師勇卻待將小蛇作弄一番，便道：“犬便是狗，犬子便是狗兒子。”

    小蛇呆楞道：“官人便是罵俺狗兒子？”說罷，淚珠兒簌簌落下。

    師勇奇道：“官人道你是犬子？”

    小蛇心內(nèi)傷悲，只頷首落淚，不答話。

    師勇心下微酸，問道：“官人卻是與誰道你是犬子？”

    “夫人?！?/br>
    小蛇語焉不詳，師勇心內(nèi)焦躁，道：“甚鳥夫人，你與我道來，官人與那夫人說了甚？與你又說了甚？”

    小蛇哭道：“不曉得說了甚！俺聽不明了許多。”

    師勇固要小蛇說，小蛇只得道：“說了甚麻沸散，知州大人，剖腹，后番再議，命賤如草，俺不曉得這許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