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晟風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韓江究竟為什么要害盧雅江。他伊始疑心這是韓江為了報復他，故意同他開的一個玩笑，可是杜諱和朱雀尊使的嚴肅神情都讓他心慌；他懷疑是韓江給盧雅江下了什么奇怪的毒，才讓他看起來同死了一般，于是便拿出月見草和金環(huán)蛇膽制成的靈藥給盧雅江服下，可是等了大半天，盧雅江依舊那樣蒼白無力地躺在那里，沒有任何回生的征兆。

    迫不得已，高晟風和尹言只得先將盧雅江送上觀日峰的冰室內(nèi)，盡量延長他的生命。

    屏蔽左右后，高晟風問尹言：“你讓韓江下山去了？為什么？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尹言閉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他畢竟不是我出岫山上的人，既然他傷勢已愈，我便讓他下山。我沒有想到他會做下這等事?！?/br>
    高晟風問尹言：“你可知他現(xiàn)在人在何處？”

    尹言苦笑：“不知。”

    高晟風道：“尹叔叔，你去派人把他找回來?；蛟S他有讓雅江醒過來的方法?！?/br>
    尹言只得道：“是，教主?！?/br>
    離了高晟風，尹言轉(zhuǎn)眼又去了一趟杜諱和稻梅住的閣樓。杜諱和稻梅正在磨藥，見他來了，兩人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向他致意。尹言漠然地打量著杜諱，道：“你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杜諱道：“右護法，在下才疏學淺，依照左護法如今的傷勢看來，我只能得出這個結論。他不是中毒，而是丹田被毀，以我的醫(yī)術，的確無能為力?！?/br>
    尹言走進了，看見地上放著一本書和一堆草藥。他把的名字是《鶴經(jīng)》。他道：“這是什么？”

    杜諱坦然笑道：“這是先師的手札，我與小徒正按照先師的手札試藥?！?/br>
    尹言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瞧出什么端倪，只得走了。

    134.

    既然人是韓江所傷，一開始，高晟風并沒有太擔心。他想不出韓江為什么要害盧雅江的性命，心里也不肯接受盧雅江有可能會死的事情，于是他便固執(zhí)地認定這是韓江同他開的一個玩笑，是有意報復他。

    盧雅江一天不醒，他尚且鎮(zhèn)定；盧雅江兩天不醒，他有些急躁，卻還冷靜；盧雅江三天、四天……五六天不醒，高晟風終于急了。

    盧雅江長這么大，幾乎沒有離開過高晟風的身邊。高晟風偶爾派他出去執(zhí)行任務，也是去去便回的，如若是十分兇險的任務，他便會易容后跟著盧雅江一同前往，從不讓盧雅江孤身涉險?？梢哉f，二十多年來，盧雅江一直在他的掌心里控制著，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想要盧雅江醒過來，盧雅江竟然敢不睜眼。

    大約是日子過得太順了，但凡盧雅江有丁點心思是他覺得不能控制的，譬如長纓槍，他便會心慌，唯恐有一天盧雅江不再如從前一般陪伴在他身邊，會棄他而去。然而真正到了這一天，再想起從前那些糾纏，心里只覺得可笑——至少那人完完整整地陪伴在自己身邊，他眼里看的是自己，身邊站的是自己，就連心里想的應當也是自己，究竟還有什么讓自己不安心？可他如今躺在那里，卻連笑也不能一笑了。

    第七天，一名手下送來了一封信，說是山下送上來的，因署名是韓江，正是教主這些天一直在找的人，所以他們不敢耽擱，立刻就把信送來了。這信原本是送給尹言的，高晟風卻擅自拆了，打開一看，立時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凳子上。

    信上只有一句話：不該存在的東西，我便將他毀了。

    高晟風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雙目無神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將信揉成一團，推開面前的人沖了出去，一路沖上觀日峰，闖進冰室里。

    這些天他每天都要上觀日峰七八次，看看盧雅江醒了沒有。有時前腳剛出了冰室，想著也許自己一走盧雅江便醒了，扭頭又進去了。只可惜，盧雅江一次也沒有醒過，且呼吸越來越微弱，漸漸地，等上一盞茶的功夫大約也只能感受到他一兩次的輕微吐納。

    高晟風沖進冰室里，直撲冰床，將盧雅江抱進懷里，不住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信，雅江，你快醒醒，你們父子倆這一回玩得太過火了。你快醒過來，我就不生你的氣，那七百三十七下，也統(tǒng)統(tǒng)替你免了?！?/br>
    盧雅江就像一個布偶一般任他擺弄。

    高晟風先是抱著他不住的晃，晃了許久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漸漸地就冷靜了下來，跪在冰床邊安安靜靜地看著盧雅江，緩緩地摩挲著他的臉和手。

    高晟風是那樣的出神，以至于尹言走進冰室，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才發(fā)現(xiàn)。他問尹言：“韓江找到了沒有？”

    尹言搖了搖頭：“我派了三十名探子出去，都沒有韓江的下落?！?/br>
    高晟風轉(zhuǎn)過頭定定看著他：“右護法。”

    尹言看著他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好，我親自去找?！?/br>
    高晟風疲憊地趴在盧雅江身上，輕聲道：“尹叔叔，你快些去吧。”

    尹言恭敬地彎下腰，道：“是，教主?！闭f完之后又看了盧雅江一眼，悄無聲息地闔上門出去了。

    高晟風在冰室里呆了一整天，跪趴在盧雅江身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屋外是白天或黑夜。直到聽見外頭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他才知夜已深了。盧雅江昏迷，已經(jīng)整整七天了。

    高晟風將手指探到盧雅江的鼻下，試探他的呼吸，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半絲氣息也沒有。他慌了神，捉起盧雅江的手探他脈搏，又爬到他胸口聽他的心跳——沒有任何生命的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