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何須劍_分節(jié)閱讀_19
何容錦雖然不覺得自己多么精通三國語言,但是這么多年來,還從未遇到過聽不懂這三國語言的情境,而這頭一次便在這個少年身上破例了。盡管這個少年說的每個字每個詞他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當(dāng)它們連在一起成了句子之后,就十分難以理解。 祁翟見他們說得有來有往,忍不住問道:“他們是什么人?在說什么?” 何容錦想了想道:“我說我們要回去,他們說……走好。” 祁翟道:“可是他的話似乎很長?” 何容錦面不改色道:“中原乃是禮儀之邦,說話自然很客套?!?/br> 祁翟道:“原來如此?!?/br> 何容錦向祁翟躬身道:“使節(jié)大人請?!?/br> 祁翟看了闕舒一眼,見他不反對,才轉(zhuǎn)身朝小可汗府走去。 闕舒和塔布緊隨其后,何容錦跟在最后。 即使走出一段路,少年與他身后男子的對話依舊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到他耳中。 “阿策,我覺得那個大胡子是個身負(fù)血海深仇的刺客,他混在他們中間的最大目的就是折磨他們!” “他并不是他們中間武功最高之人?!?/br> “但是他手里掌握著其他人的秘密,所以其他人都對他俯首帖耳。一旦他們不聽話,刺客就會把他們喜歡半夜咬著鞋子睡覺,早上必須對著尿壺唱歌之類的怪癖宣揚(yáng)出去?!?/br> “……或許他是身份最高之人?!?/br> “可是這樣不狗血不刺激啊?!?/br> “……” 15、刻骨銘心(五) 何容錦心頭一凜。連這樣素昧平生的人都一眼看出闕舒在使團(tuán)中的地位,難保確珠等人不會察覺。如今突厥國內(nèi)情勢緊張,各路人馬各顯神通,闕舒身份一旦暴露,且不說是否會引來其他人的算計,單是猜忌二字便可令整個西羌使團(tuán)在突厥舉步維艱! 這一點(diǎn)既然他能想到,祁翟當(dāng)然更能想到,可是為何他竟毫無動作呢? 何容錦想起往事,面色一沉,推車的手不禁停了下來。 闕舒雖然走在前頭,卻一直側(cè)耳傾聽后面的動靜,一聽轱轆不動,立即回過頭來。 他一停,塔布和祁翟自然也停了。 何容錦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關(guān)注的焦點(diǎn),正要繼續(xù)前行,卻見闕舒走到他的身后,推起車來。他皺眉道:“不敢勞駕。” 闕舒道:“你連刺駕都敢,有何不敢勞駕的?” 何容錦抓著扶手的手緊了緊,下意識地舉起葫蘆,卻被闕舒一把捏住葫蘆口。 “你不嫌管得太寬?”何容錦不悅地問。 闕舒道:“我只嫌管得不夠?qū)??!?/br> 何容錦道:“可惜有些事,你管不得?!彼f著,手腕一抖,葫蘆便從闕舒手中滑了開去。 闕舒反手去奪,卻被何容錦一掌震開! 塔布和祁翟聽到動靜,雙雙回身,卻已慢了半步,何容錦正仰頭喝酒,酒從嘴角兩邊潺潺流下,直落衣襟。 “王……”塔布擔(dān)憂地看著闕舒。 闕舒剎那間怒意直沖頂冠,卻又稍縱即逝,繼續(xù)推車向前。 何容錦灌酒的手微微一頓,慢慢放下葫蘆,反手擦了擦嘴角,默不吭聲地看著前方。 塔布怕他們再起爭執(zhí),何容錦出手傷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旁。 祁翟照舊走在最前面,只是放緩了腳步,不致離他們太遠(yuǎn)。 四人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府內(nèi)。門房看到何容錦,忙道:“小可汗有令,請總管送使節(jié)回房之后,去書房見他。” 何容錦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br> 祁翟轉(zhuǎn)頭道:“我們是否回來得太晚了?” 何容錦道:“大人多慮?!?/br> 祁翟一笑,不再追問。 至住所門前,闕舒看著何容錦欲言又止。奈何何容錦低頭看手,若有所思的樣子,連眼角余光都吝嗇給予,使得闕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塔布想出言提醒,卻被祁翟以眼色制止。 闕舒按捺不住,冷笑道:“好?!?/br> 何容錦充耳不聞。 闕舒甩袖大步進(jìn)屋。 塔布道:“將軍,你,你這又是……又是何苦?”當(dāng)年的事恐怕連當(dāng)事人自己都說不清是是非非對對錯錯,他一個旁觀者更是無權(quán)置喙,只能長嘆一聲進(jìn)了門。 祁翟看著何容錦低聲笑了笑,“將軍風(fēng)采一如當(dāng)年啊。” 何容錦道:“你也是?!?/br> 祁翟道:“不,我老了。人老的時候,總是不免想到過去,而且總是想那一段最不光彩最黑暗的過去。” 何容錦摸著葫蘆。 “想當(dāng)年,我與將軍同在閔敏王帳下,我佐理政務(wù),將軍主掌軍事……” “在你眼中這是最不光彩的過去?”何容錦譏嘲道,“那祁翟大人如今一定光明正大風(fēng)光無限得很了?!?/br> 祁翟道:“將軍果然對我成見極深?!?/br> 何容錦道:“你做過什么,心知肚明?!?/br> 祁翟道:“我不明白將軍的意思?!?/br> “我了解閔敏王,也了解你……”何容錦頓了頓道,“非常了解?!?/br> 祁翟沉吟良久,才深吸口氣道:“為西羌,我問心無愧?!?/br> 何容錦淡然道:“所以你才能站在這里?!?/br> 祁翟望著他,“將軍心中何嘗不是有西羌有我王。” “我是突厥小可汗府盛文總管。”何容錦道。 祁翟道:“將軍捫心自問,若有一日西羌與突厥燃起戰(zhàn)火,將軍身披的是我西羌戰(zhàn)袍是突厥的戰(zhàn)袍?將軍手刃的是我西羌子民還是突厥士兵?” 何容錦呼吸微沉。 祁翟道:“王對西羌的重要相信不用我告訴將軍,不然將軍當(dāng)年就不會手下留情。只是今日情勢比之當(dāng)年,更兇險萬分。萬一王的身份曝光,必將引來突厥各方勢力虎視眈眈。更何況,國內(nèi)戰(zhàn)亂剛平,硝煙未盡……”他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有所顧忌般欲言又止,須臾道,“總之,還請將軍念及西羌百姓眼下的安居樂業(yè)得之不易,以民生為重,勸王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