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池嬌_第89章
易子琛探頭看了廚房里忙碌的三人一眼,說:“不過以往過年的時候,家里也會熱鬧一些,爺爺奶奶會放松對我的管教,允許我晚睡,做一些不合規(guī)矩的事。” 但是這些都已經(jīng)是太久遠(yuǎn)之前的記憶了。 如此熱鬧、溫馨的家庭與除夕夜,多年來,對易子琛都是可望不可及。易子琛望著這一切,心中陡然生起一些艷羨來。 他總算明白,莊憫溫和寬容的性格從何而來,生長在這樣一個和諧美滿的家庭,就算要長歪也比較難吧。 而他今天白天,剛與父親大吵一架,還險些動起手來,爺爺奶奶也早已過世。 兩相比較之下,更顯得他家門凄清。果然人跟人是不能比較的。 易子琛正在出神,莊憫的手突然覆了過來,將易子琛的手包裹住,手心暖暖地貼著易子琛的手背。 莊憫說:“現(xiàn)在這里就是你的家,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br> “我們是一起的,不分彼此。” 易子琛微微笑起來,淺色的瞳仁倒映著暖暖的燈光,讓他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彩,而后易子琛輕輕點頭答應(yīng):“嗯。” 莊憫牽著易子琛的手往里走:“那我們也去廚房幫忙吧?!?/br> 沒想到到了廚房門口,才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幾乎沒有他們落腳的地方了。 本來廚房面積就不大,已經(jīng)有三個人在里面,又堆滿了各種食材,他們兩個大男人再進去,就轉(zhuǎn)不開身了。所以兩個人被莊恬很嫌棄地趕了出來。 莊憫只好打開電視劇,看春晚。 易子琛以前是不看春晚的,覺得這幾年的春晚越來越水了。而且一個人過春節(jié)……確實也沒什么心情看春晚,襯得人更寂寞了。 看春晚時易子琛才發(fā)現(xiàn),莊憫笑點似乎很低,小品相聲幾乎從頭笑到尾,易子琛原本不覺得好笑,也被他的笑聲感染,慢慢放開了,也跟著笑起來。 年夜飯吃得晚,但五個人都吃得很多,莊恬最近嚷嚷著減肥,今天也不減了。 莊憫和易子琛都已經(jīng)是工作多年且有了家室的人,自然沒有什么壓歲錢,莊恬以往會收到父母和哥哥的壓歲錢,今年又多了個易子琛的。 當(dāng)易子琛把厚厚的紅包塞到她手里時,莊恬也沒客氣,吉利話張嘴就來:“謝謝琛哥!祝琛哥新年大吉大利,年年有余!跟哥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 臨近午夜時,全國人民一起倒數(shù),直到新年的鐘聲正式敲響,標(biāo)志著舊的一年過去,新的一年來到。 直到此刻,易子琛才真正有一種,仿佛獲得了新生的感覺。 新生,易子琛這樣定義他新的一年。 擺脫了過往的孤絕,將不愉快的回憶悉數(shù)埋葬。 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易子琛是在莊憫家過的,之后莊憫一家要去別的親朋好友家拜年,易子琛就沒跟著了,在家閑了兩天,莊憫把必要的親戚都走訪完了之后,就回到他們自己的家,陪易子琛過完剩下幾天春假。 初七那天,易子琛回到公司上班,沒想到開工沒幾天,就收到一條噩耗,將春節(jié)殘余的喜慶與興奮沖得干干凈凈。 消息是從謝嘉寧那兒傳來的。 蕭懷靜病逝了。 大紅的春聯(lián)尚還掛著,街頭巷尾處處張燈結(jié)彩,蕭懷靜就在這新春的余溫中,一聲不響地悄然離世。 易子琛不知怎地,陡然感到一絲悲意。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哀籠在心頭,讓易子琛一連好幾天都沒精打采,莊憫很快察覺出他情緒低落,問的時候,易子琛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最后只說了句: “蕭懷靜沒了。” 正月十五是元宵,過完了之后,春節(jié)才算結(jié)束,現(xiàn)在還算在春節(jié)內(nèi),這樣的消息著實不吉利,讓人聽著就覺得晦氣。 謝嘉寧跟蕭懷靜畢竟是表兄弟,關(guān)系比較親近,蕭懷靜離世后,謝嘉寧請了假,去參加他的葬禮,之后才回來繼續(xù)上班?;貋碇螅耘f是神情肅穆,在往日的嚴(yán)肅刻板之余,多了幾分沉重。 易子琛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打聽了一下蕭懷靜的墓地,尋了個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獨自去探望了一下他。 易子琛和蕭懷靜的關(guān)系絕對說不上好,也更說不上親近,不過是同一個圈子,一起玩兒過,勉強算熟悉罷了。探望也只是簡簡單單的,帶了束白菊花,放在冰冷的墓碑前。 易子琛看著照片上的人,那大約是蕭懷靜好幾年前的照片了,與易子琛認(rèn)識的蕭懷靜略微有些不同。蕭懷靜在笑,然而笑容卻不是他所熟知的輕佻,帶著挑逗與玩味,而是略顯青澀的,眼神似乎有些回避鏡頭。 易子琛只墓前站了一會兒,一句話也沒說,也不知能說什么,就轉(zhuǎn)身打算離開,然而離開時卻看到一名中年女人,正低著頭匆匆向蕭懷靜的墓。 易子琛注意到,那女人的面容與蕭懷靜有七分相似,神色憔悴,眼底帶著血絲,濃妝也掩不去的黑眼圈。易子琛猜想,這大概是蕭懷靜的母親了。 只是他父親卻不知道為何沒有一起來。 易子琛沒有多想,心中微微嘆息一下,驅(qū)車離開了。 正月,雪還在下,氣溫依舊很低,道路兩旁堆著經(jīng)久不化的積雪,臟兮兮的。 易子琛忽而想到自己,若是以往的他,病逝在C市了,恐怕比蕭懷靜還要慘一些??赡芎脦滋於紱]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等鄰居或者同事察覺的時候,他的尸體大約已經(jīng)在公寓里腐爛了。 等到易夢奎知道他的死訊,并趕來給他舉行葬禮,還得幾天。 幸好,易子琛想,現(xiàn)在不用那么慘了,現(xiàn)在他出一點問題,都會有的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回到公司后隔了幾天,易子琛碰到謝嘉寧,他捧著一張蕭懷靜的舊照在出神。 謝嘉寧注意到他后,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易子琛坐。 “聽說你去看表弟了?” 易子琛說“是”。 謝嘉寧輕聲說“謝謝”,沉默了好半晌,才接著說: “你知道表弟為什么會年紀(jì)輕輕地就走了嗎?” 易子琛搖頭,他知道,謝嘉寧或許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他只用聽著就好了。 謝嘉寧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窗外的雪在無聲地下,雪掩埋過后的地面,許多痕跡都不復(fù)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