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程又青害怕這段感情，卻從未想過用這樣的方式來結束它。

    即便不能在一起，他也不愿意在溫諾的心里，認為他是一個卑劣的人。

    兩人就近找了個咖啡館坐下。

    溫諾剛才是氣急了，才會口不擇言說出那些傷人傷己的話。

    這會兒緩過神來，就知道這件事肯定不是他看到的那么簡單。程又青要真是那種朝三暮四，風流成性的人，又怎么會吸引得他移不開視線？

    但想清楚是一回事，氣不過是另一回事。

    服務員過來詢問的時候，溫諾自作主張地給程又青點了喝的，點完之后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程又青。

    程又青敏感地從他這個行為里品出點軟化的意思來，但也不敢放松，怕等會兒哪句話說得不對了，就惹得溫諾拂袖而去。

    “今天那個不是相親對象，是我爸安排的，我拒絕了她也不聽，只好想出找人假裝我女朋友這種下策。”程又青自個兒右手握著左手，說話時緊張地把兩只手都捏成了拳。

    “嗯，然后呢？”溫諾木著臉，也不知道信沒信他說的。

    程又青一咬牙，索性把怎么認識齊施妙的，還有今天那出鬧劇是怎么來的一股腦全給說了。

    眼看溫諾聽完之后還是沒什么表情，程又青告饒似的小聲說：“我沒女朋友，也沒別的喜歡的人，你別生氣了?！?/br>
    溫諾被他這服軟的話和調子幾乎哄得找不著北，差點就脫口而出他沒生氣，服務員正好端著他們的咖啡上來。

    這一打岔，溫諾頓時撿回了神智。

    “我給你點的咖啡，嘗嘗?！?/br>
    溫諾拿起玻璃杯，提起服務員剛端上來的一壺咖啡，往里倒了一杯推到程又青面前。

    “這是咖啡？看著怎么像茶？”程又青看著杯子里咖啡的色澤，忍不住懷疑地問。

    溫諾怕不是因愛生恨，想直接毒死他吧？

    “這是手沖咖啡，你要不想喝也行，反正我給的東西你都不稀罕?！睖刂Z說著，臉上流露出些落寞的神色。

    真他媽的色令智昏。

    程又青一咬牙，這時候別說一杯什么鬼的手沖咖啡，就算真是一杯毒|藥放他面前，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可去他媽的吧。

    程又青心里的豪情壯志，在猝不及防咽下一大口咖啡之后，瞬間隨著臉上的褶子皺成了一團。

    “這咖啡怎么是酸的？”要了老命了，程又青苦不怕，就怕酸。

    而且這他媽而不是純酸，酸中帶點苦，苦中還帶點澀。

    唯獨就是沒有甜。

    溫諾就是故意點了酸口的手沖咖啡，見程又青被酸得臉都皺在一塊兒，溫諾心里那股氣兒總算是順了。

    “酸嗎？這還沒我心里酸呢。”溫諾涼涼地說。

    程又青被他這話賭得訥訥不敢言。

    程又青一咬牙，拿起杯子想一鼓作氣把杯子里的喝完，免得一口口遭罪。

    溫諾適時開口：“行了，喝不下去就別喝，喝這個?！?/br>
    說著，就把面前放好了糖和奶的咖啡推到他面前。

    說實話，那咖啡酸是酸，但回口有一種非常醇正的香味。程又青這會兒嘴里也不是那么難受了，但溫諾這一行為仿佛是示好的信號。

    程又青趕緊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小心翼翼地問：“你不生氣了？”

    “本來我也沒什么立場生氣，之前的話是我一時沖動，你別往心里去。”溫諾以退為進，故意在程又青面前賣了個慘。

    這話正好戳中程又青的軟肋，他張了張口，也只能吐出一句：“對不起?！?/br>
    這可不是溫諾想聽的話，溫諾看了他一眼，神情落寞地轉著手里的杯子，“你不用道歉，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本來你也就沒義務必須接受，是我越線了。”

    程又青哪知道溫諾心里那些小九九，只感覺溫諾的話像把軟刀子，一刀刀割在他心上，讓他難受得不行。

    “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太懦弱了?！?/br>
    “你不用這樣說，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程又青看著溫諾的表情，忍不住就說出了這句一直藏在心里沒敢說，原本也沒打算說出來的話。

    溫諾拿著杯子的手一抖，卻還是強裝淡定地說：“你不用安慰我，你要是真喜歡我怎么會拒絕我？”

    最難開口的心事都說出來了，程又青反倒輕松了不少，仿佛頭頂懸著的一把刀已經落了下來，結果如何已經不再重要。

    “我小時候，”程又青一開口，發(fā)現自己嗓子有點干，便喝了口咖啡繼續(xù)說，“小時候我爸媽離婚，我跟了我爸，我爸工作忙就把我丟給保姆，那時候我還不懂事?！?/br>
    說到這里程又青頓了頓，仿佛在斟酌接下來的話該怎么說。

    雖然溫諾不知道程又青為什么突然提到他小時候的事，卻預感到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頓時坐直了身，就差屏氣凝神認真聽他說了。

    程又青眨了眨眼，仿佛才從那段記憶里脫離出來，“保姆說因為我是壞孩子，別人都不喜歡我，所以我就一直努力地變好，努力地做到所有人對我的期待，我以為這樣他們……我爸媽就會喜歡我，因為這樣，我習慣了總是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問題，也習慣了沒人會喜歡我?！?/br>
    “我有段時間一度很自卑，這種自卑甚至讓我很焦慮，如果不是后來遇到焦陸，大概今天坐在你面前的程又青也不會是這樣?！背逃智嗫嘈α艘幌?，“不過現在的我也不怎么樣，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喜歡我，但其實我沒你想得那么好，我經常會敏感懦弱沒有安全感。”

    “所以，在聽到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第一反應不是開心，而是害怕?！?/br>
    程又青回想起和溫諾相處的過程中，產生過溫諾是不是喜歡他的想法的時候，以及，溫諾說出那句話的時候。

    開心是有的，但惶恐遠遠大于開心。

    程又青不愿去懷疑溫諾的喜歡，卻又忍不住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