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回春發(fā)現(xiàn)此人雖然英年早逝，但留下的痕跡卻足以影響百年江湖。“既然投靠了紀(jì)輝煌，為何又流落西羌？”

    姬妙花道：“這就不知了。”

    不過這些線索已經(jīng)足夠端木回春想象來龍去脈。從姬季風(fēng)得罪凌陽王又被皇帝出賣可推斷出，他必定是受皇帝指使做了對凌陽王不利之事。事后皇帝或許是想滅口，又或許是他辦事不利，總之想要除掉他，他迫于無奈，投靠紀(jì)輝煌。而后，紀(jì)輝煌……死了，他與藍(lán)焰盟新任盟主不和，于是遠(yuǎn)走西羌。但是依然有人對他咬住不放，所以姬妙花才會(huì)救了姬清瀾……

    為何只有姬清瀾？

    端木回春問道：“那姬無常前輩如今在何處？”

    姬妙花瞥了他一眼，“親親為何想知道？”

    端木回春道：“說起來，他應(yīng)當(dāng)算是我的師公?！?/br>
    姬妙花皺眉，“那你和清瀾親親是……”

    端木回春尷尬道：“論輩分，我應(yīng)當(dāng)稱他一聲師叔?！?/br>
    “不好?！奔罨〒u頭。

    端木回春想，這實(shí)非他所愿，卻改不得。

    姬妙花問道：“清瀾親親知道么？”

    端木回春道：“應(yīng)當(dāng)不知?！彼热徊恢浪嵌四净卮海匀桓粫?huì)知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姬妙花道：“那就莫讓他知道了?！?/br>
    “為何？”端木回春本意也不愿他得知，但是這話從姬妙花嘴里說出來，卻不得不讓他浮想聯(lián)翩。

    姬妙花一臉苦惱道：“因?yàn)槲也幌牒八麕熓?。?/br>
    端木回春：“……”若是喊姬清瀾師叔能夠擺脫姬妙花的糾纏，或許他可以……為何兩樣選擇都如此的艱難？

    姬妙花道：“而且我?guī)煾概c姬無常是平輩論交，怎能讓我無故矮了一輩？”

    端木回春道：“尊師與姬無常前輩是如何認(rèn)識的？”

    “當(dāng)年我?guī)煾附?jīng)常找紀(jì)輝煌比拼水下功夫，一來二去，自然就認(rèn)得了?！?/br>
    姬妙花說得輕巧，端木回春卻不盡信。他走到畫前，凝神看著畫，“這畫是出自尊師手筆？”

    “不錯(cuò)。”

    “男人之間彼此作畫相贈(zèng)，倒是少見。”他不由得想到了歪路上。其實(shí)不怪他想歪，任誰知道紀(jì)無敵與袁傲策、馮古道與薛靈璧的事跡之后，多多少少都會(huì)有些潛移默化。

    “他們與我們不同?！奔罨ǖ哪樣旨t了，眼睛卻定定地望著他，不偏不倚，“我?guī)煾敢恍囊灰獾貝壑規(guī)熌?。不過姬無常是他最欣賞的男子，師父說他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是他唯一覺得配上濁世佳公子這五個(gè)字的人?！?/br>
    端木回春道：“那為何這里沒有尊師娘的畫像？”

    姬妙花道：“若喜歡一個(gè)人，自然想把他藏起來，不叫任何人瞧見。我對親親是這樣，我?guī)煾笇熌镒匀灰彩沁@樣。想當(dāng)年，我?guī)煾附?jīng)常帶著我?guī)熌锿獬鲇螝v，不過是不想讓我們盯著師娘瞧罷了。后來我與師兄閑來無事，只好盯著畫像瞧?！?/br>
    端木回春道：“你中原姓取姬字，是否因?yàn)椤?/br>
    “因?yàn)榧o常。”

    端木回春恍然道：“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姬妙花雙眼晶晶亮地望著他。

    端木回春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道：“沒什么。”

    姬妙花道：“親親莫不是以為我是從了清瀾親親的姓？”

    端木回春打了個(gè)哈哈道：“其實(shí)姬姓在中原十分常見?！?/br>
    姬妙花道：“那端木呢？”

    端木回春道：“雖不是大姓，卻也不罕見。”

    “那我就跟親親姓吧。”姬妙花低聲道，“端木妙花，端木妙花……”

    端木回春道：“……其實(shí)我覺得姬妙花很好聽?！?/br>
    “真的？”姬妙花望著他，眸色又漸漸變淺，藍(lán)得滲人。

    端木回春撇開頭道：“不是說下棋么？”

    姬妙花轉(zhuǎn)身上榻。榻上放著一張矮桌，桌面刻著圍棋棋盤，用漆漆過。他拉開矮桌的抽屜，露出棋子來。

    端木回春脫了鞋子，盤膝坐在他的對面。

    姬妙花拿起白子，便落在端木回春身前。

    端木回春望了他一眼，執(zhí)起黑子落在白子上方。

    姬妙花落子極快，幾乎不假思索。

    端木回春起先看他白子先出，以為他不會(huì)下棋，只是胡亂下一通，未幾，他便知道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錯(cuò)特錯(cuò)。姬妙花不但會(huì)下棋，而且下了一手好棋。那些乍一看毫無用處全無章法的棋子到后來總是能夠發(fā)揮作用。

    幸好端木回春改變了棋路，換做以前華而不實(shí)的進(jìn)攻套路，只怕早就投子認(rèn)輸。但如今他穩(wěn)扎穩(wěn)打，倒還能在姬妙花的天羅地網(wǎng)之下獲一席喘息之地。

    姬妙花做活了四個(gè)角，又盤活中間一條龍，行兩面夾擊之策。

    端木回春的黑子好似甕中之鱉，雖有一口氣，但行將就木，敗象已呈，不過時(shí)間早晚。

    啪。

    他將黑子丟回抽屜，落落大方道：“我輸了?！?/br>
    姬妙花抬眸望著他，沒說話。黑藍(lán)色的瞳孔蕩漾著絲絲溫柔，如風(fēng)如絮，綿軟得難以拒絕。

    端木回春心中警鐘大作。卸了妝姬妙花其實(shí)與上妝的姬妙花一樣難纏，而且卸了妝之后，他覺得他更加防不勝防。如今想來，那層厚粉就是一張面具，不斷掩飾粉后的真容，也警示了其他人。如今，面具除下，真容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然而心思卻好似藏得越發(fā)深了。正如棋局一般，他的全無章法胡亂落子說不定是另藏乾坤，自己若不小心提防，兵敗如山倒也不過是早晚。

    “我們再下一盤？”姬妙花終于挪開目光。

    端木回春故意揉了揉眼睛道：“不了，我有些困乏，先回去了。”

    姬妙花戀戀不舍地望著他。

    端木回春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墻上那幅畫道：“尊師畫法新奇，是我生平僅見，不知可有其他畫作？”

    姬妙花道：“原本還有師娘的畫像，但被師父一同帶去沙漠了?！?/br>
    端木回春道：“尊師真是灑脫之人?！?/br>
    姬妙花道：“師娘過世之后，他生無可戀，方才去的沙漠。若是親親有個(gè)三長兩短，說不定我也會(huì)去沙漠的?！?/br>
    端木回春道：“其實(shí)沙漠瑰麗神奇，并非死亡之地。”

    姬妙花道：“我?guī)煾府?dāng)年號稱浪里打水花，是最離不得水的。離開水，對他來說與死無異?！?/br>
    端木回春訝異道：“尊師是花清河？”

    姬妙花眨了眨眼睛，“你知道？”

    當(dāng)然知道。

    花清河也是當(dāng)年武林的傳奇人物之一。不過他的傳奇不在他的武功，而在于他的容貌和性格。

    對于美人如云的江南花家來說，花清河實(shí)在是一大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