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不要恨mama，求你了?！?/br>
    楊曼麗撫上覃驕陽沒有表情的臉。

    覃驕陽嘆了口氣，“沒恨你。”

    楊曼麗得到兒子的承諾，瘋狂點(diǎn)頭。

    “可你既然病好了，為什么不離開他？”

    “我還不能離開。”聽到兒子的發(fā)問，楊曼麗原本傷感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覃宇國造了這么多孽，也該遭到報應(yīng)了?！?/br>
    “可是，你一個人扳得動他嗎？”覃宇國之所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想要掌控覃驕陽，就是認(rèn)定了他斗不過自己。

    楊曼麗笑了，“陽陽，你不覺得，他作為一個正常人，太過于瘋狂和偏執(zhí)了嗎？”

    楊曼麗的話就像往湖面上扔下的石子，覃驕陽猛然想起之前自己在精神科專家劉醫(yī)生的辦公室門口所見的一幕，當(dāng)時那個被埋起來的念頭又被攪得冒出了頭。

    “他不會是……”覃驕陽沒說完。

    “他這么瘋狂是有原因的，我曾無意中翻到過他的病歷，他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也患上了某種精神疾病，所以一直在秘密治療。無論是他公司的合伙人，還是客戶，他們是不會允許一個精神病人做董事長的?！?/br>
    設(shè)想成真，覃驕陽心臟猛跳，“那你有計劃了嗎……”

    “你會幫mama的，對嗎？”

    第90章

    覃驕陽本以為要和葉子星再次相見，還需要一個拔除障礙的漫長過程，沒想到竟是一周之后的醫(yī)院里。覃驕陽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跟醫(yī)院特別有緣，母親進(jìn)醫(yī)院，自己進(jìn)醫(yī)院，而此時此刻，他是來送別他們的小張老師的。

    小張老師就是孤兒院帶他們的那個女老師，去年把當(dāng)年的彈弓寄給覃驕陽的也是她，她今年五十歲出頭，卻身患癌癥，如今已是彌留之際。

    她自己就是孤兒，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生育，所以沒有血親。

    但病房里還是擠滿了從四面八方趕回來的人，他們曾經(jīng)都是小張老師的孩子，收到消息能趕過來的都來了，陳念這次因?yàn)閷びH去了沒能趕回來。覃驕陽站在人群的最外面，而葉子星站在正中間，他們之間，隔了厚厚的一層人墻，那些陌生的熟悉的人紛紛將他們隔開。

    所有孩子中，和小張老師最親近的就是葉子星，他從小是受小張老師的關(guān)懷長大的，曾經(jīng)以“母親”為作文題的時候，他還偷偷把小張老師寫了上去。他近幾年一直保持著每年拜訪一兩次的習(xí)慣，只是最近一年發(fā)生了太多事，沒能去探望她，沒想到再見即是永別。

    葉子星緊緊的握著小張老師的手，輕輕喚著“小張老師”，早已泣不成聲，眼淚一滴一滴落進(jìn)了圍巾里，身體稍稍前傾，又落進(jìn)了小張老師的被子里。

    小張老師想說話，但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氧氣面罩上一層又一層的水霧急劇出現(xiàn)，又急劇消散，她反復(fù)地說著三個字，葉子星看著她的口型，把耳朵湊得很近，卻依然無法辨認(rèn)出小張老師說的話。

    小張老師走的時候，整個病房安靜極了，安靜得只能聽見眾人的哭聲，縱然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醫(yī)生，也被這一幕感染，畢竟小張老師將自己的一生奉獻(xiàn)給了那些失去家庭的孩子，她是多么值得尊敬的一個人。

    小張老師沒有葬禮，按她的遺愿，骨灰之后會灑進(jìn)距離彩虹橋孤兒院一公里的江水中。

    小張老師一生勤儉，將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那些非親非故的人身上，為什么像小張老師這樣善良美好的人，上天也忍心早早奪去？可見老天爺真的很糊涂，如螻蟻般渺小的他們只能默默承受這種命運(yùn)的不公。

    悲傷容易串聯(lián)，一個傷心的事情往往會引發(fā)一連串傷心事。

    葉子星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醫(yī)院的了，這種生離死別的痛苦他還是頭一回感受，滿腔的傷心讓他不知所措，以至于他連覃驕陽跟在他身后都沒發(fā)現(xiàn)。

    “星子，別太難過，小張老師在天上看到你這樣，她也會不開心的。”

    葉子星深吸一口氣，真的望向天上，可天上除了重疊的層云，沒有任何東西，他脫力地坐在了小路旁的公共座椅上。

    “不要跟著我了?！比~子星出聲，卻帶著哽咽。

    聽著葉子星的哭腔，覃驕陽心都揪了起來，他是知道葉子星和小張老師的感情的，他第一次與葉子星相識，救葉子星那次，還是以小張老師作為契機(jī)。

    覃驕陽思考片刻，還是坐在了葉子星身邊，在葉子星想要起身的時候攬住了他的肩膀，強(qiáng)行將他的頭按進(jìn)了自己的懷中。

    葉子星在臉頰觸到覃驕陽胸膛的那一刻，便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涌的暈染進(jìn)了覃驕陽的衣服里。

    他終于明白了小張老師彌留之際說的那三個字是什么。

    她說：要幸福。

    但他可能沒法完成小張老師這個心愿了，因?yàn)樾腋ｋx他太遠(yuǎn)，他只能向小張老師說聲抱歉。

    當(dāng)風(fēng)吹干了葉子星臉上的淚水，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再靠近這個溫暖的懷抱了，他心頭突然豁開好大的口子，瞬間一陣要命的空洞。

    葉子星推開覃驕陽站了起來，木然的向前走去。

    “星子，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葉子星怎么會不記得，今天是覃驕陽十九歲的生日，去年的今天，覃驕陽得知了他多年的暗戀。

    “陪我去看場電影好嗎？我們還從來沒有一起去看過電影?！?/br>
    不止是電影，鮮花、約會、浪漫晚餐……那些情侶之間司空見慣的事情他們一樣也沒做過，因?yàn)樗麄冞€沒來得及甜蜜，就被巨大的洪流拍散。

    其實(shí)，覃驕陽更多的是怕葉子星難過，生日只是一個由頭，覃驕陽了解他，他生性沉默，最愛藏事，什么都憋在心里，如果放他一個人離去，他不知道會怎樣折磨自己。

    葉子星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向前走去。

    “求你了星子，就這一次，縱容我一下好嗎？”

    晚上的電影院學(xué)生居多，學(xué)生們放了寒假，都三五成群的出來看電影。覃驕陽網(wǎng)購了兩張電影票，擠在一堆人中間好不容易從取票機(jī)上把票取出來。

    覃驕陽高大的身材和發(fā)光的顏值引起了許多女孩兒的關(guān)注，她們紛紛側(cè)目，看看這位小哥哥是跟哪個女孩一起來的，沒想到，他卻走向了另一個小哥哥。

    葉子星正面無表情地吸著鼻子，靠在一個墻角等覃驕陽，北風(fēng)中哭過之后，他好像有點(diǎn)感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同意過來看這場電影的，總之看到覃驕陽低入塵埃的請求，他再也繃不住那故作冷漠的心，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太陽蒙塵。

    今天是他的生日，就當(dāng)……就當(dāng)是最后一次吧。

    “星子，你想吃爆米花嗎？我聞著挺香的?！?/br>
    葉子星沒有理他，而是直接走去了排隊處，因?yàn)樗麄兊倪@場電影已經(jīng)開始入場了，覃驕陽只好拿著票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