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闋離歌長亭暮_分節(jié)閱讀_62
秦小樓心里記掛著秦程雪的病況,看他這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也難免有些悶氣,冷冷道:“我很累,殿下?!?/br> 趙平楨還是閉著眼躺在那里,仿佛沒有聽到他的拒絕。秦小樓越是看他這樣,越是有些心虛,索性也閉目養(yǎng)神不去看他。 過了一會兒,秦小樓忽覺胸口一悶,竟是被人從座位上拽了下來,用力壓在車廂板上。他睜開眼,只見趙平楨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捏著他的下巴,一臉涼薄相:“秦明棟,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秦小樓悶哼了一聲,趙平楨卻把他壓得更緊,手肘頂在他兩肋之間,直把他壓得變了臉色,幾乎喘不上氣來。趙平楨薄薄的唇在他眼前不足三寸處一翕一合:“想當(dāng)年你可比現(xiàn)在周到的多,我一伸手你就知道我要什么。如今我請你竟都請不動了?” 秦小樓不由恍神,情不自禁地想到七八年前的光景。那時的他幾乎將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猜趙平楨的心思上面,趙平楨一個眼神他就知道他是冷了還是熱了、餓了還是渴了、無聊了或是困倦了。也正因?yàn)槿绱?,他在趙平楨跟前一轉(zhuǎn)眼就成了紅人。然而到了后來,他隨著趙平楨得了權(quán),心思也就逐漸轉(zhuǎn)移到建功立業(yè)上,對于趙平楨的冷暖卻是不那么上心了。不過多年的相處讓他對趙平楨的喜好幾乎了若指掌,當(dāng)年十分的用心還有猜錯的時候,如今哪怕只用一分的心思,趙平楨要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他對趙平楨是有奴性的,近十年的相處更讓他把這種奴性刻到自己的骨髓里,天知道他這一路來壓抑了自己多少次為趙平楨添茶送食揉肩捏腿的沖動!早在趙平楨開口要他捏肩的前一刻,他差一點(diǎn)就要撲過去為趙平楨舒筋捏骨了!眼下趙平楨這樣壓迫他,他幾乎就要開口臣服,然而在對上趙平楨那雙寫滿淡漠疏離的瞳仁的一剎那,他被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困擾,很想就這樣閉上眼一睡不醒,于是他沒有回答趙平楨的話,真的閉上了眼睛。 趙平楨困惑地看了他一會兒,的確感受到他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疲憊,于是從他身上爬了起來,并將他拉到自己腿上躺下,為他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開始輕柔地按摩他肩頸上的xue位:“你睡會吧。”多年的相處,不僅僅是秦小樓完全地了解趙平楨,趙平楨也同樣可以體察到秦小樓的所有感受。 趙平楨的轉(zhuǎn)變實(shí)在太快,上一刻還是一個冷漠的暴君,下一刻成就了一個體貼的伴侶。然而秦小樓并沒有任何的不適應(yīng),伏在他腿上很快就睡著了。 等秦小樓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并且天色也暗了,馬車在一間官家的客棧外已不知道停了多久。秦小樓撩開車簾,發(fā)現(xiàn)其他的行李和馬車都已經(jīng)安置妥當(dāng)了,車外只留了七八名侍衛(wèi),心中立刻就明白:趙平楨為了不吵醒他,就這樣用腿給他墊著,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他自然睡醒。 果然,趙平楨捶了捶自己僵直的雙腿,試著將它們曲起來,卻猛地皺了下眉,又等了好久才能自如地走下車。秦小樓站在車旁眼看著他氣度雍容地走下來,衣擺卻不合時宜地皺出七八道褶子,情不自禁地喚了聲:“殿下?!?/br> 趙平楨漫不經(jīng)心地掃他一眼,從喉間擠出聲音表達(dá)自己的疑惑:“嗯?” 秦小樓卻只是垂下眼,走上前為他扯了扯衣擺,不動聲色地扶住他道:“進(jìn)去罷?!?/br> 這一切都是演戲。秦小樓演著討好的戲,趙平楨演著籠絡(luò)人心的戲,兩人你來我往地演了十年,只為拼一個演技的高下。一個低眉順眼地?cái)v著戰(zhàn)功赫赫的瑞王,任何心思都不寫在臉上;一個摟著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永遠(yuǎn)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卻不知是在哪一個的心里,風(fēng)起云涌,暗潮涌動。 半個月后,一行人回到臨安。 趙平楨入京后也顧不得秦小樓和秦程雪了,急急忙忙趕進(jìn)宮去見趙南柯。宮人通報(bào)的時候趙南柯正捏著一封信坐在上書房里哀聲嘆氣,聽聞趙平楨已經(jīng)回來了,他愈發(fā)顯得愁眉苦臉了,把趙平楨在外面干晾了近一個時辰才把人召進(jìn)上書房。 趙南柯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他面前的趙平楨,黑著臉哼哼道:“五弟,你的膽子可真是隨著年紀(jì)見長??!” 趙平楨面不改色:“是皇兄在信里說希望早些與臣弟見面,臣弟不敢違抗圣旨,又思念皇兄甚篤,于是就回來了?!?/br> 趙南柯手一緊,三天前送到的信被他捏成了一團(tuán)。他重重哼道:“五弟動作真是快,信使三天前才到,你一眨眼人就回來了!” 趙平楨愈發(fā)理直氣壯:“臣弟是想給皇兄一個驚喜。” 趙南柯朝天翻了個白眼,一時想拍桌子,一時又想直接把桌子掀了算了,猶豫了半天,僵在半空中的手卻軟綿綿地垂了下來,語氣也放柔了:“你說走就走,平城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趙平楨也帶了些笑意:“皇兄放心,我不會瀆職的。” 趙南柯重重地嘆了口氣:“起來吧!” 秦小樓到了秦府門口,卻猶豫了。當(dāng)年他贖回父親的老宅,親手提了匾額,是興高采烈的秦程雪親自爬上梯子把匾額掛上去的。他離開這些年,秦府沒有任何的變化,他走的時候是哪塊磚如今就是哪塊磚,然而他卻不由自主地感到陌生了。什么都沒有變,是他的心變了。 所謂近鄉(xiāng)情怯,他這一路心都系在秦程雪身上,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回來。然而如今只隔著一道大門,他突然怕了,不敢進(jìn)去見自己的弟弟,甚至有些后悔從平城回到這里。至于究竟怕的是什么,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開學(xué)好忙,原諒我的龜速,我不會棄坑的gt;lt; 第五十五章 秦小樓從平城回來,因?yàn)闆Q定的匆忙,說走就走,事前也沒有給府里人送信報(bào)備。所以等他站到秦府的大門口,守門的侍衛(wèi)甚至都只將他當(dāng)做一個過客沒有多看一眼。及至他站的時間久了,侍衛(wèi)不由得注意到他,不善地將目光投向他打量幾眼,登時大驚——“大、大人?!” 秦小樓情不自禁抬起手摸了摸臉,不知道離家的這三四年容貌是不是變的滄桑了,氣質(zhì)又有什么變化,以至讓下人近乎到了認(rèn)不出他的地步來。 因?yàn)榍匦请x家太久,侍衛(wèi)們幾乎都忘了還有這么一位主子——人是沒忘,不過自由散漫慣了,身份倒是忘了,一時間都不知該行什么禮。他們事前沒有被知會,也不知道秦小樓回來做什么,是否要進(jìn)門,所以幾雙眼睛傻傻地盯著秦小樓看了許久,直到秦小樓忍不住道:“看我做什么?”他們才恍然大悟地將府門打開。 秦小樓入了府,發(fā)現(xiàn)院子里除了幾株桃花樹的幼苗長高了、又多了幾株合歡樹之外,一切與他走的時候并沒有什么不同。他的腳步邁的氣勢洶洶,仿佛恨不得立即來到秦程雪的身邊,但實(shí)際走起來卻異常緩慢,一條回廊就仿佛走了一年那么久,又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按照秦小樓的想法,秦程雪若不在書房就該在臥房——他雖喜歡陽光,但只愿意坐在屋內(nèi)或檐下享受那一寸見方的陽光,然后看看院子里的花鳥樹木,作為作畫的題材。而他是厭惡風(fēng)和雨的,天陰的時候,哪怕是秋高氣爽他也喜歡悶在屋子里。若是遇上梅雨季,他就恨不得不要下床了。 書房和臥室在兩個不同的方向,秦小樓猶豫了一下,想到秦程雪如今有疾在身,于是向臥室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府里的下人,見了他個個都像見了鬼一般,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過去了。秦小樓懶得和他們說話,就真把自己當(dāng)成青天白日下大膽的鬼,見了誰都是目不斜視地擦身而過。 他到了秦程雪臥房門口,推開門,果見房里的布置和他走的時候并沒有不同,床上鋪的是那條和他配套的寶藍(lán)色麒麟送寶絲錦床單,不過已洗的舊了,沒有幾年前那樣柔亮了。秦小樓走上前在床邊坐下,摸著那條絲巾床單,心中漫起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他臨走前還和秦程雪抱著在這條床單上翻滾胡鬧過,指尖劃過麒麟的觸角,眼前仿佛又閃過那幕禁忌的場景。 床頭放著一只瓷碗,也是用了許多年的舊貨。碗底有一層褐色的藥漬,秦小樓用指尖輕點(diǎn),發(fā)現(xiàn)它涼的還不那么徹底,說明主人喝完藥離開并沒有多久。那藥碗無疑昭示著秦程雪的病情,秦小樓只覺心口一緊,下意識捏緊了拳頭,忽覺這間臥室里鋪天蓋地都是藥材辛苦的味道,嗆的人一陣陣難受。 他出了臥室,又向書房走去。 “砰!”一枚瓷碗摔在地上,數(shù)顆滾圓的蜜餞滾到秦小樓腳邊,讓他不由停下腳步,低下頭看了看那幾顆蜜餞,視線又順著蜜餞滾來的方向望去,最終定格在樹蔭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身上——正是秦程雪! 秦程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不是狂喜,不是哀怨,只是平平靜靜的訝然:“……哥?” 秦小樓站在陽光下,手足無措地暴露在他眼前,幾乎懷著畏懼的心態(tài),卻強(qiáng)自微笑著向他走進(jìn):“是我,程雪,我回來了。”秦程雪坐在陰影下,表情看不大清晰,但的確并不激動。他越是這樣,秦小樓心里就越是害怕——他不怕趙平楨,不怕完顏昭,不怕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們,卻單單怕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弟弟。他害怕是因?yàn)樗痪薮蟮睦⒕胃兴\罩,這份愧疚不僅是對秦程雪,亦是對于自己的——早在許多年前他抱著弟弟在破落的屋檐下躲雨的時候他就在心里暗暗發(fā)過誓,此生有兩件事必定要做,一是為父親報(bào)仇,二是照顧好弟弟。若事情無法兩全,那么即使放棄報(bào)仇,他也要讓秦程雪一輩子活的溫馨。然而眼下害了秦程雪的,正是他自己。 秦程雪不急不緩地扳動著輪子將輪椅從樹蔭下轉(zhuǎn)出來,秦小樓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膚色不似當(dāng)初的瑩白若雪,而是黑黃了一些,是極不健康的色澤。從前秦程雪就足夠清瘦,所以這三年來他倒沒掉幾兩rou,反倒是看著比先前圓潤了一些,只是秦小樓一時無法分辨他這究竟是胖了還是因病浮腫。 秦程雪道:“你回來了?!鼻匦亲呱锨?,在他的輪椅前蹲下,仰頭看著他:“是?!鼻爻萄┛戳怂粫海p聲道:“回來探親還是?什么時候再走?”秦小樓抓著他輪椅柄的手驟然緊了,微笑著搖頭:“不走了,留在臨安,皇帝高興就給我派個職務(wù),不高興……就算了?!鼻爻萄┪⒃?,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喃喃道:“是么?” 秦小樓抬手撫摸他的臉頰,心酸地笑問道:“你不歡喜么?”秦程雪這一回極快地應(yīng)道:“歡喜的?!鼻匦菧惿先ズ退N了貼額,親密的姿態(tài),仿佛從未有過三年多的分離:“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秦程雪道:“屋里太悶,出來吹吹風(fēng)。”秦小樓不禁感到詫異:從前他說了秦程雪許多次,每每秦程雪將自己悶在房里看書作畫的時候秦小樓總想將他拉出去走走,秦程雪卻討厭外面的世界,只肯龜縮在狹小的屋子里。如今怎就轉(zhuǎn)了性子?秦小樓不知道,秦程雪討厭極了沒有人氣的房子,從前哪里都有秦小樓的味道,后來味道消散了,他漸漸被悶的喘不上氣來,于是寧愿在外面任風(fēng)吹雨打。 秦小樓親自為秦程雪下廚做了頓飯。 他會的菜色不多也不精致,再普通不過的水鹽茼蒿、糖醋茄子、臘rou菜飯和冬瓜蘿卜湯,但樣樣都很拿手,是許多年前就做慣了的。幾樣小菜葷腥不多,油水也放的少,事前特特問過大夫,確定對秦程雪的病癥無礙才端的上桌。 秦程雪吃飯前先盛了碗湯喝,一勺熱湯入口的瞬間兩顆淚珠子就砸進(jìn)碗里,好在熱湯白霧裊裊,遮了他的丑沒讓秦小樓看見。他極快地擦了把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把湯碗喝的見底才停下。 兩兄弟誰也沒提起分別的這三年多的時光,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樣,仿佛從很久以前起就是這樣了。秦小樓甚至沒問過秦程雪的病情,倒不是他不關(guān)心,而是不愿打破兄弟間這難得溫馨的氣氛,所以繞過秦程雪去問了朱立明——從朱立明那里他得知,秦程雪最糟糕的狀態(tài)是在他離開的第一年,肺癆這病也是在那一年里患上的。那時候的秦程雪甚至是有求死的心的,后來漸漸平靜,又變得積極配合,朱立明開的醫(yī)囑他樣樣遵守,故而病情才暫時穩(wěn)定下來。只是肺癆拖著雖不疾害人命,但這病極難根治,就只能拿一堆補(bǔ)藥吊著。況且秦程雪的身子早就被他自己拖垮了,康復(fù)無異于癡人說夢,雖然他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很是配合,不過最好的狀態(tài)也僅僅是這樣了。最后一句話朱立明卻沒有告訴秦小樓——秦程雪這條命,不過這幾年光景了。 秦程雪吃到一半,突然劇烈地咳起來,咳的昏天暗地,幾乎咳光了他自己所有的力氣。秦小樓伊始不當(dāng)回事,漸漸見他咳得東倒西歪,忙上去替他順氣,卻見他的手掌上咯了一灘灰紅的血跡,當(dāng)下身體就僵了一僵。秦程雪習(xí)以為常地從懷里掏出一塊絲巾擦了擦手,低聲道:“哥,我沒事。” 秦小樓強(qiáng)笑一下,捉著他的手腕故作輕松道:“怎么戴了串佛珠?你從前似乎比較信服道教?!鼻爻萄┑溃骸鞍莅萜兴_,聽聽佛經(jīng),打發(fā)時間罷了?!庇值溃骸跋惹拔以缫讯诵谐?,明日要去菩提寺禮佛。哥哥,你陪我去么?”秦小樓道:“也好。” 吃完了飯,秦小樓推秦程雪到院子里賞月,兩人并肩坐在長廊下,一派寂靜寧和。 秦程雪突然低聲道:“哥哥……”秦小樓攬住他的肩膀,額角抵住他的額角:“怎么?”秦程雪道:“你真的不走了?”秦小樓緘默不過頃刻,迅速答道:“不走了?!?/br> 秦程雪道:“哥哥,你想過娶親么……”秦小樓吃了一驚:“什么?”頓了片刻,旋即猜到了秦程雪的心思,笑著揉揉他的肩膀:“不娶。我早說過,我這輩子止你這一個親……”話音未落,秦程雪打斷道:“哥,你為我……娶個嫂子好不好?”秦小樓一愣,徹底糊涂了。 秦程雪低聲道:“我是已廢了的人,哥哥你娶個嫂子,家里多點(diǎn)人氣,也好為秦家傳宗接代?!鼻匦倾躲兜乜粗?。秦程雪見他不答,聲音又低了幾分,幾乎要落進(jìn)土里:“哥……給我生個侄子吧……”秦小樓怔了片刻,旋即有些明白了。 他扳過秦程雪的臉,逼他看著自己的眼睛,認(rèn)真道:“我不走了。即使要走,以后我去到哪里,便帶你到哪里。”秦程雪看著他的堅(jiān)定的目光,微微一哂,旋即便低下頭去,仿佛對這一句話已不那么執(zhí)念。 然而到了夜里,他躺在床上,平靜了一天的心終于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幾乎要破膛而出。這一晚,他失眠了。作者有話要說:小長假快樂gt;lt; 第五十六章 翌日秦小樓果然陪著秦程雪去菩提寺燒香。 菩提寺是臨安城內(nèi)最大的一座寺廟,平日不乏京城里的達(dá)官貴人或其夫人們來燒香請?jiān)?,自從皇帝遷都臨安之后,菩提寺甚至專門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專門接待有身份的人,請一炷香少說五兩銀子以上,被民間謔稱金珈藍(lán)部;另一部則接待平民或身份卑微的商賈,又稱木珈藍(lán)部。 秦小樓初回臨安,按說應(yīng)當(dāng)一個個拜帖給朝中諸位官員疏通人情,由那好事的為他設(shè)宴接風(fēng),酒席輪上一兩個月,這才符合不成文的規(guī)矩。然而這只是他回來的第二天,除了皇帝誰都沒見,便不想與那些有身份的舊識會面,免得要費(fèi)上許多功夫寒暄。何況他今日已非同昔比,若是遇上一兩個好事的,還不定“敘舊”到什么時候才能脫身。故到了菩提寺口,他推著秦程雪的輪椅往木珈藍(lán)部走去。 菩提寺中專有幾個眼力勁足的和尚,何況秦程雪這些年也常在菩提寺走動,故二人剛踏進(jìn)木珈藍(lán)部,即刻有一名年輕和尚和藹地?cái)r下他二人:“施主,請隨貧僧往此處走?!鼻匦抢淅涞溃骸安槐??!?/br> 那名為他們引路的年輕和尚顯然沒想到秦小樓是這態(tài)度,微微一愣,有些為難地為他們讓出一條道來,一邊勸道:“那處人雜,許會沖撞二位施主……”秦小樓腳步一頓,果然有些猶豫。秦程雪如今病弱,連自己走上百米的力氣都沒有,若是在木珈藍(lán)部被鄉(xiāng)野村夫沖撞了的確不大好辦;可若是去金珈藍(lán)部,遇上不想見的人,卻也尷尬…… 他這廂正猶豫,忽聽身后不遠(yuǎn)處響起一個無奈的聲音:“幾位施主,請隨貧僧往此處走?!毕雭碛质俏徊蛔杂X的家伙,秦小樓伊始沒上心,緊接著卻聽見一個女聲呵斥道:“大膽,你可知我是誰?”那名為她引路的和尚道:“阿彌陀佛,佛門清靜之地,施主請勿喧嘩。” 秦小樓聽這聲音似曾相識,不禁回頭向發(fā)聲處望去,只見一名穿著華麗的女子領(lǐng)著三名打扮土氣的村婦正在那處與和尚糾纏。那幾名村婦秦小樓是斷然不認(rèn)識的,然那名氣勢咄咄逼人的女子秦小樓卻看著眼熟,不過三四年不見,他一時倒沒想起來此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