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一片死地
夕霜眼前同樣出現(xiàn)了漣漪,她有了經驗,心里并不怎么害怕,知道再睜開眼恢復清醒的狀態(tài)時,已經到了無凝煙。等她睜開眼,水魄還在,可眼前的景象和前一次見到的完全不同。 上一次來的時候,見到周圍草色青青,生機盎然的樣子。此時此刻,滿目蒼茫,皆是枯萎之色,她剛往前走了一步,只聽到腳底下咔嚓咔嚓作響,那綠油油的草,居然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全部枯萎成渣。她沒走一步,就留下一個干枯色的腳印,在走出一段距離,回頭望時,發(fā)現(xiàn)身后更是潦倒,貧瘠的景色,什么都變得不同。 夕霜有種感覺,無凝煙即將成為一片死地,不知是什么抽取了這里的勃勃生機,讓這里所有的生物枯萎凋落,再也沒有復蘇的機會。她對無凝煙一直沒有好感,這是讓人心生畏懼的幻境。曾經在這里,她見到還有誤會沒有解開的甘望梅。甚至在失去韓遂庇護之下,她隨時可能會死在這個地方,然而當她發(fā)現(xiàn),無凝煙真的死寂一片時,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是怎么回事?夕霜詢問顯出原形的水魄,畢竟水魄才是被選中的媒介,它應該知道的更多。 可水魄眼中帶著茫然,根本沒有辦法回答夕霜的問題。它是媒介不錯,正如韓遂所言,它是被迫被選上的,好比它突然變成了一把鑰匙,身不由己,隨時用來打開一扇特殊的門??砷T里門外,是如何的光景與它并沒有關系。最大的問題出在它和夕霜進入了無凝煙,如果這里即將消亡,那么他們又該怎么辦? “要不要離開?離開這里安全一些?!彼亲鳛楸伙曫B(yǎng)的靈物,一點也不想看到自己的飼主遇到這樣的麻煩,要知道飼主一死,靈物跟著也會消失。 “不,暫時不能離開,我過去看看?!毕λ谥匦绿と霟o凝煙之前,心里是有抗拒的。韓遂所說的,進入的人靈力低,遇到的困難也小,她愿意相信??杉幢氵@樣,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入,始終讓她不太舒服。要是這次進來的人是韓遂,他看到的又會是怎樣的景象? 夕霜不顧水魄的阻攔,快步向前走,水魄一聲比一聲著急:離開這里!必須要離開這里!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不可以!這些勸解的話,夕霜都聽見了,她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留。既然來了,總要找些線索再出去,她能夠確定一件事,影獸還在這里,要是結界破了,影獸回到現(xiàn)實之中,同樣也是一場災難。 “你為什么不聽我的勸告?”水魄用翅膀胡亂地遮住她的眉眼,不讓她看前面的路,“掉轉頭,我送你出去?!?/br> 夕霜眼睛看不見,頭腦異常清晰,她低頭輕笑道:“水魄,你真的覺得,還能送我出去嗎?” “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我可是結界的媒介?!彼菗]動翅膀,想要讓夕霜見識一下,什么叫進出自如。它試了三次才發(fā)現(xiàn),被夕霜一言中地,結界賜予它的法力,似乎一下子又被抽離了。正如它不明白自己怎么會成為媒介一樣,它不再是選中的那一個,它和夕霜被無情地關在了無凝煙。 “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騙你進來的?!彼巧砼孪λ獣兴`會,剛才要不是韓遂為它解釋,它在夕霜眼里就是一個背叛者,背叛一次,尚且能夠得到原諒,再來一次,就等著被拋棄吧。 “我可沒有說這是你干的?!毕λ桓绷巳坏谋砬?,輕輕把它的翅膀從眼睛之前拉開,重見光明,“其實很簡單,要是我們還能出去,那么這里的東西也能出去?!?/br> 隨著她的語調變得沉重冷靜,水魄翅膀嗖地收了起來,很自覺地提高了警惕心,向著左右兩方張望不停。夕霜這話中有話,這里除了他們還有其他的東西,而且是很危險的東西。影獸嗎?要是這里靈力衰竭干枯成這樣,那么天地之間的靈氣已經不復存在,而影獸要是還想好端端地活下去,肯定要尋找下一個目標。在外面的時候,夕霜未必是一個好的修靈者,可在這里已無從選擇。 “你知道有危險,知道有危險就想想辦法讓韓遂把我們弄出去?!彼遣慌滤溃伤鼘嵲诓辉敢庖姷较λ?,因為它的緣故而死,因為它被困在無凝煙,沒有退路,慘死在影獸的攻擊之下。就不該有一只強大的靈物,面對關于自己飼主的死亡。這樣想一想,水魄都發(fā)現(xiàn)承受不了更不要說親眼所見,“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影獸的氣息,即便它們在這里,應該也離得很遠?!?/br> “影獸沒有氣息?!毕λ脑捵屗窃僖淮纬泽@,它說不出來反駁的話,只能呆呆看著夕霜的臉,不知她怎么會發(fā)現(xiàn),做出這樣的判斷。夕霜很直接告訴它,如果影獸有氣息,就很難欺瞞過別人,要知道修靈者五感敏銳,所見所聞所想,當然還有對氣息的辨別,要改變形貌特征,并不算難事,但是要徹底改變氣息,絕對是難上加難。 “你的意思是說,影獸并非活物?!笔篱g但凡活物不可能沒有氣息,包括水魄這樣從鏡川之底凝結而出的靈物,同樣也有氣息。不是活物,吞噬靈氣又有什么用! “每一種靈物都有特殊的存在價值,我見過小的影獸時,還沒有想到這一點,應該再去確認一下的?!毕λ冻鲆稽c笑容,完全沒有偽裝之意,反而更顯得疏朗大方,“即便這里所有的貨物都不復存在,有一樣東西,不會改變,我們過去看看?!?/br> 水魄很快想到它說的就是界碑,那塊寫著無凝煙三個字的界碑。戒備是一種特殊的石料,的確不會因為靈氣損耗,而消失殆盡。所以當他們重新站在界碑之前,看著那三個字,夕霜微微側過頭來:“水魄你發(fā)現(xiàn)嗎?上面的字體有些變化?!?/br> 水魄還當真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就是無凝煙三個字,還能變化到哪里去! “上一次,你讓我轉到界碑之后,讓我看起底下松軟的泥土,你是想暗示我什么?”夕霜再次發(fā)問,她沒有等水魄回答,已經轉身到了界碑之后,那里連她挖掘的痕跡都沒有改變,說明在她之后沒有人到達過這里,“讓我想想,這底下會是什么?” 水魄壓根沒辦法給她精準的答案,因為連它自己也不知道界碑之下是什么。它當時只覺得這里有些奇怪,所以才會偷偷給了夕霜暗示,希望她通過挖掘有所發(fā)現(xiàn),察覺到它是媒介的真相。結果夕霜在里頭沒有發(fā)現(xiàn),出去以后,直接被韓遂說破,它才暴露了身份,暴露的一瞬間,水魄沒有壓迫感,它反而覺得欣喜莫名,至少在他們面前它不用再偽裝成性,而且夕霜原諒了它。 這才是最重要的。夕霜沒有和它置氣,更沒有要和它算賬的意思、所以夕霜叉著腰,低頭看著那片泥土,詢問水魄時,水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不知道?!?/br> “這就對了。”夕霜笑瞇瞇地答道,“這才是我要聽的真實答案,要是把什么都告訴你,那你這個媒介做的,可就報酬太豐厚了?!?/br> 水魄真想用翅膀抽打夕霜的腦袋,為什么這話聽起來嘲諷滿滿,而她還無力辯解。是不是被識破了身份以后,只能委曲求全,夕霜才沒有給它這樣的機會,反而拉扯它的翅膀:“水魄,要是等一下,你發(fā)現(xiàn)危險,你先逃走好不好?” “你說的什么蠢話!”水魄一下子忘記了剛才的尷尬,更忘記用語聲傳達到夕霜的腦中,直接開口大喊道,“飼主死了,我一樣會死,我為什么要逃?我堅決不會跑的,到死我也會留在你的身邊!” 夕霜笑了,笑顏如花,水魄呆地看著她,因為剛才說的話實在不太中聽,肯定讓她很生氣??伤姆磻z毫沒有要生氣的樣子,反而很受用。它轉過頭嘀嘀咕咕著:我沒有夸張,你死了我就死了,這是簽訂飼主協(xié)議時,不能更改的條約。所有的靈物都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要是萬旭光死了,萬家飼養(yǎng)的這么多靈物,恐怕都保不住。只有那些被抹殺了原先飼主痕跡的嵌觀丸,能夠留存下來。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死的?!毕λ桓毙赜谐芍竦臉幼?,慢慢把衣袖卷起來,連水魄也沒發(fā)現(xiàn)她從哪兒摸出一把花鋤。這花鋤看起來與眾不同,居然是透明的。 明明纖細脆弱,可當夕霜一鋤子下去,刨開了界碑底下的泥土時,水魄的眼睛都瞪大了,你從哪里把這個帶進來的! “每個鏡師都有收集的愛好,我也不例外。這個很早以前就有了,我還想不出來用途。難道當真用它去種花,種草種草藥,原來今天派上用處了。”夕霜話音一落,三鋤子下去,界碑底下的坑,已經頗具規(guī)模。 水魄凌空飛起,飛到坑的上頭,嘗試著往下看了一眼,要是一直這樣挖,還沒有絲毫的發(fā)現(xiàn),會不會是白費了力氣? “我覺得留在界碑周圍,會安心許多?!毕λf的是真心話,她剛剛進入無凝煙的時候,心慌地說不出話來,到了界碑這里,反而再沒有這種感覺。 界碑底下一定有東西,而且是很好的東西。夕霜鍥而不舍地用花鋤繼續(xù)刨地,不知刨了多久,她想起韓遂說的話,無凝煙的時間與外面的不可考量。他們在這里花費了很多時間,到外面可能只是一瞬間的事。所以她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直到手中的花鋤咔嚓一聲,斷成了兩半,完成了屬于其必要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