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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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的不是同一路軍隊。 至少不是受同一個將領(lǐng)指揮的。 他站在城樓上, 視線居高臨下,將一里開外的隊伍看得清清楚楚。雖然士兵眾多看不到頭,穿著也幾乎一致,但打頭陣的布置明顯不同。 左邊呈護(hù)佑之姿,牢牢將中間營帳保衛(wèi)起來,并在后方甩出個尾巴,以備突發(fā)情況可以及時撤離。士兵持槍的姿勢基本一致,顯然訓(xùn)練有素。 右邊就相對松散一些,士兵排列也沒那么整齊,甚至不能按照長乘以寬的方式計算人數(shù),只能大略數(shù)出六七百。 一萬將士,來了兩千人圍城。 這兩千還分了至少兩派,中間夾帶著一名世子…… 顧玉成掐著手心,心頭慢慢火熱起來,他勉勵眾人幾句,拎起那塊殘破的絹布,匆匆下了城樓。 …… 正中間的營帳內(nèi) 楊茂臉色不愉,沉聲道:“雷將軍為何這般怯戰(zhàn)?莫非你也認(rèn)為姓顧的小子能呼風(fēng)喚雨不成?” “世子息怒。”雷長春躬身道,“末將只是以為,區(qū)區(qū)一個黔源縣,不值得勞動世子大駕。況黔源地偏糧少,只要圍而困之,不出十天,就能不費一兵一卒,探囊取之?!?/br> “十天?”楊茂身旁一個清瘦書吏嗤笑出聲,“雷將軍莫不是以為,只有城中人要吃要喝,咱們在城外的這些就能餐風(fēng)飲露吧?這人吃馬嚼的,哪頓不耗費糧食?” “城里那些賤民,餓極之時能啃草根樹皮,支撐個一年半載的。咱們王府精兵,可都是好米好rou喂出來的,經(jīng)不起這般磋磨。現(xiàn)在王爺大業(yè)初興,正是一呼百應(yīng)建功立業(yè)之時,非跟著黔源縣干耗,不知要貽誤多少戰(zhàn)機(jī)!” 楊茂微微頷首:“邱先生說的是。雷將軍你怎么看?” 雷長春:“……” 他都把勸降書射出去了還能怎么看? 然而楊茂和邱先生一唱一和,使勁兒擠兌,默契得雷長春額角都有些抽痛。 他就想不明白了,好端端一個世子爺,怎么這么糊涂?雖說平王殿下帶了二少爺發(fā)兵京師,那不是因為二少爺自幼習(xí)武身強(qiáng)體壯嗎? 只要楊茂能老老實實留在西南,等將來平王大功告成,他就是妥妥的繼承人,未來太子,何等榮耀風(fēng)光? 萬一事有不協(xié),平王兵敗,攤上抄家滅族的重罪,楊茂遠(yuǎn)在西南,背靠平王府,怎么也有個后路,不至于丟了性命。 可是這位世子就跟中了蠱似的,仗著手中有八千將兵,非要四處出戰(zhàn),甚至放出話來“蕩平西南”。 單單如此也罷了,畢竟雷長春是個將軍,不上戰(zhàn)場不能立功,在后方活動活動還能撈點兒戰(zhàn)功。 可是楊茂不信任他! 在雷長春眼里,西南這些小城池都是很容易攻破的,他在這里土生土長四十年,能不知道這地界兒有多窮嗎?根本沒有守城的本錢。大軍壓陣之下,肯定會有主動投降的。 最劃算的做法,就是勸降,不但節(jié)省糧草戰(zhàn)損,還能博個好名聲。 但楊茂不知道是想打仗立威,亦或單純對他不滿,硬是把大軍分散開來,打一地兒派一批駐守,而且在每個城池都放上自己人,儼然有建立據(jù)點的意思。 雷長春都不敢說這叫什么事兒,老子在前頭造京師的反,兒子在后頭造老子的反嗎? “雷將軍好大的威風(fēng),問個話都要世子好等?!鼻裣壬菩Ψ切Φ乜粗组L春,到處拱火,“雷將軍可是和顧縣令商量好了,要來個里應(yīng)外合?” 聽著耳邊冷嘲熱諷,再看看楊茂譴責(zé)戒備的目光,雷長春本來就黑的臉更黑了。 他想說你們是不是豬腦子,這個黔源縣令,去年風(fēng)平浪靜的時候就修了城墻,可見是個有成算的人,現(xiàn)在那城墻可是足足加高了一尺啊。 這多出來的高度,要差出多少戰(zhàn)損??! 這樣一座城,還只有兩千人攻打,當(dāng)然是勸降更好。 可惜他只是個帶兵的,不能跟世子硬扛,只好忍氣道:“末將勸降無關(guān)私心,乃是為了世子的安全。自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哪里是開玩笑的地方?” 楊茂瞬間沉了臉:“雷將軍以為,小王是來開玩笑的嗎?!” “末將不敢!”雷長春急忙躬身賠禮,瞥見邱先生那點得意的白眼,怒火上涌,憋了許久的話脫口而出,“還請世子息怒。末將斗膽立下軍令狀,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黔源縣令一定會投降!” 邱先生拖著長調(diào),陰陽怪氣地道:“軍中無戲言吶?!?/br> 楊茂眼中狠厲一閃而逝:“若是顧縣令不降呢?” 誠然雷長春是父親留下來保護(hù)他的,可是他仗著有點資歷能力,不把他這世子放在眼中,甚至想讓他時刻待在平王府,就為了完成父親命令,全然不顧他這個世子要被置于何地。 口口聲聲說什么為了他的安全,不過是因為雷家女兒嫁了二弟,想趁個熱灶罷了。 營帳中的氣氛rou眼可見地沉重下來,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焦灼。 雷長春盯著角落的塵??戳藬?shù)息,終于出聲打破沉默,雙手抱拳道:“要是顧縣令不降,末將愿受軍法處置!” “一言為定!”楊茂親自拿了紙筆命雷長春寫下軍令狀,蓋了印將其交給邱先生,“如此,小王便靜候佳音了?!?/br> 從汪雄之事他就看出來了,那顧玉成不是好惹的,只要他能挺住一天不降,他非趁機(jī)解決了雷長春不可! 然而老天這次沒有聽見楊茂的心聲,第二天午時剛到,黔源縣就響起了咚咚的鼓聲。 悶雷般的鼓聲響過四十九下,城門轟然大開。 兩方陣營無數(shù)人的目光中,顧玉成一身白服,緩緩從城樓陰影中步出。 他身旁落后半步的位置,是做苗女裝扮的宋琢冰,手捧官印,眸如深潭。 二人保持著相同步調(diào),一步步朝“楊”字大旗飄揚的營帳而去。 他們身后,城樓上有人運足中氣,高聲呼道:“黔源縣令顧玉成,特來遞送降表,請世子親見!” 第87章 巧舌如簧 “黔源縣令顧玉成, 特來遞送降表,請世子親見!” 這句話足足喊了三遍, 在空曠的城門前蕩出回響。 圍城隊伍中泛起小小的sao動, 前排士兵迅速分出一人去中帳匯報。 營帳中, 邱先生神色復(fù)雜, 哼了聲道:“雷將軍真是料事如神?!?/br> 雷長春此刻占據(jù)上風(fēng),壓根兒沒理他, 只盡力收斂喜色,拱手道:“恭喜世子!現(xiàn)在顧玉成遞送降表,黔源唾手可得啊?!?/br> 他昨天立下軍令狀就后悔了, 平王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可能背叛, 但是十二個時辰這個時間太死板了, 萬一黔源縣十三個時辰才來投降呢? 雷長春毫不懷疑,假如真有這種巧合,他會在受降之前被楊茂借口誅殺。 苦等一夜并深刻反思自己在世子心中的地位后, 雷長春甚至做好了如有意外就帶著自己手下的兵先躲到深山, 等平王歸來再做計較的打算。 現(xiàn)在顧玉成提前投降,他頓時拋去負(fù)擔(dān), 忠義兩全, 還壓了姓邱的一頭,喜得黑臉微微透紅。 楊茂屈起手指輕叩桌面,心中說不上是喜是憂,視線掃過帳中諸人, 淡淡地道:“不知顧玉成是真降還是詐降,此時下定論,未免言之過早。” 雷長春觀他神色松動,主動請纓:“末將請命去會一會這黔源縣令,為世子分憂!” 楊茂點頭:“有勞將軍?!?/br> 顧玉成和宋琢冰走到距離營帳兩百米的位置,被昨天射箭的黑臉將軍攔住,對方粗聲大氣地道:“某乃世子麾下雷長春,特來迎接顧大人!” 昨天倉促之間,顧玉成就覺對方生得魁梧高大,這會兒近距離接觸,幾乎整個人都籠罩在對方陰影中,他不慌不忙地錯開一步,容色平靜:“有勞雷將軍帶路?!?/br> 雷長春一雙眼睛自他和宋琢冰身上掃過,道:“顧大人可是真心投降世子?” 顧玉成示意他看官?。骸爱?dāng)然?!?/br> “既然如此,”雷長春微微瞇起眼睛,“請這位姑娘留步。顧大人自己來就行?!?/br> 宋琢冰看看雷長春又看看顧玉成,臉上露出明顯的疑惑。她偏過頭,輕聲道:“%#¥%@?!?/br> 雷長春:“???” 顧玉成用同樣的語言回復(fù)兩句,對她點點頭,然后看向雷長春,嚴(yán)肅地道:“雷將軍有所不知,這位姑娘是東苗西苗共推的少族長,愿率九十六苗寨投奔世子。還請將軍帶我二人同去面見世子,共敘仰慕之情。” 雷長春這才知道他二人嘰里呱啦說的是苗語,一時遲疑起來。 百夷地帶,能有九十六家苗寨歸降,這可是大功?。?/br> 細(xì)看那女子,確是苗人打扮,渾身銀飾極其貴重,濃墨重彩的臉上依稀能看出苗人特征,眉宇間器宇軒昂,行走時更是氣派十足,沒有絲毫閨閣女子的柔弱羞怯。 可是…… 想到平王曾提起宋家有人藏在黔源縣,與顧玉成過從甚密,那宋七娘更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不可小覷,雷長春被戰(zhàn)功沖得發(fā)熱的腦子很快冷靜下來,堅持要求顧玉成一個人前往中帳。 招降這件事兒是他一手促成,還立了軍令狀,須得慎之又慎,寧錯殺不放過。 否則萬一有個好歹,他只能帶著手下士兵去深山冒充山里苗了。 看他堅持,顧玉成臉色沉下來,冷冷地道:“但愿雷將軍不會后悔?!?/br> 說罷扭頭對宋琢冰嘰里咕嚕說了一長串,間或指指雷長春和楊茂所在的營帳。 宋琢冰越聽臉色越難看,她先用苗語對著雷長春嘰里咕嚕罵了一通,爾后抿抿唇,語調(diào)別扭地吐出幾個字:“你,好膽!” 雷長春對前半截一個字沒聽懂,但看陣勢也知道不是好話,念在這苗女地位頗高的份上,他稍微放緩臉色,勸對方等世子召見再來,“堂堂少族長,何必與遞降表的一起覲見?待世子設(shè)宴款待,豈不是更光彩?” 一番話說完,對面一男一女都沒有反應(yīng)。 雷長春此時方意識到這苗女絲毫不通漢話,非但不會說,連聽都不會。 他有心讓顧玉成翻譯過去,代為示好,可惜剛明朝暗諷完人家,這會兒根本張不開嘴。 即使張了嘴,也怕對方瞎說一氣,顛倒黑白。 正猶豫間,就見那苗女對顧玉成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將官印遞出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隨后瀟灑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雷長春心道不妙,急忙追上道:“少族長留個信物吧,雷某也好向世子引薦。” 又對顧玉成放軟話頭:“顧大人屈尊前來,世子不勝歡欣,掃榻相迎,苗寨之事,還要請顧大人從中調(diào)解,最好皆大歡喜?!?/br> 他將自己肚里的幾個成語傾巢倒出,終于勉強(qiáng)打動這探花縣令,上前對那苗女呱唧一通。 那苗女猶豫半晌,手指撫過腰間配飾,最終挑了個小小的彎月形雕花銀角,放在顧玉成手上:“¥%……”說罷大步朝著黔源縣城門而去。 顧玉成點點頭,拿著官印和銀角,對雷長春道:“信物在此,但少族長的決定并非顧某可以置喙,現(xiàn)在只有黔源縣遞降表了,有勞雷將軍帶路?!?/br> 雷長春:“……” 吃了個軟釘子,雷長春再沒開口,臉黑黑地把顧玉成帶到中帳,徑自到下首位置坐下。 這帳篷從外面看不高,但里面下挖了二尺,走進(jìn)去并不憋悶,里面陳設(shè)華麗,頂上還吊著六顆夜明珠,在白日散發(fā)著淺淡柔潤的光澤。 坐在上首的顯然是平王世子楊茂,他年約三旬,蓄著短須,身穿貢錦,頭戴玉冠,正把玩著一枚小巧的碧玉杯。 在他身后,兩名美貌侍女扛著紈扇,一左一右無聲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