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打不過你。”林暮指了指蔣天河，“你要再欺負(fù)迷茫，我真的會去揍你。”

    比賽結(jié)束后，老楊還讓他們兩班球員握手，蔣天河黑著臉磨了磨牙。

    林暮所謂的“答應(yīng)他一件事”就這么在口頭上給欠著了。

    籃球賽結(jié)束，校論壇上自然又是一片腥風(fēng)血雨，幾個摟刷了不少照片，內(nèi)容基本都是“壁花原來這么man啊？”“暗夜森林小王子應(yīng)該改名暗夜森林騎士”。

    “騎士比王子時髦不到哪里去啊！”最高贊的二樓如是說。

    林朝沒去看比賽，單純是不想湊熱鬧，林暮放了學(xué)來接她，正巧碰到了準(zhǔn)備上樓的陸戎。

    高一特殊學(xué)生馬上也要開始參加晚自習(xí)了，他帶著陳美花準(zhǔn)備去認(rèn)下特殊教室。

    奶奶看到姐弟兩，下意識叫了一聲：“jiejie！”

    林朝和林暮一時間誰都沒有動。

    過了一會兒，林朝才對著祖孫倆勉強地笑了笑。

    林朝之前說是說不打算給林暮擦屁股，關(guān)鍵時刻還是沒舍得把弟弟給賣了。

    【還不回家??？】林朝朝陸戎比手語，【奶奶要參觀教室嗎？】

    比畫完她才想起來應(yīng)該叫陳美花小名的，一旁的林暮大概也挺絕望，掩飾般地扶了扶額頭。

    陸戎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簡單地比劃著說：【看完教室我們就回去了?！?/br>
    林暮趕忙問：“要不要我?guī)銈內(nèi)ィ俊?/br>
    陸戎看了他一眼，沒多猶豫，便點了點頭。

    林朝松了口氣，趕忙做了個【我先走】的手勢。

    林暮重新帶著陸戎和陳美花上樓，繼續(xù)幫著自己的“jiejie”圓謊：“她還要去下棋，比較忙?！?/br>
    陸戎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不置可否道：“是嗎?！?/br>
    林暮的笑容有些僵硬，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編著：“你們雙休不是一塊兒參加義賣的嘛，我jiejie還帶回來一個小黃鴨發(fā)卡，挺好看的?！?/br>
    陸戎似乎笑了下，他與林暮一同走到特殊班級的門口，側(cè)過半邊身子，微微低垂著頭，突然問道：“那發(fā)卡你喜歡嗎？”

    “……”林暮的腦子大概懵了有一秒鐘，他像是被什么東西攥住了心臟似的，過了許久才調(diào)整好表情，若無其事地道，“我覺得我jiejie戴著挺可愛的，美美親手做的嗎？”

    陸戎看了他一會兒，露了個很淡的笑容。

    “是我親手做的。”他說，“你姐沒告訴你嗎？”

    謊言有時候本身也是個陷阱，林暮明明記得那晚上陸戎提過發(fā)卡是陳美花做的，但他卻得裝作是第一次知道的樣子，非常無辜地?fù)u了搖腦袋。

    陸戎倒是沒再多問，他拉著奶奶熟悉了半天教室，整理好課桌椅，順便認(rèn)識了一圈新的“同學(xué)”。

    “今天很多人都回家了?！辈苷恳饶赣H紀(jì)清文來接，所以還沒走，他認(rèn)得陸戎的臉，難得主動與對方說話，“明天大家都在。”

    美美與曹湛一起吃的中飯，他們是有著偉大革命友誼的“好朋友”，以及共同的敵人“香菇”。

    林暮看著陸戎還穿著自己的衣服，突然想了起來，問道：“你們還沒做校服吧？”

    陸戎點頭：“明天才開始登記?！彼戳艘谎哿帜旱囊r衫，又問，“熱不熱？”

    林暮沒明白：“什么？”

    陸戎抿了抿唇，低聲道：“打籃球。”

    林暮恍然：“你來看了嗎？”

    陸戎沒承認(rèn)，但也沒否認(rèn)，他只是伸出手，輕輕拂過了林暮的襯衣領(lǐng)子，淡淡道：“這邊，都潮了?！?/br>
    第十六章 女孩們的裙擺（四）

    陸戎的指尖是涼的，身上的味道并不是沐浴露的那種甜味，林暮聞不太出來，但又覺得很好聞。

    坤乾的男生校服是統(tǒng)一的白襯衫，一般訂做兩件，輪換著穿，林暮晚上搓著衣領(lǐng)上的汗?jié)n，還仔細(xì)看了下，林朝從棋房里出來，偶爾瞥過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她比劃：【你在看什么？】

    林暮只好說：【看看衣領(lǐng)潮了沒】

    林朝：【出汗了當(dāng)然會潮啊，你是笨蛋么？】

    林暮：“……”

    高一學(xué)生統(tǒng)一做校服，下午自習(xí)的時候男女生輪流量尺寸，莫曉曉看到模特圖，發(fā)現(xiàn)女生的校服是短裙，整個人突然緊張了起來。

    李子排在她身后，淡淡看了她一眼。

    輪到莫曉曉的時候，她突然對著量尺寸的師傅低聲道：“我……我穿褲子。”

    師傅拿著軟尺愣了下，看她彎腰卷起褲腿，隨即明白過來。

    “這沒什么的?！睅煾敌ζ饋?，“高三有個男生，左胳膊沒了，夏天不照樣穿短袖啊?！?/br>
    莫曉曉沒說話，她有些猶豫。

    師傅把軟尺貼著她肩頭，邊量邊勸慰道：“女孩子穿裙子都好看的?！?/br>
    他看了一眼莫曉曉，又說：“這樣吧，我給你量兩個尺寸，穿褲子也好，穿裙子也罷，隨你挑。”

    陸戎量完了褲腿，展開雙臂，師傅“嚯”了一聲，感慨道：“長真長啊，哪兒都長?！?/br>
    周圍有男生笑了下，女生不少往這里看的，陸戎沒什么表情，他量完從講桌邊下來，陪著陳美花坐在一邊，莫曉曉和李子也量好了，兩人正說著話。

    “你不想穿裙子？”李子問莫曉曉。

    莫曉曉的表情糾結(jié)：“我沒當(dāng)那么多人面穿過?！彼那牡?，“我家里有裙子，我都在家里偷偷穿。”

    李子的眉梢線條冷清：“喜歡就穿，別在乎那么多?！?/br>
    莫曉曉被她說的心動，臉有些紅的問：“我穿了，不好看怎么辦？”

    “怎么會不好看。”李子認(rèn)真看著她，轉(zhuǎn)頭問陳美花，“美美覺得好看嗎？”

    陳美花表情很嚴(yán)肅，她看著莫曉曉說：“女孩子穿裙子最可愛了?！?/br>
    莫曉曉笑起來，她還是不太好意思，顧慮這顧慮那的。

    李子還想說什么，陸戎沖著她搖了搖頭。

    “你不用管我們?！标懭謱χ獣詴缘?，“穿不穿裙子都是你的權(quán)利，你不用顧慮任何人怎么想?！?/br>
    校服訂制需要些時間，莫曉曉其實是很期待的，李子看到她在偷偷試搭配裙子的小皮鞋，似乎想把鋼腿那邊也穿進去。

    兩人在課間還討論裙子的長度，莫曉曉甚至畫了裙子的草圖，自認(rèn)很聰明地告訴李子：“我讓師傅給我量長了一點?！?/br>
    李子垂著眼，她耐心問：“長到哪兒？”

    莫曉曉在假肢上比劃：“到膝蓋過一點，遮著銜接的地方，好看點?！?/br>
    李子目光溫和：“那可太帥了，跟賽博朋克似的?！?/br>
    莫曉曉哈哈大笑，還去給陸戎看她畫的裙子樣子，陸戎沒看一會兒就被奶奶拿走了。

    三個“女生”圍著討論裙子，陸戎撐著腦袋看她們，耳邊全是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聲音，他也不覺得吵，只是忍不住笑了一會兒。

    林暮也很期待高一今年的新校服，他現(xiàn)在和陸戎關(guān)系似乎終于有了些起色。好看的學(xué)弟的確不好搞，但有時間多搞搞還是搞得動的。

    晚自習(xí)林朝大部分時間都在棋院，林暮去特殊班級給曹湛輔導(dǎo)功課，見縫插針地與陸戎說話，兩人其實沒太多共同話題，不同年級，作業(yè)答案也對不了，倒是美美很愛同他講話，非常固執(zhí)地喊他“jiejie”。

    陸戎糾正了她幾次，發(fā)現(xiàn)沒什么用，便也就放棄了。

    林暮自認(rèn)演技出眾，填坑填的心理素質(zhì)日益強悍：“我和我jiejie本來就是雙胞胎嘛，美美認(rèn)錯很正常的，不是我說，不少人都認(rèn)錯過。”

    陸戎的眼睫很長，他專注看人時像飽含了情愫，這很容易把人看心軟，連林暮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對他撒謊是一件罪孽深重的事。

    “你和林朝一點兒都不像。”陸戎平靜道，他像是故意似的，又說，“我分得清楚你們?！?/br>
    林暮有些訥訥的：“是、是嗎？”

    陸戎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捏了捏林暮的耳垂：“這邊就不一樣?！?/br>
    林暮捂著耳朵，他張了張嘴，耳廓微紅。

    陸戎突然就笑了：“你害羞什么？”他問。

    林暮當(dāng)然說不出自己在害羞什么，他不想老和陸戎聊林朝，但似乎不聊這些又不知該聊什么其他的。

    兩人就這么日復(fù)一日的說著話，林暮找話題，陸戎大部分時間聽著，他經(jīng)常需要分心去照顧美美，這時候林暮就會安靜待在一旁。

    話題一直都打不開，林暮講著講著就繞到了林朝身上，夸她下棋厲害，升段比賽贏了幾把，指導(dǎo)棋下了幾盤，他說這些的時候陸戎聽得很認(rèn)真，看不出是因為聽他講話，還是因為話題里的人。

    許一鷺聽久了有一次也沒忍住，趁著陸戎不在的時候問林暮：“你怎么老和學(xué)弟聊你jiejie？他喜歡你jiejie嗎？”

    林暮愣了愣，下意識否認(rèn)道：“當(dāng)然不是，他倆只是我們社區(qū)互助會認(rèn)識，關(guān)系好而已?！?/br>
    林暮說完，又覺得這話實在是有點荒唐，去互助會認(rèn)識陸戎的是他，覺得關(guān)系好的也是他，最后卻都得算在林朝頭上。

    許一鷺看不見，耳朵卻很靈，他笑著說：“你老說林朝和他關(guān)系好，我怎么覺著你倆比較熟？”

    林暮只好厚著臉皮道：“我多積極啊，老沒話找話?！?/br>
    晚自習(xí)特殊班級幾乎沒什么事需要忙的，有特教老師陪著，一些學(xué)生有問題，老師都會單獨開小灶，曹湛磕磕絆絆做完了作業(yè)，很想玩手機，林暮問他：“想看什么？”

    曹湛想了半天，就想到一個看論壇。

    林暮便開了校內(nèi)網(wǎng)給他看。

    原本林暮自己并不怎么關(guān)注校內(nèi)論壇，主要都是匿名，再加學(xué)校性質(zhì)問題，偶爾會有帶著惡意的帖子被掛墻頭，雖然只要涉及到特殊學(xué)生的歧視言論管理員刪帖速度都很快，但看到一兩個心里仍舊會難受。

    林暮挺佩服曹湛逛論壇的愛好的，但轉(zhuǎn)念一想，有些帖子標(biāo)題明褒暗諷，陰陽怪氣，憑曹湛的小腦瓜子可能還看不懂。

    比如他現(xiàn)在點開的一個，標(biāo)題寫著“我們學(xué)校有些女生的勇氣真是可嘉。”內(nèi)容只配了一張照片，正是莫曉曉彎著腰在試小皮鞋的樣子，這圖明顯是偷拍的，只留了她挽起褲腿的下半身。

    “這照片誰拍的啊？這女生想啥呢？這腿是假的吧？”

    “我記得高一五班有個特殊學(xué)生右小腿是假肢？”

    “就在我們隔壁班，每天都能見到，新校服女生能穿短裙了，她真的要穿？”

    曹湛看到這樓才覺得不太對，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跟帖問道：“為什么不能穿？”

    底下馬上就有人回復(fù)了他。

    “你在開玩笑？這腿露出來，誰看到不半夜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