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憑什么這樣對我？”方唯終于忍不住嘶吼了出來。心臟在被生拉硬拽，整顆心都在流血。他痛到幾欲窒息，“你憑什么這樣對我！你報(bào)復(fù)那個女孩子，把她脫光了丟在樹林，是因?yàn)樗蟼髁四闩笥训穆阏铡？晌夷兀沂裁炊紱]做……什么都不知道……”

    周銳昀如此對待他，不就像報(bào)復(fù)當(dāng)年那個小太妹一般，那次他選擇把人脫光了丟在樹林里，這次他選擇毀掉方唯的真心和感情。

    周銳昀此時(shí)已經(jīng)無心去關(guān)注他是如何知道把人脫光了丟進(jìn)樹林里這事的，只是看著他崩潰大哭的樣子，殘忍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方唯先開始沒聽懂，幾秒鐘后才往后退了一步，抽泣道：“什么意思？你都知道我是不知情的……”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自以為無辜的樣子。”

    “難道我不無辜嗎？”

    “你無辜？你父母給校董施加壓力時(shí)，在我媽解釋真相、懇求他們卻閉門不見時(shí)，怎么從不想想我是無辜的呢？”

    方唯睜大眼睛，淚珠從眼眶里往下墜落，他茫然道：“我不知道……”

    周銳昀步步緊逼，不容他有絲毫喘息的機(jī)會：“對呀，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敝茕J昀尖銳地笑道，“你們這樣的人都是如此，只要自己不是拿刀的人，便永遠(yuǎn)自以為干凈?！?/br>
    方唯被他說的呆住了，在那雙銳利卻不再熟悉的眼睛看到了不加掩飾的恨和嘲諷，還看見了四面的懸崖。他的感情在這一句句話里四面楚歌，再無退路。

    真相原來是這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狈轿ㄐα似饋?，笑容逐漸失控地?cái)U(kuò)大，“原來在你眼里，我是一個加害者?！?/br>
    周銳昀別過臉去，沒說話。

    方唯瘋狂地笑，面容又變得扭曲，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最終他還是心存一點(diǎn)兒希冀，輕聲問道：“那你……那你喜歡過我嗎？” 在一起的這些日子里，有過一絲絲的喜歡嗎？

    周銳昀殘忍地?cái)嗔怂哪钕?，反問道：“你覺得呢?！?/br>
    方唯眼睛里的光徹底熄滅了。

    “你覺得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嗎？嗯？”

    他最后那點(diǎn)兒幻想也被對方殘忍地掐滅了。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方唯其實(shí)有些明白，周銳昀未必有多喜歡自己?？伤辉诤?，因?yàn)橹灰茕J昀有那么一點(diǎn)兒喜歡他就夠了，他只圖那一丁點(diǎn)兒的喜歡而已，可如今，那點(diǎn)兒原來喜歡都沒有。

    方唯被徹底擊潰了，像個瘋子般哭著吼叫：“為什么是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那么那么喜歡你?。槭裁?，為什么會有人能忍心如此傷害一份感情和真心愛他的人！

    “因?yàn)槟阗v。”周銳昀上前兩步，欺身壓迫上來，嘴里吐出的話字字如刀，他永遠(yuǎn)都不忌憚于傷害每個愛他的人，“你像條狗一樣好拿捏，隨意打罵也不敢反抗，只敢作勢叫兩聲，給根骨頭又能立馬高興地軟下來，你自己說，賤不賤？”

    他曾對這個世界束手投降、不愿再針鋒相對。正如他想要放過方唯，無數(shù)次?？蛇@人一點(diǎn)兒不曉得他心里所想，總是自顧自地湊上來，搖尾乞憐。真賤，真他媽賤。賤到周銳昀一次次的忍不住想看到他的痛苦、他的難過、他希望破滅的樣子。

    方唯像在被凌遲，自己一片赤誠真心在這一字字里被肆意侮辱、踐踏，全化成了難堪，而他毫無辦法。

    從一開始這就是個由謊言構(gòu)筑的騙局，愛是假象，剝開云霧，真相早藏在了周銳昀過往的每一次不耐、惡語相向、冷暴力、和搖響的鈴鐺里，方唯確實(shí)像條下賤的狗?？尚Φ氖撬⒎呛翢o察覺，只是甘于做戀愛里的瞎子。

    可惜，愛是假的，一切都是虛妄。

    方唯聽見有什么東西破碎了，純凈無暇的感情被毀的面目全非。他很害怕，怕得不得了，他終于畏懼，畏懼愛、畏懼光、畏懼面前這個他曾經(jīng)真心實(shí)意喜歡過的人。

    他抬手打向周銳昀，口不擇言地痛喊，惡意頭一回被滋生出來：“你憑什么這樣說？憑什么這樣對我？你才是活該，你活該如此！活該退學(xué)、活該被人毀掉未來！”

    一直緊攥著的藥瓶掉在了地板上，啪嗒一聲響，只是沒人再注意。

    周銳昀輕松制住他的手腳，倏忽冷笑道：“你現(xiàn)在虛張聲勢地?fù)]舞著拳頭有什么用？我揮揮手、再丟根骨頭，你不得照樣再沒臉沒皮的軟下來？”

    就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

    方唯聽了他的話后驀地停下動作，渾身力氣被抽干，脊柱也再也支撐不了他挺直背站著，得倚靠墻壁才能站穩(wěn)。他雙目赤紅、淚痕未干，形狀極為狼狽。反觀周銳昀，永遠(yuǎn)是那副漠不在乎的模樣。

    “不會了，不會了。我犯賤犯的夠多了?！?/br>
    周銳昀冷眼瞧著他，只見方唯倦怠地閉上了眼睛：“你的目的達(dá)到了?！?/br>
    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

    恨意生根拔節(jié)，愛意煙消云散。

    tbc

    第34章 上

    外面又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上簌簌作響，房子隔音不比前一個，樓上固定的夜半笛聲又響了起來。以往這時(shí)候方唯都會跟周銳昀嘟囔抱怨樓上的姑娘總吹這一首?？蛇@會兒兩人才像兩只困獸爭斗完，沒有任何繾綣的氛圍，或許以后也不會再有。

    周銳昀拿眼角睨著方唯，后者在他的眼神里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抖著唇閉上了眼睛：“到此為止吧?！?/br>
    到此為止。

    周銳昀聽明白他的話后拿指腹蹭了蹭唇角，然后從一串鑰匙里取下一個，扔在了地上，啪嗒一聲響，方唯也像受驚的動物般抖了一下。周銳昀懶得看他，轉(zhuǎn)身就開始收拾東西。而這房子里大大小小的物品多是方唯添置，他必須要帶走的沒幾樣，倒像只是個短暫的房客。

    沒幾分鐘就收拾完畢，周銳昀似毫無留戀地走出臥室，沒看方唯一眼，對方也沒看他，始終低頭望著地板，房間里寂靜無聲。

    走到門口時(shí)周銳昀終于頓了頓，沒回頭，因?yàn)樗碌玫缴砗笫强帐幨?，未關(guān)的窗戶吹起窗簾，掩去一切情緒。方唯在臥室里沒追出來。

    他盯著墻面的污點(diǎn)幾秒，最終開門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許久，方唯才卸下力氣，身體處處都痛的他站不住，緩緩順著墻滑下，臉埋在雙手里，雙肩顫動，許久都無聲無息。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木然地抬起頭，正前方是床頭墻壁，上面掛著許多照片，頃刻入眼的那張刺地他又是一痛——是蹭周銳昀跟他同事公家出費(fèi)自駕游那次，同行的陳冉偶然拍下的一張。在一片巨大的澄澈湖泊前，周銳昀倚著車吸煙，方唯在不遠(yuǎn)處舉著相機(jī)偷拍他。

    當(dāng)時(shí)方唯不知道自己也在別人的鏡頭里，他眼角眉梢的愛根本毫無掩藏，一眼便知。

    后來陳冉把照片發(fā)給他，他一看便極喜歡，趕緊保存。跟周銳昀在一起后又打印出來，掛到墻上。掛上墻后，他還比照著照片的樣子，用手比出鏡頭，對準(zhǔn)周銳昀：“看，你永遠(yuǎn)在我的鏡頭里?！?/br>
    周銳昀挑眉一笑，走開了：“幼稚?！?/br>
    不是幼稚，應(yīng)該是可笑。方唯捂著眼睛苦笑出聲，自己的愛全都是別人的笑料而已。他忽然站起來走上前，把那張照片硬生生拽了下來——墻紙都差點(diǎn)被掀起。

    鏡框劃傷了他的手，他卻沒停，固執(zhí)而暴力的扣開鏡框，把那張薄薄的照片扯出來撕碎了，再也拼粘復(fù)原不了。

    臥室里滿目周銳昀的所有物，兩個枕頭、衣柜里一半的衣物、拖鞋，走到衛(wèi)生間還是，并排的牙刷、毛巾、刮胡刀……他走時(shí)一樣沒帶，方唯呼吸間都覺得這房子依然全是他的氣息，令人難受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