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起來是個好事，但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他要問，但問不到人，誰也不說。

    手術(shù)推遲了幾天，當(dāng)天結(jié)束時譚西原看到了謝衡。

    謝衡打扮的人模人樣，一湊近還能聞到點香水味，病房內(nèi)外少有這類花蝴蝶出入。他挺顯眼，三三兩兩的小護(hù)士和病人家屬都偷偷覷他。

    上一次見面鬧了不愉快，無非是謝衡打聽來他家里人住院，喝完酒過來鬧事。抓著譚西原說了一通難聽話。

    ——“你缺錢對吧，我可以給你?！?/br>
    “你可以用別的東西還?！?/br>
    “怎么樣，要不要考慮考慮？”

    譚西原當(dāng)時心情焦躁，可沒功夫搭理這等無賴，沉下臉就要趕人。謝衡喝得多了，厚著臉皮拉他的胳膊，還在說：“你考慮一下，肯定不虧?！?/br>
    譚西原冷笑，說：“滾?！?/br>
    謝衡被罵了也不氣，譚西原要是走投無路了，必須得考慮，他覺得自己勢在必得，樂顛顛地滾了。

    結(jié)果沒成想，半道殺出個方唯壞了他的事。

    壞了也罷，謝衡想通了，方唯說的沒錯，何苦利用別人的救命錢達(dá)成自己的預(yù)謀。這年頭可不流行賣身還債、強(qiáng)制包養(yǎng)，多俗氣呀。

    譚西原接了一瓶水，熱水咕嚕嚕地冒著熱氣，謝衡他后面跟著，一言不發(fā)。

    水瓶滿了，蓋上塞子。譚西原卻沒動，良久后，他先開口：“是你找的徐醫(yī)生？”

    謝衡沒說話，默認(rèn)了。他學(xué)聰明了，沒主動邀功，先等對方猜出來才大搖大擺地來炫耀功勞。

    譚西原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說：“手術(shù)很順利，徐醫(yī)生是業(yè)內(nèi)翹楚，我之前聯(lián)系很久他也沒排出時間來……謝謝。”

    “順利就好。”謝衡說。

    譚西原點點頭，又說了聲謝謝。他轉(zhuǎn)身拿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遞給謝衡，謝衡聞了聞，不習(xí)慣紙質(zhì)杯子的生澀味道。

    “只有這個?！弊T西原說。

    謝衡聳肩：“沒事，我不渴?！?/br>
    對話不太流暢，兩人也無話可說。譚西原低頭整理東西，謝衡不動聲色地盯著他。

    “你不生氣了吧？”謝衡忽而開口，“那天我喝多了，講的話可能不好聽?！?/br>
    “沒什么。”譚西原心生無奈。他明白過來，謝衡是想換個策略來擺平自己。比起硬碰硬的不客氣，這種迂回又禮貌的方式反而更難拒絕和擺脫。

    謝衡果然得寸進(jìn)尺，在幾句快到晚飯時間、伯父什么時候能醒、你餓不餓的廢話后，直戳目的，問：“既然你弟弟也在，那要不我們現(xiàn)在出去吃頓飯？讓他照看一下伯父。我看你最近瘦了一點?！?/br>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人還幫了自己的大忙，盡管是個不請自來的援手，可譚西原到底收了人家的惠，哪里好拒絕。

    說話間正好莊越從衛(wèi)生間回來，他推門時嘴上還在說：“晚上吃什么？我下去買……”

    抬頭卻見屋里站了個陌生人——倒也不是全然陌生。

    謝衡第一次見他，覺著這男孩長得不錯，清俊挺拔，眉目緩緩伸展，尚且留著點兒稚嫩。只是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怎么友善。

    “這是你弟弟？”

    譚西原說：“嗯，莊越?！?/br>
    “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敝x衡露齒一笑，“我跟你哥哥現(xiàn)在出去吃飯，你守會兒病床吧，回來時給你帶飯，你有什么喜歡吃的？”

    莊越眉毛一皺，沒搭理他，看向譚西原，確認(rèn)道：“你們要出去吃飯？”

    “嗯?！弊T西原點頭，“你照看會兒叔叔，要是醒了就喊醫(yī)生?！?/br>
    “不行。我晚上有課，現(xiàn)在要回學(xué)校。”

    “不是說今天放假嗎？”

    手指掐了下手心，莊越平靜地撒謊：“臨時通知有場考試?！?/br>
    莊越今年高三，沒幾個月就要高考，他們這類人除了學(xué)習(xí)可能沒什么改變?nèi)松壽E的機(jī)會了。譚西原自然不會拿莊越的高考消遣，便對謝衡說：“今晚就算了，我走不開?！?/br>
    謝衡揚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莊越，展顏一笑：“行，那等你有空。不過你們這樣整天在醫(yī)院也耽誤學(xué)習(xí)工作，要我?guī)兔φ覀€看護(hù)嗎？”

    “我找了，明天過來?！弊T西原說。

    謝衡眼前一亮：“那明天中午吧，一起吃飯?！?/br>
    譚西原沒拒絕，謝衡飄飄然走了。果然懷柔政策更易施展，效果顯著。

    路過門口的莊越時，男孩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謝衡瞥了一眼，朝他笑了笑，還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xué)習(xí)啊。”

    等謝衡走了，譚西原也拿起車鑰匙說：“收拾下書包，我送你去學(xué)校?！?/br>
    莊越臉色不好：“我自己去，你看著爸爸吧?！?/br>
    “來回半小時，莊叔應(yīng)該暫時不會醒?！弊T西原說，“我送你去，這邊不好打車?！?/br>
    莊越?jīng)]執(zhí)著的拒絕，背上書包跟著譚西原去了停車場。

    天空逐漸黑沉，路燈一盞盞亮起。莊越坐在副駕，看了幾眼譚西原，問：“剛才那是你朋友嗎？沒怎么見過?！?/br>
    “你沒見過的多了?！弊T西原說。

    “是不是他借錢給你的？”莊越又問，補(bǔ)了句，“我知道你沒錢，都投進(jìn)房子首付里了?！?/br>
    譚西原一頓：“不是他?！?/br>
    途徑人行橫道，有情侶在吵架，橫在路上拉拉扯扯。譚西原按了下喇叭提醒，耐心地等人走開。車?yán)镩_著廣播，說情人節(jié)就要到了，連道路兩旁都提早充斥著節(jié)日的廣告和宣傳。

    莊越攥緊了下包帶，順著問道：“你都快30歲了，還沒談戀愛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