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閃亮怔怔地收回手，就聽周鶴青又道：“我是個混蛋，直到離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很愛很愛你，離開你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生死門前走一遭，我的走馬燈里全是你，我知道要你這樣隨隨便便作出決定很困難，但你愿意再給愛你的混蛋一個機(jī)會嗎？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jī)會？”他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好像只要徐閃亮說聲不他就會放開一樣，但卻將人家摟得死緊。

    夜晚的病房里靜悄悄的，三人床位空了兩，安靜得只能聽見點滴的聲音，滴答滴答，落到容器里。

    徐閃亮抬起頭來慢吞吞道：“你不說我還真沒發(fā)現(xiàn)，原來你以前對我這么不好……”話還沒說完就被周鶴青用拇指食指捏住了他的嘴唇，迫使他微微嘟起嘴來，就順勢低頭在上面親了一下。大抵是因為術(shù)后短時間內(nèi)不能喝水的緣故，他的嘴唇干燥不甚柔軟，略略翹起的死皮刮過徐閃亮的嘴唇，惹得上面酥酥麻麻的。

    徐閃亮咂咂嘴，說：“還要?！?/br>
    周鶴青就又親了上去，慢慢地廝磨著，用鼻尖去蹭徐閃亮的鼻尖，用嘴唇去摩挲徐閃亮的嘴唇，勾得對方率先探出舌尖來，在他干燥的唇上輕輕舔了一下。

    周鶴青稍稍往后退了一點：“不行，我現(xiàn)在腎還沒好。”

    徐閃亮就哈哈亂笑起來，把床震得咯吱咯吱直響。

    所謂英雄救美的代價就是沒有X生活。

    “誰想那個了？”徐閃亮隨即斂了笑容，訕訕地，把發(fā)燙的臉往周鶴青頸窩里貼，又悄悄地拱起屁股，夾緊雙腿。窗外下了些寒氣，水流從排水管道簌簌地往下流，在這一方天地里，他卻覺得十分溫暖。

    “那你喜歡我什么呢？”他問道。

    周鶴青開始數(shù)：“喜歡你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小機(jī)靈，喜歡你的善良，喜歡你的堅強(qiáng)勇敢，喜歡你……嘿，你的全部我都喜歡?！?/br>
    徐閃亮說：“如果哪一天我不再勇敢了呢？”

    周鶴青道：“那我就替你勇敢?！?/br>
    317病房這幾天來了好幾撥人，警察文化，記者采訪，受害者親屬握著重傷在床的英雄和旁邊站著的小英雄不住致謝，又給英雄們送了紅包，而后又來了學(xué)校里的領(lǐng)導(dǎo)同事，臨走之前紛紛往周鶴青手里塞信封。

    周鶴青就這么干躺在床上，面上掛著不堪一擊的微笑，接受一波又一波的視察。

    等人都走了，徐閃亮就把病房門一關(guān)，脫了鞋盤腿坐在病床上，把那些個紅包信封里的錢全部倒出來，攢在手里一張一張地數(shù)來數(shù)去。明明以前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英雄好漢，奈何下了凡塵變成為五斗米折彎了腰的小葛朗臺。

    他還喜滋滋地跟周鶴青說：“你這腎被捅得不虧。”

    你聽聽他這說的是什么話！

    徐閃亮把錢來回點了兩遍，見周鶴青瞅著他，便嫌棄道：“你工作都沒了，還好意思說要包養(yǎng)我。”

    ……還是不要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找到新工作了吧。

    周鶴青躺在床上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開始瞎哼哼。傷口的創(chuàng)面不大，但很深，以至于這幾天他都尊聽醫(yī)囑，像個木偶一樣干躺在床上，就連翻身也只能往一邊側(cè)翻，才不過躺了一兩天，他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哪里都痛，時不時就亂哼哼。

    仗著自己為徐閃亮挨了一刀，成天的撒嬌，隔三分鐘要一個親戚，擱五分鐘討一個抱抱，吃飯要喂，喝水要喂，擦身體端尿壺一個都不許落下。命都可以不要了，還要臉么。

    徐閃亮一聽他哼哼，就把錢都收起來，擼起袖子給他按摩，不然他又要嘚吧嘚個沒完。那雙他牽了千百遍的手親了千百遍的手，一寸一寸按壓他酸軟的肌rou。按了沒多久，周鶴青就覺得不行，腎又開始疼了：“別按了！”

    徐閃亮就不高興撒了手：“你看看你，又沖我亂發(fā)脾氣！我就按！”

    不多時，被子底下就頂了個包，徐閃亮一巴掌扇下去：“不行！你腎還沒好！”

    他們絮絮叨叨地說了會話，病房門冷不丁地被推開了。周母得到兒子受傷的消息，到底還是心疼的，又馬不停蹄地從老家趕到海市，她站在病房門口面色陰暗不霽。徐閃亮便收回給周鶴青按摩的手，卻沒想到被周鶴青握住了，對方安撫地輕輕捏了兩下。徐閃亮站起來，尷尬道：“你們聊，我出去打壺開水。”就低著頭出去了。

    周母走進(jìn)去，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開始一聲不吭地削蘋果。力道之大，蘋果皮之厚，削的好像不是蘋果是周鶴青的腦袋瓜子。

    周鶴青只好訕笑道：“媽，您怎么來了，誰告訴你的？是不是我同事？”

    周母仍舊削著蘋果：“您多能耐啊，放著好好的老師不當(dāng)，非得擱醫(yī)院里……醫(yī)院里……”她似乎是難以啟齒，便索性住口不說了。

    周鶴青便也沉默著，過了半響，他看著天花板道：“媽，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怕這個世道容不下我們兩，你怕我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卻因為這個今后要吃很多苦?？晌也慌?，媽，如果到了那一天真變成了您擔(dān)心的那樣，那也是這個世道錯了，不是我們?！?/br>
    周母皺眉道：“你因為他辭的職？”

    周鶴青笑道：“是啊，我想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即便我不辭職，也總有被辭退的一天，與其到時候弄得難看，還不如我先離開?！?/br>
    “先前您生著病，我怕您過意不去，所以就沒跟您說?！彼D(zhuǎn)過頭來，眼角滑下一顆淚：“是兒子沒用，您手術(shù)的錢是他出的，他當(dāng)時還準(zhǔn)備去匹配您的□□。所以我說，我欠他太多，還也還不清了……”

    “什么！”周母猛地站起來，似乎是不可置信：“你瘋了？！”她又喃喃啜泣道：“是媽害了你，是媽害了你啊?！?/br>
    “不是，媽?！敝茭Q青笑了一下：“我愛他?！?/br>
    周母似乎仍然無法消化這個事情，把手中的蘋果放到柜子上，又慌慌張張地去找自己的包。

    徐閃亮拎著熱水壺壓根就沒去打熱水，一直貼著門邊站著，出門之前還特意留了一條小縫。他兩手抱著暖水瓶，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一顆心擰著七上八下的，待到聽見周鶴青說的那些，面上就又哭又笑的。

    等到周母出來，他才側(cè)著身子躲了一下，抹了把臉喊住周母，笑道：“阿姨，其實吧，周鶴青這刀是替我挨的，我也對不住他，我今后肯定好好待他。但是，您要是再尋死覓活，他又不會跟著去，最后豈不是便宜了我？”

    “你！”周母氣憤轉(zhuǎn)身離去。

    閃亮抱著熱水瓶進(jìn)病房的時候還有點心虛，關(guān)門的動作都有點小心翼翼，卻看著周鶴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便猶豫道：“你都聽到了？”

    周鶴青沒說話。

    徐閃亮放下熱水瓶撲上去抱住他，他瞅著周鶴青的表情似乎不怎么生氣，便問道：“你不生氣？”

    周鶴青搖了搖頭，摸摸他的臉：“有些話我不好說，你說了就說了吧。”

    徐閃亮就直起身來長噓一口氣，周鶴青又說他想喝熱水，徐閃亮拎起水瓶往外走，周鶴青又笑了，看來他兩半斤八兩。

    徐閃亮惱羞成怒，拿起周母削到只剩一個蘋果核的蘋果塞住周鶴青的嘴，那上面還插著一把刀：“吃蘋果吧你！”

    后來，周鶴青出院了，再后來他痊愈了。

    又是一年，有天徐閃亮放學(xué)接到周鶴青電話，要他帶著貓現(xiàn)在立刻馬上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約了房產(chǎn)經(jīng)理人看房子，這房子能不能買，還得看兩主子喜不喜歡。那地方坐北朝南，采光好，還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都按徐閃亮的要求看的，但他還有些挑三揀四。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兒，那張房產(chǎn)證上還有他的名字。

    夏末初秋的夜晚扔有些熱，吃過晚飯，徐閃亮坐在街角的長椅上歇息，周鶴青去給他買了個冰淇淋，對面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那么多雙眼睛看著呢，周鶴青牽起他的手，在他手心撓了一下，他們彼此相視一笑。

    愛是什么呢？愛是飛蛾撲火是義無反顧，是患得患失是卑微畏縮？都是。千人千面，每個人表達(dá)愛意的方式不同，才造就了這個紛繁的世界。但它更是成長。相愛的兩個人彼此學(xué)習(xí)，相互扶持，懂得包容，逐漸成長。愛讓兩個全然陌生的人走到一起，而后長成了對方的樣子。

    我會替你勇敢，我也會為你堅強(qiáng)。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了。

    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