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qū)嵲谔碳分節(jié)閱讀_65
徐瑾走后,周鶴青靠坐在長椅上,他閉上眼睛,頭向后仰著,甚至低低地笑出聲來,那瀟灑肆意的樣子,旁人見了,興許要以為他是個神經(jīng)病。 手術(shù)進(jìn)行到三個多小時的時候,有醫(yī)生出來告訴他手術(shù)進(jìn)行的很成功,接下來的兩天病人麻藥未醒要進(jìn)入ICU病房監(jiān)控,即便是家屬也不得見面,意思是他可以回家休息兩天了。 周鶴青感謝了醫(yī)生,出醫(yī)院門的時候,感覺到那盤踞到胸口諸多時日的濁氣終于被吐了出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么神清氣爽。醫(yī)院街道兩旁種滿了不知名的花樹,這時節(jié)那花仍舊開著,艷艷的,并不十分繁茂,也許是快過了花期,風(fēng)一過,那些細(xì)碎的花瓣便洋洋灑灑飄落下來,連空氣里都彌漫著花香。 他想到閃亮,想到對方泫然欲泣的臉,不由得心下一緊,出了醫(yī)院,便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往徐閃亮家去。他去時很急,連上了車腦海里也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見到閃亮,旁的什么都沒想??傻日娴搅私纸?,那些紛紛雜雜的念頭隨著地標(biāo)性建筑的出現(xiàn)一股腦地冒出來,在他腦海里翻騰,往他心口上轉(zhuǎn)。 那顆心就砰砰跳起來,是緊張是害怕是不知所措。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壓根就沒想好見了面要說什么,要說那些話,要道歉,要許下承諾??伤莻€背信棄義的人啊,他空有一張嘴,犯了許多錯,現(xiàn)下里說什么,可能人家都不大信了。 那該怎么辦呢? 他最終還是在離公寓樓兩條街的地方下了車,明明再過兩年就三十歲了,像個得了強(qiáng)迫癥的小孩,非得踩著磚線才能走路,踩不對或者是走歪了,都得返回去重新再走一遍。因為這樣可以走得慢點再慢點,慢到足夠讓他想出對策。他總是這樣,做事要瞻前顧后,要想他的責(zé)任與擔(dān)當(dāng),凡事要做出他的PLAN A PLAN B……以保萬無一失,他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沒辦法像個小孩子只能看到眼前,看不到身后。他佩服徐閃亮的勇氣,也羨慕他能愛得義無反顧,他也知道閃亮要的是什么,可他現(xiàn)在給不了,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給得了。 他才二十歲,還有那么大好的年華,不應(yīng)該這樣耗在他身上。 他做好了決定。 周鶴青重重地嘆了口氣,玻璃櫥窗里映出他那張憂郁又迷人的臉,一只剛足月的奶貓趴在玻璃窗上,沖他“嗷嗷”地小聲叫喚。周鶴青聽不清,但大抵上還是叫出聲了的,他抬頭看了一下,竟是不知不覺走到一家寵物店門口,他想了想,便推開玻璃門進(jìn)去了。 他回去的時候,一手提了個大大的購物袋,一手提了個小籠子,那只白色的小奶貓嚶唧唧地團(tuán)成一團(tuán)縮在角落里。臨到樓前,又想了想,把籠子里的小貓?zhí)统鰜?,把籠子扔了,營造出一副這貓是他半路上撿的,看他多么有愛心這種假象,何況這是貓啊,徐閃亮一定會喜歡的。他看得出來,閃亮是想養(yǎng)貓的,可出于不知道是這樣還是那樣的原因,這個愿景總是不了了之,管他的,他就不信徐閃亮還能把這貓扔出去。 等到了樓前,一眼就瞧見院門口臺階上坐了個白衣少年。 他才發(fā)現(xiàn),徐閃亮竟變得這么瘦了,風(fēng)吹過,薄薄的衣衫便貼在他的身上,露出那些嶙峋的料峭的骨骼,連下巴都比平日里要瘦削許多。他坐下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手里拿了一根逗貓棒,那些一整個冬天都擠在貓窩里的胖貓們只有暖和點的時候才會出來運(yùn)動運(yùn)動,它們爭相跳著伸爪去夠逗貓棒頂端的小羽毛,等周鶴青走得近了,那些貓們都炸起尾巴朝他兇兇的露出尖牙,等他走得更近了,又都胡亂蹦跳著,一溜煙跑沒影了。 徐閃亮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百無聊賴地在虛空中揮舞兩下逗貓棒。 周鶴青硬著頭皮上前,開始搭訕:“你吃了嗎?” 徐閃亮沒說話。 他又問:“你不會在這等了一天吧。”他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心里就綿綿麻麻地疼了起來。 徐閃亮還是沒說話,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讓小周老師滾之后他馬上就后悔了。他想,愛情分什么對錯呢,愛本來就是自私的,愛情那么苦那么難,誰往前走一步,另一個人就勢必得往后退一步,只有這樣兩個人的手才能緊緊握在一起,那么小周老師往前走了一步,他為什么就非得也往前一步,撞得兩個人都頭破血流呢?他本來就是打算去手術(shù)的嘛,這也沒什么好生氣的。 只是小周老師走得太快,快到他有點跟不上他的步伐,快到有點讓他分不清楚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他愛的究竟是虛影還是真實。 于是他說:“你想得美?!?/br> 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周鶴青不說,徐閃亮也不說,他們頭一回在同一件事情上保持了默契——既然這種不堪的往事碰一碰就要痛得死去活來,那為什么還要去觸碰呢?就當(dāng)無事發(fā)生,也就翻篇了。 周鶴青就干巴巴的說:“我和徐瑾說清楚了?!?/br> 徐閃亮“哦”了一聲,他看見周鶴青衣兜處有一塊可疑的隆起,便指了指問他:“那是什么?” 周鶴青就掏出來,沖他攤開五指,掌心中央有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它站都站不穩(wěn),東倒西歪的,還要沖陌生人滋開獠牙。 “那什么,在路上撿的,看見可憐就撿了,我也不會養(yǎng),就送給你吧……” 第57章 第章 57. 那只貓看起來小小的,可能才剛睜眼,徐閃亮用手指頭摸了摸小貓的腦袋,那小貓就把眼睛瞇起來,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又舔了舔閃亮的指尖,好像在說餓了。 “你mama呢?”他把小貓攏在掌心里進(jìn)了門,柜子里還有些喂小貓的羊奶粉,他記著放在哪來著。門沒關(guān),周鶴青便跟在他身后從善如流地走了進(jìn)來,他心里做好了決斷,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和徐閃亮說,便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只是他沒想到那一天會來的那么快。 兩天后,醫(yī)院打電話來說,周母已經(jīng)從加護(hù)病房轉(zhuǎn)到普通病房,這意味著他不得不和徐閃亮分開去照顧母親,然而這兩天徐閃亮一顆心全撲在小貓身上。那小貓粘人得緊,無論徐閃亮走哪它都緊緊跟著,在兩腳中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好幾次都差點將它踩到,無法,徐閃亮只好時時把它揣著,周鶴青一靠近他就連忙擺手示意有貓。 醫(yī)生說,周母恢復(fù)得很好,如果沒有出現(xiàn)排異反應(yīng)的話,大概用不了一兩個星期就能出院。 醫(yī)院里來來去去,來了幾個人又走了一些人,他們運(yùn)氣比較好,兩人間的病房里另一個床位的大爺昨天出院了,周鶴青偶爾累了困了就在那張空著的病床上小憩一會。第三天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可以吃一些流食。周鶴青把病床搖高,拿小勺一點一點喂母親喝白粥。 母親看起來精神好了點,嘴唇不再是青紫的,喝了點粥,漸漸透出本色來,臉也不再顯得蒼白病態(tài),周鶴青松了一口氣。 周母喝了兩口粥,有些困惑地問周鶴青:“徐瑾那孩子呢?”她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我都住院這么久了,她也不來看我一眼?”她有些意有所指接著道:“你不會是不讓人家來吧?” 她每天都在輸大量的藥劑,同時吃很多藥片,幫助收刀口的,減少排異反應(yīng)的,止血的……林林總總數(shù)不太清,那些藥味道不好,靜脈也被輸液針灌得腫起,她在受苦,周鶴青實在是不想和她說這些。但他拖得了一天兩天,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這么拖下去,事情遲早有敗露的一天。 他吹了吹勺子里的粥,遞到母親嘴邊,見母親不喝,才平淡道:“我和她分手了。”那樣子不像是傷了什么女孩子的心,反倒更像是在說今天晚上我們吃什么一樣簡單。 他把粥又遞到母親嘴邊,見母親仍是不喝,才把碗和勺子放在一旁柜子上,又在床邊椅子上坐好。他兩手輕輕握成拳頭,端放在膝蓋上,一副要和母親促膝長談的樣子,眼睛時不時看向心率監(jiān)控器,那上面波動起伏著,有些陡峭還算平緩。 好半晌,周母才囁喏著嘴喃喃道:“你把我逼死算了,你把我逼死算了。” 周鶴青說:“媽,沒人逼您,只是我和徐瑾實在是不適合。” 周母情緒激動起來,即使傷口難受,也要指著周鶴青的鼻子罵道:“你和那個狐貍精就合適了?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拔長大,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兒子,他就是再好,他是個男的啊,他能給你什么?” 是啊,徐閃亮給過他什么呢? 贈予他金錢,給予他rou|體,還用雙手奉獻(xiàn)出自己滿腔的愛意,教會他另一種活法,瀟灑肆意。 他和他哪里合適,他和他哪里都不合適,從一開始就是。 一個是金枝玉葉的小少爺,一個是寒門里……嘿,他哪里是個貴子,他就是個癩□□,吃到了天鵝rou起初還不樂意,說到底還是他高攀了。 “媽,你給我點時間行不行?”他低下頭,兩手揪住自己的發(fā)髻:“您別逼我了行不行?” 周母道:“我逼你?我是為你好!是你在逼mama!你這是在剜mama的心頭rou?。∫亲屛乙娭氵@個樣子,我還不如去死,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罵,我怕,我還怕黃泉路上老周家的找我討債,怪我沒教好你!”她說著情緒漸漸激動起來,一揮手,碰到了手背上的針頭。留置針頭歪了歪,從手背上滑落下來,混合著大量的血跡和冰涼的液體,滴滴答答流了一路。母親傷口似乎疼了起來,她略微彎著腰,一手捂在傷口上,喚著疼。 周鶴青一時竟懵了,哆嗦了老半天才按了呼叫鈴,又嫌護(hù)士來得慢,沖出去在走廊上大聲喊叫。后來涌來了一幫白大褂,呼啦一下填滿了病房。 他站在墻邊角落里,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如五年前的夏天,他打碎了mama心愛的翡翠鐲子,那是父親臨終前送給母親的禮物,以后都沒機(jī)會再送了。有什么東西,碎了就是碎了,你很難再把她拼回來,他感到害怕和難過。 小護(hù)士走的時候,對他有些埋怨,告訴他病人尚未康復(fù),情緒不可以激動,她皺著眉頭小聲抱怨:“你就不能順著她一點嗎?”便推著小推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