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qū)嵲谔碳分節(jié)閱讀_46
他愛。 但他能問心無愧地說他可以拿自己的全部去愛一個人嗎?賭上他的青春、賭上他的前程、甚至賭上他的性命、賭上他的家人。他能夠毫無保留地付出,去愛徐閃亮嗎?換位思考一下,假設今時今日,是徐閃亮的家人生病了,他能像徐閃亮一樣,割棄掉身體的一部分,拿去拯救他的家人,僅僅只是為了討他的歡心嗎? 他做不到。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也就沒有勇氣再去承受徐閃亮對他的愛了。 方惠躺在病床上,她的父母正站在床邊絮絮叨叨,她卻不怎么聽得進去,比起這個,似乎窗外的枯枝更能勾起她的興趣。她父親背著手在床前走來走去,母親則嘆了口氣,把粥重新倒進保溫杯里。 徐閃亮站在病房外,有些拿捏不準該不該進去。 這場荒誕的鬧劇就以這樣戲劇化的方式結束了?他竟感覺不太真實。他應該做些什么?他有些無措。明明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以局外人的身份圍觀這場戲,可為什么看見方惠哀傷的樣子,他也會覺得難過呢? 他最終不太敢進去,去樓下結清了方惠的醫(yī)藥費,又往醫(yī)院戶頭里多存了些錢。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他從沒像此刻那么思念周鶴青。 外面多冷啊,即便是沒有風,太陽不過陰測測照著。他想到一句話,冬天的太陽就像冰箱里的燈,忽然就笑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遏制地盯著來往的行人看,他想?yún)⑼杆麄兊谋玻宰C明自己并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 路過的小孩子盯著他看了會,側過身去貼在mama耳邊小小聲說道:“mama,這個小哥哥一會笑一會哭的,好奇怪呀?!?/br> 第39章 第章 39. 徐閃亮回到小公寓樓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他站在門口猶豫不決的檔口,周鶴青剛好出來扔垃圾。他穿著深藍色的居家棉服,右手提著一袋廚房垃圾,底下順便套了一雙運動鞋,因為冷,縮著脖子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沒有精英范。 不知怎的,閃亮覺得這樣的周鶴青特別的生活。 特別的想讓人抱抱。 而事實上他也的確這么做了。 他三步并兩步跑起來,張開雙手,猶如一輛上了發(fā)條的玩具小車一頭撞進周鶴青懷里。力道之大,連帶著兩個人都往后摔去,背后的防盜門應聲而闔。 周鶴青被他勒得喘不過氣,背撞到防盜門也痛得要死。他真是不知道徐閃亮這個“喜歡突然把人一把抱住”的習慣到底是怎么養(yǎng)成的。頭往后仰呻吟了片刻,才想起來——“壞了,我出來的時候沒拿鑰匙。” “我?guī)Я?。”閃亮把臉埋在周鶴青懷里使勁磨蹭,好像只有讓每一口呼吸都充斥著周鶴青的味道才能叫他心安。 許是察覺出了閃亮的不對勁,周鶴青用空著的那只手摸了摸閃亮的后腦勺,“事情進展的不順利?” “沒有?!毙扉W亮搖頭:“已經(jīng)拿掉了,方惠身體沒有大礙,我只是……” 一股茫然無措的感覺涌上心頭,他說不大出來,只緊緊抱著周鶴青。冬季的夜晚薄涼寒冷,間或有風,屋檐下暖黃的燈光被細雨切割得支離破碎。過了好一會,徐閃亮才像是不好意思地離開周鶴青的懷抱,低著頭揉了揉眼。 周鶴青拍拍他的腦袋:“乖,進去吧,我把垃圾扔了就進來。” 他這才像一個被寵壞了的好不容易哄好的孩子,乖乖點頭進屋了。 雨漸漸下得大了起來,從一開始綿綿的雨絲變成了豆大的雨點,嗶啵打在落地窗上。徐閃亮靠得很近,他盤腿坐在地上,窗外茫茫細雨就好像從他心里流出去的那樣,帶走了所有的溫度和情感,只剩下無盡的悲涼。 周鶴青從后面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熱牛奶,隨即也坐下來,他沒有責難也沒有安慰,好像已經(jīng)準備好做一名合格的傾訴者。 那杯牛奶是那么暖那么燙啊,暖得徐閃亮覺得凍僵的身體又重新活了過來,燙得人心窩里發(fā)酸發(fā)癢。他眨眨眼睛,一顆淚就滾落了下來,喃喃道:“聽說,三四個月大的時候,胎兒就差不多成型了,能夠辨別得清四肢和五官?!?/br> “因為胎兒過大,也就不能做簡單的人流,只能用一個類似于鉗子一樣的東西伸進去把他攪碎,然后再一塊塊的拿出來……” 閃亮把牛奶杯放在旁邊,雙手捂臉,嗚咽道:“我不知道會是這個樣子,我只要一想到他會痛會哭會怕,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明明……明明可以不那么殘忍……小周老師,我的心好難受,難受得快要死過去了。” 他哭得那么大聲,在風雨飄搖的夜里,恍如一個迷失了歸途的孩童。這究竟是誰的錯?是徐閃亮嗎?是貪心的父母長輩嗎?是一意孤行的徐父嗎? 是那個無情無義沒有擔當?shù)亩魏!?/br> “這不是你的錯?!敝茭Q青伸手攬過閃亮,把他摟在懷里。他拿過擺在一旁的紙巾給閃亮擦臉,輕聲道:“但你要明白,一昧的縱容你身邊的人做壞的事情,即使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會成為幫兇。如果你阻止不了他們,你要學會拒絕他們。我不是要限制你交友,但你得看清楚他們接近你到底是不是真心。” 周鶴青的聲音好似有魔力,閃亮在他的懷里漸漸平靜下來,但仍舊小聲啜泣著,囁喏問道:“包括你嗎?” 周鶴青沒想過他會這么問,霎時心下一驚,他原本可以說:“不,我是不一樣的?!钡а赖溃骸鞍ㄎ??!?/br> 不是什么良心發(fā)現(xiàn)的故意警醒,反倒是借此逃避了道德枷鎖的桎梏。譬如說一開始就把話挑明了說,那么后面就算發(fā)生了什么,也不能怪我沒提醒你。 “不會的。”閃亮抱住周鶴青的腰:“只要是小周老師,我什么都愿意。如果以后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記得對我發(fā)脾氣。不能不理我,不能不教訓我,更不能突然消失不見?!?/br> 周鶴青摸他腦袋的手僵了僵,悲戚想道——我因我的卑鄙而羞愧,還會因為我的自私覺得沒臉面對你。是啊,我哪有什么資格對你大發(fā)脾氣。我是什么?我何德何能。 他說不出,說不得,唯有將徐閃亮緊緊摟在懷里,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按下心虛。 閃亮眼睛哭得紅腫,迷茫著睜不太開,他也不想睜開,就想這么什么都不想,死乞白賴地窩在周鶴青懷里一輩子。 比起一昧的阿諛奉承曲意迎合或是冷漠不理任由他自由生長,教導他人生道理的周鶴青更能給他安全感,讓他知道自己是被關心、被愛著的。有人怕他走歧路,有人怕他受欺負。這認知令他心安,令他知道,在他漂泊無依的短短一生,也能有停靠的港灣。 你一定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連綿雪夜里,就這么靜靜相擁不說話,也是一種幸福。后來徐閃亮迷迷糊糊睡著了,他像一個在雪地里長途跋涉過的旅人,偶然進到一間小屋,坐在篝火旁,得了一口烈酒,晃悠悠地就醉了。醉得能夠放肆撒嬌、醉得能夠痛哭流涕、醉得能夠放聲大笑。 周鶴青打來熱水替他擦了臉和手,又把他抱回臥室,蓋上被子,在他薄涼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他記得他好像笑了一下,有些癢癢,就縮在溫暖的被子里沉甸甸地睡去了。 隔天早上醒來,從窗簾縫里露出來一絲陽光,下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是難得的好天氣。周鶴青不在床邊,看來是去研究室了。閃亮瞪著兩只眼睛看了會天花板,眼睛澀澀的、腫腫的,約莫想起昨天自己丟人的大哭大鬧,慢慢紅了臉,又來了會床才坐起來。 他像是終于想起了什么似的,跪在床上掀開窗簾往下看,果不其然,地上已經(jīng)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有一串輕輕淺淺的腳印從自家門口蜿蜒著向外。他托起腮幫子撐在窗沿上看了會,就跳下床胡亂給自己裹了羽絨服跑出去。 所以稍晚些等周鶴青回來,他一眼就瞧見了公寓樓門口并排站著的兩個雪人。小點的那個圍了徐閃亮的圍巾,稍大點的圍了周鶴青的圍巾。 周鶴青看著那倆雪人正有些愣神,冷不丁天降雪球砸在他腦袋上,頭發(fā)上粘了些雪,連眼鏡都帶了幾分濕氣。他抬頭往上看,二樓窗簾動了動,后面像是躲了個樂得前仰后合的人,又嬉皮笑臉探出頭來朝他扔了個捏得松散的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