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太多不公正的事情，貪污受賄的有，逍遙法外的也有，那些靠著法律的漏洞逍遙法外的權(quán)勢之人更不在少數(shù)。

    他們都是普通人，是這蕓蕓眾生中的九牛一毛，是這四方天地里的滄海一粟。他們憑著一己之力也壓根改變不了什么。

    那林莫語，他究竟為了什么，才能在歷經(jīng)千帆后依然保持不對這個世界失望？

    第37章 紅衣（九）

    林莫語見喬離有些出神，以為自己的話讓他想起什么不開心的事了，便繼續(xù)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之前不是說童童長得越來越像女生嗎？”

    喬離被林莫語這么一打斷，又將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班牛俊?/br>
    “后來言言對我說，他去童童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房間的床底下，放了一箱子的裙子。有很多款式，”林莫語說，“童童家里就他一個孩子，也沒有什么表姐表妹，家里唯一的女性就是童童mama。但那些款式和型號又不像是給大人穿的。”

    “言言剛打開了一會兒，就聽見了后面有玻璃摔碎的聲音。一回頭看童童站在房間門口，一臉驚恐，臉色發(fā)白，腳邊還有碎玻璃渣。他站在那兒愣了一會兒，就飛快地跑到巖巖面前，把他一把推開，手忙腳亂地把衣服蓋住收回床底?！?/br>
    雖然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但林莫語說的很詳細，就像這事是昨天發(fā)生的一樣。

    喬離看了他一眼，猶豫了半天才開了口：“當時，你是不是也在場？”先不說這事是十三年前發(fā)生的，就算是昨天發(fā)生的，光憑別人的轉(zhuǎn)述也不會對童童當時的神態(tài)有這么深刻的印象。

    所以林莫語可能是自己當時也在場。果然有些事情……就算鼓足勇氣想說出來，在剛要說出口的那瞬間卻難以啟齒。

    每個人都有秘密，喬離也有，所以他知道，對另外一個人開口說起這些秘密代表對這個人有十分的信任。而他剛剛質(zhì)疑的語氣表現(xiàn)的真像個陌生冷漠的心理醫(yī)生。

    喬離突然有些后悔問他。

    這是讓林莫語緘默了十三年的秘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傾聽者，想把自己內(nèi)心最深的秘密告訴  自己。

    “現(xiàn)在我不懷疑你有心理醫(yī)生執(zhí)照了?！绷帜Z打趣道，他想的是喬離根據(jù)只言片語就能找到他話里的漏洞，將事情推測得很準，確實是能當心理醫(yī)生。

    但這話傳到喬離耳中就變味了，他覺得林莫語是在責怪他。

    兩人一個在想怎么完完全全地將事情告訴他，一個內(nèi)心被愧疚感包圍著，一時間竟沒有人說話，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過了半晌，林莫語說話了，“你說的沒錯，其實我當時也在場?！?/br>
    “我和言言經(jīng)常去童童家玩兒，每次去的時候童童都很開心，但我們一般都是在客廳待著，打打游戲看看漫畫書，從沒進過他房間。那次我和言言去他家，他去幫我們倒飲料的時候，我和言言提議偷偷藏起來然后嚇嚇他?！?/br>
    “言言同意了。我們倆就隨便找了個房間，言言準備躲在床底下，然后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個盛滿了裙子的箱子。”林莫語表情很暗，“那些裙子上面還有一張照片，里面的人是我?！?/br>
    喬離有些驚訝，但還是沒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料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捉住手腕，緊緊地握住。

    喬離稍微使了點力氣，發(fā)現(xiàn)根本動彈不得后徹底放棄了將手收回。

    林莫語沒看他，背也沒平時那么直挺，“我看到自己照片時也很詫異，但是還沒來得及思考童童就找到我們了，后來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br>
    “第二天童童沒有來學校，言言去問了老師，老師說他請假了。當時我們倆都沒有手機，又擔心他，便直接去他家里找他。童童父母就很少在家，小時候都是保姆代帶大的，稍微懂事后他就不愿意讓保姆帶他了，他父母最后擰不過他，又看他自理能力不錯，就同意了。他父母在他上初中后生意更忙了，經(jīng)常一個月不回家，只給他打錢?！?/br>
    “我們?nèi)ニ业臅r候發(fā)現(xiàn)他家沒有鎖門，總覺得出了什么事，推開門進去之后，出現(xiàn)了我這輩子也忘不掉的一幕——童童他上吊了，穿著一條紅裙子?！?/br>
    林莫語不由得掏出根煙，看到喬離后又收了回去。

    “你抽吧，我沒事?！眴屉x對他說。

    林莫語叼著煙，用打火機點燃了它，煙圈從他嘴里吐出來，將這個男人映襯得更加性感。喬離不自然地瞥了頭。

    林莫語似乎還在回憶著那個場面，沒注意到他的動作。

    “言言當時就哭了。我那時候也才15歲，看到自己的朋友上吊了，又驚訝又害怕。其實用‘驚訝’這個詞不太確切，但是我語文不好，也不知道什么詞才能表達我內(nèi)心的感受，你只要懂我意思就行。反正那時候我也顧不上傷心，敲著他家隔壁的門讓人報了警之后腿還在打著顫，但也得硬著頭皮在那守著，言言還一直在哭，我不能垮掉?！?/br>
    “警察來的時候我倆都坐在樓梯上，我摟著言言，他沒在哭了，但整個人情緒很低落?！币桓鶡熀芸炀统橥炅?，林莫語沒再拿第二根，“有個女警察給我們遞了兩杯熱水，又問了我們一些事情，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考慮到我們是未成年人沒讓我們?nèi)ゾ肿龉P錄，而是直接在現(xiàn)場問了我們。她問我什么我就如實的和他說了，但是隱瞞了那天我們發(fā)現(xiàn)他屋里有女性衣物的事?！?/br>
    “我們被問完話后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封鎖了，里面有一群帶著口罩的人，童童的尸體也不見了，應(yīng)該是帶回警局了?！?/br>
    “警察給我們父母打了電話，然后我們就被接走了。我一直關(guān)注著這個案子，后來新聞報道說警察沒抓住兇手，這案子沒破。到了今天，變成了懸案。”

    “破案？童童不是自殺？”喬離問。

    林莫語搖了搖頭：“我記得當時他腳下沒有凳子，如果是自殺的話應(yīng)該會借助凳子吧！案子一直沒破，他父母也鬧了，也找過我們，但是還沒看見我和言言就被我父母擋回去了。我和言言就是在那時候決裂的。”

    “言言一方面怪我出的躲起來的主意，一方面又怪自己找到了那箱裙子。他覺得是我們倆害了他，畢竟確實是在我們發(fā)現(xiàn)那箱裙子后他才出事的。言言在那之后就疏遠了我，初中三年沒怎么和我說話，中考之后就離開了家，去了一個學藝術(shù)的高中，還把名字改成了林清，一個學期才回家一次。我也沒主動找他說話，畢竟我倆一看到彼此就會想到童童那張臉。我知道他很愧疚很矛盾，其實我的不安沒比他少，更何況，那箱衣服上還有我的照片。”

    “你是說，童童他喜歡你？”喬離問他。

    “差不多吧。我覺得，如果我枕頭底下壓著你的照片你會怎么想？”林莫語看著他說，又露出在解剖室里的那種眼神，不過只是一閃而逝，很快便被他壓下去了。

    “后來了，你當了警察后查過這案子嗎？”喬離避開了這個話題。

    “我一進警局就查了檔案。上面的資料很少，只有尸檢報告和一些調(diào)查訪問情況。”林莫語說，“死因是窒息性死亡，手上還有繩結(jié)，裙子和身上還有蠟油?！?/br>
    林莫語說到這，喬離問他：“童童有自虐傾向嗎？”

    “不太清楚。但是以前夏天的時候，看他露出來的地方?jīng)]有傷痕?！绷帜Z回想著。

    喬離擺正了姿勢，示意讓他繼續(xù)。

    林莫語說：“尸檢報告上還寫了，死者下半身有精斑，經(jīng)DNA檢驗后確認該精斑是死者本人的。”

    “沒有多余的線索了嗎？”喬離問他。

    林莫語搖搖頭：“上面記錄著，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的腳印，也沒有找到作案兇器，周圍環(huán)境和童童身上的痕跡看來現(xiàn)場沒有出現(xiàn)搏斗?！?/br>
    “那最后怎么定的案？”喬離皺著眉問。

    “自殺?！?/br>
    “這怎么可能？死者還能把自己雙手綁起來又把自己吊到房頂上？”不得不說這案件性質(zhì)定的太牽強，這么多一眼就能看出的疑點擺在那里，居然最后定為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