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猛然間，仙魔二氣同時爆裂無聲，聽墨瞬被震離骨rou濺開七步朱漿，梁危行一聲“攔住他”尚含于齒縫，那初登化神的臨淵宗主便已是一步踏上了中央的棺臺。

    黃白繽紛細雨之下，一如夏槐花秋槐葉，一如那人衣上交加。

    木槨尚未被釘死，方既白雙手顫抖著扶在蓋上，卻是死也推不動了。

    ——薄薄一層木料，對他來講，如今卻仿有千斤重量。

    ——怎不是呢？

    畢竟隔了生死，隔了陰陽，隔了愛恨情仇，是非對錯，隔了他兩世所想，所期所望。

    ……師尊。

    方既白眼前似乎一片模糊了。終歸緩緩?fù)七^那木槨，他只聽見沉板轟然落地的聲音，卻好像原先每日他推開淮止殿前大門，去見一個人的聲響。

    ——青年就那么寂寂與同挽蒼躺在七尺之中，一身天樞結(jié)綺華生，散了無數(shù)琳瑯佩玉，長綬銜章。

    他鴉發(fā)挽起一絲定于岌岌玉笄冕下，天河帶碎旒逐纓，順及腰淌開的長黛鋪了一衣笙華。

    袖底有綼采琚璜，衣邊有襞積織藻。

    ……方既白從沒見過他如此莊重肅穆的模樣。這樣的陸蒼顏讓他陌生，更多的卻是害怕。

    “……師尊？”

    他低聲輕輕問，仿佛還是數(shù)年前，依舊承歡膝下。

    ——師尊。

    ——師尊。

    若是以往，青年已該是微微打著哈欠，睜眼笑望他。

    可這次沒有了。

    以后也不可能再會有了。

    那雙盛著江河湖海，盛著大千世界的眼眸，再也不會睜開了。

    于是方既白整個人都開始發(fā)抖，他掙扎下，終究還是伸手碰上了那交疊執(zhí)珪的雙掌。

    青年依舊戴著露成霜，輕軟的衣料下，五指修長，觸手冰涼。

    他伸手捧起了那人右手。

    如玉般清雋的指尖無力微垂，方既白睫羽沉沉一顫，施力下，已是除了那一層薄霜。

    手背有七瓣生蘭，手心有——

    一點朱砂。

    方既白頓住。

    ……那怎么會是朱砂。

    那是噬魂針鉆心穿透后，留下的唯一一道傷。

    他的師尊，從始至終藏著的。

    只有這道傷。

    ……

    身后恍惚有無數(shù)人開始合聲唾罵了，方既白將那右手重新仔仔細細疊回胸口，指尖順著露成霜，順著那莊麗的衣紋點點滑落，卻是撫平了袖上褶皺。

    “……師尊，弟子知錯了?！?/br>
    他輕聲說，卻是緩然便摟住那人冰涼的身子。

    “……方既白，你要做什么?。。俊?/br>
    楚彥輕一聲含血的疾喝沉沉而來，方既白一頓，卻是一吻就落在青年嘴角。

    “……師尊，回來吧……”

    他仍在低問，站起身后，周身卻是已有千百道繁雜的陣紋輝天而起，直架云霄。

    凰覺劍被他騰掌重新握入手里，他垂眸看了看，囂鬧的凰影器靈在他渾身魔氣下肆意怒吟，已是割了滿身入骨的劍傷。

    一劍直刺入自己心口，方既白嘴角微微輾轉(zhuǎn)開一絲血跡，但眼底卻是亮得驚人。

    仿佛不知痛般用劍將血跡在棺邊畫了一路，那恐怖的大陣瞬被激發(fā)，剎那就震開了外側(cè)一眾想要攻入的人流。

    方既白于是笑了笑：

    “……這是弟子于江山社稷圖上看到的返魂陣，需要一點點心頭血激發(fā)，師尊，你等一下就好?！?/br>
    南離明火被從手中劍上一力逼出，那絕艷的陣力剎那點得更亮，卻是浴火重生，涅槃而往。

    乘此迫勢，方既白手底無數(shù)恐怖訣印立即不要命般次第打出。他有點緊張地候在棺邊，隨后那期冀的模樣，完全就像個討糖的孩子。

    然后他開始默數(shù)。

    “五?！?/br>
    返魂陣力已是完全展開，那鳳凰虛影長唳一聲，遂而扶搖直上九萬里。

    “四?！?/br>
    凰覺劍應(yīng)聲破碎，方既白被天道迫得猛吐了一大口逆血，整個人不由倒退數(shù)步，直直跌跪于黃華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