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了，她身形都有些發(fā)僵了。側(cè)耳聆聽，他呼吸勻凈。睡著了。

    她緩緩地躺平身形，覺出夜色已深，冷意更重。

    應該是情緒所致，她覺不出錦被里的暖意。

    寒冷的感覺越來越濃。

    有點兒反常。

    她坐起身來，將動作放至最輕微和緩，下了地，趿上睡鞋，轉(zhuǎn)而去了外間。

    值夜的含笑已經(jīng)睡了，并未察覺。

    香芷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捧著杯子到了窗前。

    窗外，一場無聲秋雨飄飄灑灑。

    怨不得這晚這么冷。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杯子里的水，轉(zhuǎn)回到寢室。歇下之后，開始翻來覆去，甚至想著橫豎睡不著，還不如這就起來去找點兒事情做。

    剛想再次起身，他溫暖有力的手臂探過來，將她拉到了他錦被中。

    她低呼出聲。

    他已開始抱怨：“折騰什么呢？讓不讓人睡了？”

    ?

    ☆、第10章

    ?　　“你什么時候醒的？我吵到你了？也沒折騰啊……”香芷旋一面嘀咕著緩解不安，一面掙扎著要回自己那邊。

    “別鬧?！币u朗捉住她手臂。

    誰跟你鬧了？香芷旋偷偷白了他一眼，卻不敢再動了，身形僵在了那兒。怕他因為用力扯開傷口，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冷？”他問。

    “不冷?！毕丬菩胍矝]想就搖頭否認。

    襲朗尋到了她涼冰冰的手，“不冷？”

    “……”香芷旋感覺自己還是閉嘴的好。

    襲朗給她掩好被子，翻身平躺，“睡覺?！?/br>
    “嗯?！毕丬菩@樣應著，身體還是僵硬似木頭，一動不動。

    襲朗這才意識到她的緊張，或者也可以說，他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之前半夢半醒的，隱約知道她起身去了外間，回來后輾轉(zhuǎn)反側(cè)良久。便是做著夢也能想到，是秋夜寒意所致。

    廣東的氣候環(huán)境，他看過地域志，又與出生在那里的人打過交道，知道對于南方人來講，北方的寒冷難以消受，一如對于北方人來講，廣東夏日的酷熱近乎噩夢。他那會兒就想，明日就讓下人把火炕、地龍燒起來，省得她時不時的這樣折騰。

    打算要到明天才能施行，而身邊那個人，竟像是熬不過今夜。

    他心說這人笨起來也真夠可以，喚丫鬟加床被子不就得了？再不濟跟他擠著點兒睡不也就暖和了？

    真是……

    他恍惚間腹誹了半晌，那邊依然翻過來倒過去，實在忍不了了，這才把她捉到身邊。察覺到她僵在自己身側(cè)，竟有一點兒騎虎難下的感覺。把她拎過來容易，讓她安于現(xiàn)狀卻難?？煽偛荒茉僮屗厝?，更尷尬。

    這片刻的靜默，卻讓香芷旋以為他又睡著了，倒因此一點點放松下來。

    襲朗微微一笑，閉上眼睛。

    香芷旋把一個翻身背對他的動作拆成數(shù)次完成，又輕輕探出手，將自己的枕頭挪過來枕著——累的她差點兒嘆氣。

    襲朗忍下了笑意。隨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形，似是在尋找最舒適的位置，好一陣才消停下來。

    真是嬌氣。

    他又忍不住腹誹了。

    香芷旋輕輕吁出一口氣，臉頰蹭了蹭被子，聞到淡淡的藥草味道。他被子里很暖和，暖意熏得睡意襲來。她打個呵欠，闔了眼瞼。這么個睡法，如果忽略那點兒不適應，還真挺舒服的。

    睡著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睡著之后據(jù)說很老實，只要不是覺得冷或熱，整夜都不會翻身的。不用擔心碰到他的傷。就是碰到也不能怪她，是他把她揪過來的。

    襲朗確定她睡著之后，也輕松下來。他平時睡眠清淺，稍有動靜就會醒來。近期每日服藥，不是那么警覺了，她這情形放在平時，忍不了這么久。

    他將被子給她多勻出來一些，又給她掖了掖被角。再次入夢之前，奇怪自己何時變得這么好脾氣了。

    香芷旋睡得很晚，睡得卻很舒服很香甜。醒來時，出于習慣翻身看向襲朗，才發(fā)現(xiàn)那邊枕畔空空，他已起來了。

    室內(nèi)光線與平日無異，是他起得早，還是自己睡過頭了？她摸到懷表看了看時辰，一看就驚得慌忙坐起來。

    竟已過了辰時！

    “天……”香芷旋險些冒出冷汗。雖說她不用早起晨昏定省，睡到這時辰也有些不像話了。心急之下，連忙喚薔薇。

    薔薇應聲進門，捧著一疊衣物。

    香芷旋一把抓過衣服，一面穿戴一面道：“怎么也不喚醒我？居然讓我睡到了現(xiàn)在?！?/br>
    薔薇輕聲笑道：“四爺說不必驚動您，奴婢自然不敢貿(mào)貿(mào)然進門來。”

    “……”香芷旋汗顏，又看向窗戶，“陰天了？”

    “是啊，外面還在下雨呢?！?/br>
    下雨了……他這是出于心情好縱容她睡懶覺，還是因為心情不快要看她鬧笑話？太醫(yī)說過的，遇到陰雨天，他的傷口會疼得很厲害，專留了藥以備不時之需。香芷旋緊張兮兮地看著薔薇，“四爺心情怎樣？”

    “還好啊?！彼N薇想了想，“這會兒正與一名管事說話呢。哦對了，四爺喚管事過來，主要就是說咱們院子里即日起就生火的事兒?！闭f著漾出了由衷的笑意，“這下您可就再不需受罪了?！?/br>
    香芷旋訝然，又尷尬地笑了笑。他昨晚是被自己鬧騰得快煩死了吧？不然也不至于破例。

    過了一會兒，心里少了忐忑，多了一份暖意。他到底還是容忍、照顧著她，真的對她不耐煩的話，完全可以把她攆到別處，各睡各的。

    嗯，日子這樣過下去的話，還是很有盼頭的。

    她掛著燦爛的笑容穿戴整齊，洗漱裝扮起來。到了外間見到襲朗，恰逢辛mama來傳話：“四爺要是方便，就去松鶴堂一趟吧。要是不方便也無妨，稍后老夫人親自過來看望您?！?/br>
    襲朗道：“我等會兒過去?！?/br>
    辛mama笑著離去。

    香芷旋上前行禮，看向他的眼神不無擔憂，心說老夫人怎么那么討厭呢？他這情形不需想也知道，陰雨天正是他最難受的時候，還要他出門走動。

    襲朗則是目光和煦。她神采奕奕的，氣色很好，翦水雙瞳里那抹擔憂讓他很受用。他給她一個安撫的笑，“也該去松鶴堂請個安了。”

    香芷旋不好說什么，送他出門，折回來的時候，丫鬟已給她備好了早膳。

    她心不在焉地用飯，因著聽聞過的一些事，還是有點兒擔心。

    襲朗回京之后的確是傷重，但外傷已經(jīng)愈合了?？删驮诔苫榍皫兹?，老夫人也不知怎么把他惹毛了，使得他怒火攻心，去了松鶴堂。那天具體發(fā)生過什么，府里的人諱莫如深，薔薇打聽不出，只知道他回到清風閣的時候，幾處傷口迸裂。

    這些事讓她細想的話，會生出很復雜的情緒——是怎樣的心境，讓他在那種情形之下還要不顧傷勢與她行大禮拜堂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