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身形不穩(wěn)，莽莽撞撞的俯下身去，雙臂撐住椅背正好將顧玦圈起來。

    顧玦微愕，看到那雙渾蒙又深邃的眼眸正直視著他，近在咫尺，又帶著酩酊的笑意，輕飄飄地道：

    “不過無所謂，只要我在這王城，哪還會叫旁人欺負(fù)了你去?！?/br>
    顧玦藏在袖中的手猛縮了下，旋即意識到對方湊得實(shí)在太近了，立即別過臉去，試圖將他推開，“李如期，你起開?！?/br>
    李如期卻理解成他是在漠視自己的好意。

    不僅沒起開，反而更加屹立不動，按住他的手不滿道：“嘖，你怎么這么不知好歹？我如今功成名就了，要什么便有什么，難道還能虧待你一個小小的國師府不成？”

    他隨即又想起對方剛才為了觀星這樣的屁事沒去參加自己歸城宴，心頭又是一陣火，一手攥著顧玦的手腕，一手驀地揪住他的衣襟，瞇了瞇眸眼睛，吐息極近的質(zhì)問道：“喂，顧玦，你是不是……”

    話到一半，他在勉強(qiáng)清晰的視野里，看見顧玦那張白皙清秀的臉隱約紅了。

    李如期眸中掠過一絲疑惑，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么，話堵在嘴邊，半晌，最后變成了：“你是不是……是不是熱??？”

    “……”顧玦咬牙，故作鎮(zhèn)定道，“我不熱，你趕緊起開?！?/br>
    誰知李如期見他的模樣，忽地笑出來。

    那雙黑沉的眸里像含著星子，醉醺醺道：“我知道了……”他手撫上顧玦的臉，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對方細(xì)膩的肌膚，“三年沒見，你想我了？”

    顧玦眼眸瞬間震愕睜大，轉(zhuǎn)過來盯著他，唇瓣動了動。

    卻聽見李如期喃喃道：“我也想你了……”

    “……”

    那個時候?qū)Ψ降臍庀⒒\罩得太近了，耳畔被震耳欲聾的心跳蓋過，顧玦根本沒辦法去分辨，那句話本來的含義是狎昵還是單純別的什么。

    李如期后來又對他說了許多話。

    在幻境中如隔迷霧般的含糊不清。

    最終，那晚的一切都變得很模糊，他們似乎說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不知后來是誰先吻了誰，他們熾熱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在昏醉和清醒的交疊里，愈趨荒誕。

    軟帳深陷，燈影朦朧，眼前的一切都開始隨著記憶的淡薄，徹底昏沉虛化。

    火紅的燭光搖晃了整夜。

    金紗薄帳下，映出若隱若現(xiàn)的綽綽陰影。

    低喘的，悱惻的，荒唐的……

    如同一場鏡花水月的夢，隔著經(jīng)久別離的年月，再度映出了輪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第48章 不夢萬相人（一）

    自那日之后，李如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來國師府。

    他一如既往的日日受人擁奉著，傲然恣意，意氣風(fēng)發(fā)，如同一道惹眼的光芒，每日來登門造訪、邀約宴請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身邊總是圍著這樣或那樣的一群人。

    他看起來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去搭理顧玦。

    連身為旁觀者的溫玹也看不出，他對那晚的事究竟是介懷，還是根本就無所謂發(fā)未發(fā)生。

    直到某日夜里，李如期在酒樓下辭別了幾名貴胄子弟，回到凌江君府。

    彼時更深露重，深秋的風(fēng)吹得很涼。他原本已經(jīng)累了，但想了想，又鬼使神差的換了條路去了書房。

    桌案上點(diǎn)了一盞昏黃的燭燈，他坐在圈椅上，披了件寬厚的暗色外袍，靜靜向后靠著，仰著頭閉目養(yǎng)神，又像在想事情。

    修勻的指尖有些煩躁的在花梨木扶手上一下下點(diǎn)著，他眉間漸漸積起煩郁，皺出了一道很深的溝壑，這樣過去了半晌，他口中忽然“嘖”了一聲，不耐的睜開眼，看向周圍。

    他像是想從四周找到出一樣宣泄口，但沒有找到。最終拉開了花梨木立柜最底下的抽屜，里面是先前與行軍有關(guān)的一些記錄冊本，很厚重，拿起來后下面壓著幾疊信紙。

    那是三年之中，從王城寄往邊關(guān)的所有信箋，有的來自君上，有的來自同僚，有的來自凌江君府……

    李如期坐回椅子上，指尖在面前的一排信箋上劃過，猶豫了片刻，最后將屬于國師府的那疊拿了起來。

    暖黃燭光的映照下，他的神情略顯燥郁，一張張信紙?jiān)跓粝落佌归_來。

    國師府寄來的信紙始終是城中最貴最好的那家，筆墨也統(tǒng)統(tǒng)用得講究。上面的字跡清晰干凈，整齊又不失清雅，全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顧玦給他寄去的信，都是親手書寫的，從來不曾叫旁人代筆。但上面的內(nèi)容多半單調(diào)，大部分都是一本正經(jīng)的卜卦之言，偶爾會在末尾附上一兩句旁的。

    ——此戰(zhàn)易守難攻，硬以擊敵則多生變數(shù)，多加謹(jǐn)慎。

    ——三日之內(nèi)，北境大雪，敵或從西南而來。天寒，切記加衣。

    ——時來運(yùn)轉(zhuǎn)，任君東西，慎防物極必反，且居安而思危。

    ……

    李如期一張張的看過去，信中的內(nèi)容大抵如此，終于在翻倒某一頁的時候，他手上驀地頓住了。

    那是一張與其他完全不同的信，上面沒有任何讖語，只是單純的幾句閑言。

    李如期還記得那是唯一一次，他在邊關(guān)軍營百忙之中偶然翻起了國師府過往的那些信紙，發(fā)覺顧玦這人平時就少言寡語，寫信更是無聊極了。于是一時興起，便親手給他寫了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