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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的包子鋪籠屜一開,蒸騰的濃霧繚繞逸散,噴香的蒸包味隨之飄出,鋪子老板隔著眼前的云山霧罩,手里晃悠著粗制芭蕉扇,敞著嗓門嘹亮的吆喝—— “包子咯——豬rou梅干素三鮮咯——” 對街賣炊餅的小攤也跟著喊:“炊餅炊餅,三文一個——醬rou餡的炊餅——” “李記涼面,紅油打鹵樣樣全——便宜又大碗嘍!” 就連旁邊支棱著破木桌,擺攤算命的神棍都跟著湊熱鬧,坐在木凳上往身后掉渣的土灰墻上一靠,拖著悠懶的腔調沒睡醒似的吆喝—— “前看昔去少年游,金印紫綬懶輕裘。無關君斷吉兇事,不信卦盤統(tǒng)千秋。后觀去日無可追,敗送酩酊終成水。無非大夢浮沉客,只問蒼生求不求?” 故弄玄虛的念完一首詩,那人懶洋洋的掀起眼皮來,正對上溫玹的視線,唇邊立馬隨性的扯出抹笑,“喲,那邊那位公子,要不要來占一卦???卜問前程,消災解難,價格公道,童叟無欺?!?/br> 不等溫玹說話,閔韶冷漠料峭的眸子看也未看那人一眼,與溫玹說了句什么,兩人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那神棍“嘖”了一聲,摸了摸已經(jīng)有些扎手的青灰色下巴,“沒禮貌?!?/br> 兩人前腳剛走不久,眼前忽然飄忽而過一抹純白。質地綢軟的寬袖從神棍面前的破桌沿上無意掃過,“叮”地幾聲縈回細響,碰掉了幾枚銅錢。 白衣勝雪的男子腳步微頓,俯身撿起地上的銅錢,放了回去。 神棍眉眼輕佻,往桌上瞅了一眼,張口就謅,“喲,道長。您這乃是個歸鴻卦象啊,離久還家,失物再拾,故人重逢……好兆頭,好兆頭!” 他邊說邊坐直了,語氣輕浮的笑道:“要不您把這卦爻完?我給您打個對折,算您一兩銀子,如何?” 謫仙似的道長充耳不聞,眉目清冷廣袖飄然,面不改色的直接走過,轉眼就只剩了清逸渺然的背影。 神棍笑容立馬斂了,又“嘖”了聲,將銅錢撿回手心里,自顧自的感嘆:“現(xiàn)在的生意可真不好做,再這么下去連口饅頭都吃不起了?!?/br> 他邊說著,掂了掂手心里的三枚銅板,后腦枕著手臂往后一仰,破木凳吱嘎地往后傾斜,后背靠著的灰墻直掉土渣,兩條腿半吊不吊的往桌上一擱。捏著其中的一枚,舉起來仰頭用錢孔對準東邊的日頭,瞇著眼睛,悠聲嘀咕:“同樣是給人算卦,我怎么就混不著飯吃呢……” 溫玹跟著閔韶進了家食肆,點了份清粥小菜,叫著店里的小二詢問了一番情況。 這才知道,原來清平鎮(zhèn)的靈氣異樣不是最近的事,而是早在三個月以前就有了。起初的時候還不太明顯,直到冬天里邊所有植物莊稼發(fā)了苗,大家才覺出不對,但百姓們都覺得這不是什么壞事,請求官府將此事往后拖一拖,盼著今年的莊稼能大豐收一筆。 而清平鎮(zhèn)的當?shù)毓賳T也是個辦事不牢的,竟覺得這些平頭百姓說得挺有道理,總歸也沒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就拖了一月又一月,直到最近才往上奏報。 溫玹在心里默默記了一筆,回頭絕對得扣這人幾個月的俸祿。 轉而又問了問三個月前有沒有什么身份不明的人進鎮(zhèn),或是鎮(zhèn)上有沒有特別的事發(fā)生。 小二回想了半天,那時候正是冬月,又臨近新年,來鎮(zhèn)走訪串門的外地人很多,也記不住有什么特別的。 唯一稱得上件大事的,就是三個月前東邊山腳下建了座月老廟,鎮(zhèn)上年輕人不少,香火還算挺旺。 溫玹謝過他,給了點碎銀子。等到粥菜上了桌,小心翼翼的把燙手的碗挪過來,看了看坐在對面閔韶,“君上……不餓嗎?” 閔韶淡道:“不餓,不必管我?!?/br> 溫玹用勺子在粥里攪了攪,隨口問起,“早就聽聞君上平日里不吃飯,只服辟谷丹,可是因為虞陽的廚子做的不合口味?” 閔韶道:“不是?!?/br> 溫玹想了想,“那就是有別的原因,所以不能吃東西?” “也不是,只是習慣而已?!遍h韶神色冷淡,并不喜歡提起這個問題。 溫玹識趣的沒再問下去,默默喝粥吃菜,等到半碗粥下肚,才轉移話題道:“這次的任務比我想的要復雜些,暫時沒什么頭緒,我們等會兒不如先去那座廟里看看吧?!?/br> 閔韶淡淡回應,“也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第16章 沐浴 兩人從食肆出來以后,便直奔著東邊山腳下的月老廟去了。 廟很明顯是新建的,門額上的紅漆還都锃光瓦亮,在晴朗的陽光下泛著潤色。 這個時辰,鎮(zhèn)上的百姓們都在忙著做工或種地,來閑逛的人并不算很多。 一進廟門,最先入眼的便是一棵粗壯盛綻的桃樹——種在月老廟里的樹,待遇自然和外面是不同的,即便此地的靈氣沒有出現(xiàn)異樣,也照樣會有人用靈力維系著它一年四季的生長。就跟廣陽殿外的那棵是一個道理。 桃花粉郁灼華,零零星星的飄降著花瓣,落成一地粉白。枝椏上掛了不少紅繩系著的木牌,隨風碰撞出輕細的聲響,上面所刻的都是世間有情人的名字。 此時樹下正擺著張桌案,有個布衣的白胡老人在賣福紙、喜佩等等,桌上擺著一縷縷特殊的紅繩,隱約透著淡色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