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無移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不錯，都是虞文?！?/br>
    季青臨來了興趣，挪坐到他身旁與他并肩，道：“這曲子叫什么名字？曲詞唱的又是什么？”

    解無移道：“此乃虞國的一首古曲，名為《問歸期》?！?/br>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南海邊有一對夫婦，兩人十分恩愛，情深意篤。

    每逢丈夫出海，妻子便會問他：“此去何日是歸期？”

    丈夫便答：“汝念吾時(shí)當(dāng)可歸?！?/br>
    妻子笑道：“時(shí)時(shí)不見時(shí)時(shí)念?！?/br>
    丈夫便道：“可寄相思山海云?！?/br>
    于是，丈夫出海之后，每當(dāng)妻子想念他時(shí)，便會對著山，海，云遙遙相問。

    有時(shí)，妻子問山：“敢問青山可知曉，此去何日是歸期？”

    山林簌簌，答曰：“颯颯秋風(fēng)妝紅葉?！?/br>
    妻子欣然一笑，靜靜等候。

    果然，時(shí)至秋日，楓林紅透，丈夫便于海上歸來。

    有時(shí)，妻子問海：“敢問滄海可知曉，此去何日是歸期？”

    海波粼粼，答曰：“銀河引路月為丘?！?/br>
    妻子夜夜仰望，靜待弦月漸滿。

    果然，月圓之夜，薄云將其半掩，銀河倒映于海上化作長路，半月則如遠(yuǎn)山，丈夫的漁船便沿著那燦燦星河的倒影緩緩歸來。

    有時(shí)，妻子問云：“敢問浮云可知曉，此去何日是歸期？”

    云卷云舒，答曰：“落霞雁影共當(dāng)空?！?/br>
    于是某個(gè)黃昏，當(dāng)一行大雁伴著晚霞同現(xiàn)于天邊，丈夫便從海上歸來。

    就這樣過了許久，有一天，丈夫再一次出海而去。

    當(dāng)天夜里，風(fēng)云驟變，電閃雷鳴，海上翻起驚濤駭浪，層層巨浪拍打在巖石之上，驚醒了睡夢中的妻子。

    她遙望著那黑云中劈下的閃電，心中隱隱不安，卻只能默默祈禱這狂風(fēng)暴雨能夠快些過去，祈禱夫君在海上能夠?qū)さ帽铀?，安然無虞。

    次日雨過天晴，海面恢復(fù)了平靜，妻子便繼續(xù)等待著丈夫歸來。

    一日，兩日。

    一月，兩月。

    妻子心中的不安日漸濃重，可海面千帆過盡，丈夫的漁船卻遲遲未歸。

    她再也無法按捺心中焦急，只得去向山，海，云詢問歸期。

    這一次，山海云都發(fā)出了低低一聲輕嘆。

    山曰：“萬山無陵石成煙?！?/br>
    海曰：“江河回逆四?？荨！?/br>
    云曰：“羲和未落玉兔升?！?/br>
    于是，妻子帶著答案回到家中，等待著山海云口中的歸期到來。

    一年又一年，她一直在等。

    等?？菔癄€，等群山無陵，等日月同天。

    等一不歸人。

    ……

    季青臨托著下巴眨眼：“后來呢？她等到了嗎？”

    解無移搖了搖頭：“沒有?！?/br>
    妻子遙望南?？嗟葦?shù)年，卻終究未能等到丈夫歸來。

    最后，她在海邊化為了一座石塔，面朝大海，名曰“望溟”。

    這座塔遠(yuǎn)遠(yuǎn)看去猶如一位眺望海面翹首以盼的女子，海風(fēng)拂過時(shí)，塔身會發(fā)出連綿不斷的低鳴，如泣如訴，如問如答，也如吟唱。

    這旋律被后世記載下來，便有了這曲《問歸期》。

    季青臨放下托著下巴的手，撇嘴搖頭道：“不好?！?/br>
    解無移道：“什么不好？”

    季青臨道：“這結(jié)局不好?！?/br>
    未等解無移答話，他便接著說道：“往后要是遇見哪個(gè)戲班子演這出戲，我非得把它結(jié)局改了不可?！?/br>
    解無移微微一怔，隨即問道：“如何改？”

    季青臨轉(zhuǎn)頭看他片刻，忽然夸張地張開雙臂道：“啊，娘子，讓你久等啦！夫君我回來啦！哈哈哈哈！”

    解無移被他環(huán)住雙肩，瞬間僵成了一塊石板，季青臨抱了半天發(fā)現(xiàn)他毫無反應(yīng)，松開手推了推他胳膊嗔怪道：“嘖，你這人好沒意思，怎么一點(diǎn)都不知道配合？”

    解無移緩緩轉(zhuǎn)頭看向他，季青臨理直氣壯道：“你應(yīng)該說‘啊，夫君你終于回來啦！妾身想死你啦！’這樣啊?！?/br>
    解無移無言許久，轉(zhuǎn)過臉去，評價(jià)道：“不像漁夫?！?/br>
    “哦？不像嗎？”季青臨裝模作樣道，“那像什么？”

    解無移微不可見地彎了彎唇角，道：“土匪?！?/br>
    季青臨挑眉一笑，隨即偏頭滿不在乎道：“管它呢，土匪也好漁夫也罷，反正我若是那夫君，定是舍不得讓所愛之人孤苦伶仃等我的。有情人嘛，就該終成眷屬才好，我猜若是他知道，也一定希望有人能把這結(jié)局給改了，你說呢？”

    季青臨目光明亮，似是有繁星點(diǎn)點(diǎn)，三分笑意，三分期待。

    解無移靜靜凝望著他，眼中波瀾微起，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嗯。”

    季青臨迎著他的目光，只覺得他眸中光亮甚是灼人，面上不由自主微微一熱，垂眼輕輕干咳了一聲。

    也不知怎的，平日里解無移看向別處時(shí)眸中總是淡淡的，就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可每回只要與他視線相觸，季青臨總覺得這雙眸子就像是能直入心底一般，叫他無所適從。

    季青臨靜了片刻，隨即想起一事，抬起頭一本正經(jīng)道：“對了，先前在苓芳園我就想問你一件事，不過當(dāng)時(shí)池若谷也在，我就沒好開口?！?/br>
    解無移道：“何事？”

    季青臨將語言組織了一番，這才遲疑道：“我在鐘藏蟬記憶中看見的芪國皇長子是一個(gè)……怎么說呢，十分沉默寡言的人。但看現(xiàn)在的池若谷，我雖與他交集不多，但至少能看出他并非性情孤僻之人，所以我有些好奇，他為何突然轉(zhuǎn)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