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星[修真]_第41章
因為這曲調(diào)一開始便零零落落,奏琴怕是喝得酩酊大醉才會彈出這種醉酒之曲。也許在戎弘毅的印象里,他還是那個剛剛登基為帝的帝闕,還是那個能與士兵舉杯同醉的帝闕,所以戎弘毅才將這枚玉簡傳送過來。然而戎弘毅錯了,這三千世界誰也不知道,帝闕最厭惡的就是擾人神智的酒液。若非最初登基之時難以籠絡(luò)軍心,帝闕絕對滴酒不沾。 “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①”悠然響起的繾綣之聲讓帝闕不自覺頓住了腳步,歌詞中的張狂與漫不經(jīng)心使得帝闕英俊的面容上劃過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佟钡坳I聽著玉簡內(nèi)傳來的低緩男聲,一時間也不急著走了,他甚至勾起了那冰冷的薄唇,只是他的笑容不是出于欣賞或是喜悅,而是出于對這首曲子的嘲弄。 他是帝王,沒有人比他更能聽懂歌曲背后的意思。與其說這撫琴奏曲之人是抑郁醉酒,不如說那個人太過張狂。那人分明是在借著此曲冷眼旁觀這紛雜俗世,而這每一個琴音皆是他的嗤笑之聲。他在諷刺帝王不識賢才,也在諷刺這世間容不下他這樣的人! 這玉簡是戎弘毅從小千世界傳上來的,也就是說繼將絕之后,小千世界又出了一個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狂妄之輩。 一曲終了,帝闕轉(zhuǎn)身將玉簡收入了空間戒指內(nèi),通過這首曲子,他似乎看到了奏曲者一手執(zhí)著酒杯一手撥弄琴弦的模樣。前不久有位宗主在匯報事務(wù)時提及過,他曾在小千世界邊緣位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歌喉與琴技都極好的男子。那男子容貌妖冶,原是宮內(nèi)伶人,而后獨自建了一艘精致樓船成為散修,每日聞名而來之人數(shù)不勝數(shù)。 宗主說他花了大價錢請此人去天籟閣錄曲,想幫小千世界的天籟閣宣傳一二,只是那人甚是清高,說是不愿以色惑人,所以故意將面容化成了清秀的模樣,只有這樣他才愿意前去錄曲。那宗主還說此人已向天籟閣提議,要在小千世界開幕式上表演一場,到那時天籟閣一定會更加出名。 帝闕知道這宗主提到這些事什么意思。他話里話外無非是在說他對自己忠心不二,愿意為他處理一切瑣事,但帝闕從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是帝王,一個不需要任何心腹之臣也能穩(wěn)坐龍椅的帝王。若說臣,三千世界之人皆是他的臣子;若說民,三千世界之人皆是他的子民。 今日聽到這歌帝闕倒是想起了此事,或許這個奏曲者就是對方所提及的伶人?然而這等傲慢到近乎猖狂的曲子,當(dāng)真出自一個普通的伶人之手? 遠(yuǎn)處熟悉的龍吟聲又起,帝闕一聽聲音就知道這是將絕那頭黑龍發(fā)出來的,他頓時熄滅了剛剛升起的探究之意。帝闕拿出靈卡隨意寫了一句話,然后便順著玉簡上刻著的靈卡號轉(zhuǎn)了一筆靈幣過去。做完一切之后帝闕收起了靈卡,手中的長劍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念頭,直接出鞘恭敬地停在他的身前。帝闕面色陰沉地踏上飛劍,飛劍瞬間向著龍吟聲傳來的方向掠去。 “你覺得我之前所唱之曲如何?”回程路上,長生恰好也在和將絕聊著剛才在天籟閣內(nèi)所奏之曲。 “傲慢。”將絕一邊說著一邊扔了一壇烈酒給長生,長生已經(jīng)多日不眠不休,眉宇間的倦色越來越重,也許烈酒能讓他稍微清醒幾分。 “傲慢也是應(yīng)該的,畢竟我可是‘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②’?!遍L生想起了地球上柳永的一句詞,想來原主是個狀元郎,若不是被人擄到此處,說不定就入朝為官為相了。那首《酒狂》③也是地球上的曲子,據(jù)傳是阮籍避世的諷刺之作,和柳永這句詞真是再配不過了。 長生剛飲了一口酒,身上的靈卡就震動了一下。這時候誰會轉(zhuǎn)靈幣來?長生拿出靈卡疑惑地看去,而當(dāng)他看清靈卡上增多的數(shù)字后猛地咳嗽了起來。 到底是哪個土豪突然轉(zhuǎn)了他十萬靈幣?既然修真界的功法都是成打賣的,這樣的土豪粉絲也請給他來一打吧! 三千世界每張靈卡的卡號都獨一無二,并且皆是實名制。出于安全考慮,每個人都可以選擇是否隱藏自己的卡號和姓名,長生也不確定這個土豪會不會留下卡號和名字。長生頗為好奇地點開了轉(zhuǎn)賬記錄,而這一次他不只是因為震驚而咳嗽了,他是整個人都懵住了。 三千世界中有兩個卡號流傳最廣,街上隨便拉一個人都能直接背出來。這兩個流傳最廣的卡號一個是將絕的,另一個便是帝闕的。長生自認(rèn)記性不錯,他也知道這兩人靈卡卡號,然而他現(xiàn)在卻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了。因為這十萬靈幣后面顯示的靈卡號……怎么越看越像是那個“三千世界財富排行榜”榜首的呢? 所以說,打賞他的人有可能是傳說中的帝闕?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曹cao的《短歌行》: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②出自柳永《鶴沖天·黃金榜上》: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③《酒狂》據(jù)傳為晉朝阮籍所作,他隱居后通過這首琴曲塑造出一個醉酒之人的模樣,并借此表達(dá)對晉朝統(tǒng)治者的不滿與諷刺。 黑龍簡直實力攪局。帝闕是誤會了那首曲子,長生借《酒狂》單純抒發(fā)些許抑郁不滿,然而在帝闕這皇帝聽來當(dāng)真就是在諷刺自己了。帝闕和長生的腦洞都和柳永那句詞重合了23333。 第41章 在修真界回復(fù) “問你個問題?!遍L生盯著轉(zhuǎn)賬之人的卡號,淺薄的月光悠悠劃過了黑底紅襟的衣袍, 襯得他那握著靈卡的手愈發(fā)蒼白。 長生說這話時將絕正單手拎著微沉的酒壇, 男人聞言只是眉梢微微動了一下, 仍舊仰頭灌了一口烈酒。而當(dāng)烈酒入喉之后,將絕才放下了那飲了大半的酒壇, 他懶懶散散地坐在飛劍上,抬眼回視著側(cè)頭瞥來的長生,示意對方有話便說。 “你記得那位‘三千世界財富排行榜’榜首的卡號嗎?”這一次長生沒有直接點出帝闕的姓名。他之前能毫不在意地說出帝闕的名諱, 一是因為他對三千世界了解不深, 二是因為那時候他情緒有些失控。他兩次提及帝闕之名都與時無常有關(guān), 第一次是為了嚇嚇時無常,第二次是為了祭奠時無常, 但現(xiàn)在不同了。 現(xiàn)在長生自認(rèn)清醒得很, 他可不想因為這事給自己找麻煩, 畢竟帝闕不是那個不在乎任何事的將絕, “喜怒無?!彼膫€字根本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你是說帝闕?”長生忌憚帝闕,將絕卻沒半點顧忌。別說他和帝闕皆是仙帝, 那家伙不可能感應(yīng)得到他的存在, 就算感應(yīng)到了也無所謂。他和帝闕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今不過因為缺少搏命的契機(jī)而維持表面的和平罷了。 “嗯,就是他。所以他的靈卡號到底是多少?”長生指尖輕輕敲擊著靈卡表面,整個人無端地有些煩躁起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轉(zhuǎn)賬之人不僅轉(zhuǎn)了十萬靈幣, 似乎還附帶了一條留言。留言的內(nèi)容長生還沒看,比起看留言, 他覺得自己還是該先冷靜一下理理思緒。 “忘了。”將絕利落地給了回答,他的喉間似乎還隱隱發(fā)出了一聲嗤笑。他連自己的靈卡號都忘得一干二凈了,怎么可能閑來無事去記帝闕的靈卡號。況且他記這靈卡號做什么?難不成他還會用靈幣打賞帝闕,借此表示對那家伙陰謀詭計的贊賞嗎?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長生聽到將絕的回答后,他直接轉(zhuǎn)身將男人剛剛?cè)觼淼木茐o扔了回去。將絕看著破空而來的厚重酒壇,倒是沒有控制著飛劍躲開,而是抬手用粗糙的指腹勾住酒壇壇口,他就這么勾著酒壇讓酒液順著薄唇流入喉間。 “怎么了?”許是酒液太烈灼燒著喉嚨,將絕的聲音漸漸染上了幾分暗啞,他那英挺的面容上似是倦怠似是茫然,唯獨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長生面無表情地看了將絕一眼,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沒常識的了,沒想到還有人比他還不靠譜。帝闕的靈卡號早已人盡皆知了好么?將絕身為三千世界本地人,不知道卡號也就罷了,偏偏還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長生一時控制不住就將酒壇扔了過去。 “……沒怎么。我只是覺得你要是能將喝酒的功夫放在別的方面,這三千世界估計就沒你做不成的事了?!?/br> 長生說著便想起了將絕剛才的接過酒壇的動作,男人的動作瀟灑至極,就仿佛那個酒壇不是被他突然扔出去的,而是由他恭恭敬敬奉上的一般。長生注視著將絕那張平靜的臉,腦子里不禁起了一個荒誕的念頭。他覺得就算此刻猛地天崩地裂了,將絕也不會露出半點慌亂之色?;蛟S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習(xí)慣了將絕的存在,才能和他毫無負(fù)擔(dān)地說著狂言。 “是嗎?你是這么想的?”將絕不知道長生的想法,他半闔著眼低低地反問了一句。男人指尖稍一用力兩個見底的酒壇便化成了齏粉,他那低沉的嗓音同時在空中響起:“可惜你錯了??v使我不再酩酊大醉,這個世界上也總有幾件我做不到的事。” 酒壇粉末隨著夜風(fēng)消失在空中,將絕又從戒指中取出了第三壇酒。他本想再度將整個酒壇扔給長生,然而仔細(xì)想了想后將絕卻收回了手。他的手掌中驟然浮現(xiàn)了一個溫潤的玉質(zhì)酒樽,男人拎起酒壇將酒液倒入酒樽中。雖然這種杯子不適合喝烈酒,但將絕覺得或許長生會喜歡。 今日他難得邀人共飲,這小子剛才只喝了半口就扔了回來,實在是令人無奈。 “你還真能說,你知道這句話在我聽來像什么嗎?”長生接過了將絕遞來的剔透的酒樽,他透著笑意的聲音隨之模糊在了凜冽的風(fēng)中。 “這話在我聽來壓根就不是自謙,我覺得你是在說‘縱使我終日酩酊大醉,我也能做到世間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長生說完便喝盡了那杯烈酒,低頭看向了疑似帝闕所寫的留言。 “不錯。”將絕漫不經(jīng)心地勾起薄唇,算是承認(rèn)了長生的猜測。因為事實的確如此,就算他終日沉睡,就算他終日酩酊大醉,他也能做到世人無法做到之事。 “為帝者,無需不羈之臣?!遍L生已經(jīng)沒心思和將絕閑聊了,他低聲地念出了轉(zhuǎn)賬之人的留言,面上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 長生本就覺得轉(zhuǎn)賬之人是帝闕,現(xiàn)在看著這條留言后便愈發(fā)肯定了。他雖不知道帝闕以前是干什么的,但不代表他不能胡亂猜一猜。將絕原本是個將軍,選擇了姓將,由此來看,帝闕也許原本是個帝王,所以才姓帝,長生覺得自己推測的很有邏輯。 帝闕寫下這句話明擺著是聽過自己在天籟閣錄的那首歌了,長生想到這里暗暗地嘆了口氣。那首歌的歌詞倒是還好,但其所配琴曲就有些問題了。琴曲源于地球,乃是晉朝阮籍所作,這曲子表面上是在寫醉酒,實則更像是一首避世之曲,阮籍也未嘗沒有借琴曲暗諷帝王的意思。 如果帝闕原本真是一位帝王,他又能聽懂這曲子中的諷刺之意,那么他會留下這句話簡直是理所當(dāng)然的。 長生想象著自己在帝闕面前演奏此曲的畫面,這大概比他和將絕同乘一劍連環(huán)撞山還要慘烈。不過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用,他現(xiàn)在還活著就說明帝闕沒把這當(dāng)回事,所以他也不必庸人自擾。長生理清思緒后順手回了帝闕的留言,然后他便收起靈卡繼續(xù)趕路了。 遠(yuǎn)在大千世界的帝闕迅速讓黑龍消停了下來,他剛回到自己的宮殿就瞥到了長生的回復(fù)。只見長生回的是:“既如此,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①。”你既無需不羈之臣,我便不為汝之臣子,此生惟愿逍遙在美酒歌聲之間! 帝闕冷冷地看著靈卡上浮現(xiàn)的張揚字跡,許久之后慢慢移開了視線。他之前終究是想岔了,如今單憑這句話便能看出奏曲之人絕不是第二個將絕,這個人是與將絕截然不同的類型。 如果說將絕是全然失控的暴躁雷霆,此人便是那寒冰之上的灼灼烈火,瘋狂之下掩藏著冷靜,冷靜背后卻皆是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