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huán)_分節(jié)閱讀_51
閔安暗暗放心下來,想著以后應(yīng)該躲得遠(yuǎn)些,這時,非衣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若不想再牽出雜亂事由,你以后多長個心眼,離世子遠(yuǎn)些?!?/br> 閔安極是認(rèn)同地點頭。非衣轉(zhuǎn)臉在嘴角露了一點笑容,又淡淡說道:“我倆師出一門,講究些師門規(guī)矩就行,至于俗世里的那些客套、雜禮,能免則免,別硬搬出來懷了我倆的同門情誼?!?/br> 閔安抓了抓頭:“非衣說的客套禮節(jié),是指哪些?” “比如我替你療傷敷藥,你害臊不過,拿男女授受不親那些來回絕我,就是忝辱了同門情誼。” “哦。” “還有,我若勸你推卸世子跟前的差事,早些趕到昌平府去找?guī)煾?,讓師父給你看看傷,你就不能回絕我,旁落了我對你的關(guān)切之情?!?/br> “哦。” 閔安一答完,就覺得不妥,連忙說:“第二條不行,我今天得去世子跟前聽訓(xùn)?!?/br> “為什么?” 閔安仔細(xì)想了想回行館時李培南在馬車?yán)飳λf的話,覺得沒多大緊要處,就秉著一種同門情誼告訴了非衣,還說他到現(xiàn)在還緊張著,請非衣給他出出主意。 非衣暗自在心里念道,多虧來接他,打出師父的旗號來增近感情,否則以他說話愛留半句的性子,想問出他在想什么,還真是不容易。 非衣始終記得,在閔安嘴里問不出玄序來歷的例子,也不急著在這一時半會兒了斷玄序,他覺得當(dāng)今之急,是先處置好李培南的事情。 “你是否覺察世子在懲治下人時,手段極厲害?” 閔安毫不遲疑地點頭。非衣始終不回頭,控制著語聲緩急,就像是在置身事外在評判局勢,這樣做,又讓閔安生出一番信賴感。 “世子向來不講究法理,但他嚴(yán)苛教訓(xùn)屬下及仆從,讓那些人從來不敢在外面生事,保全了世子府的名聲。”非衣說道,“外人都說世子府管得比宮里還嚴(yán),尋常時候,千萬不要進(jìn)世子府去當(dāng)差?!?/br> 閔安又點頭。非衣繼續(xù)說:“世子不愛多說話,只罰得人膽顫,尤其痛恨應(yīng)差的人低頭不答話的樣子,那樣會被視為大不敬。所以白天里無論他說了什么,你都應(yīng)承下來,哪怕沒聽明白,也要鎮(zhèn)定些?!?/br> “沒明白也答應(yīng)?” 非衣的臉落在前面微微一笑:“是的。不要擔(dān)心他在后面會處罰你,因為他只教訓(xùn)不聽話的屬下,沒心思對付滿嘴乖話的隨從。你這樣試幾次,世子就會對你失去耐心,不再攆著你做事,你也能落得一身便利?!?/br> 閔安坐在馬上想了半天,身子徐徐滑得歪了,仍然沒有覺察到?!斑@樣妥當(dāng)么?” 非衣語聲矜淡:“你想想,我以前可曾騙過你?” “沒有?!?/br> “那就是了,用我這法子錯不了。” 閔安輕輕嘆氣:“其實見了世子爺,我就在揪著心提防他要我做什么,會不會出錯,哪里又去想,他說話到底是個什么意思?!?/br> 閔安留在行館里的這段日子,一旦低頭不說話時,勢必會引起李培南眼嫌,放豹子恐嚇?biāo)K苑且乱徽f出應(yīng)對的主意,就引得閔安點頭,心里實在是不能再認(rèn)同了。 一路上馬蹄輕緩,兩人都未說話。非衣扶正閔安的身子,護(hù)著閔安來到后宅院墻外,聽從他的意思,讓他翻墻而過,自己再拉著馬從前門走入。閔安回到竹屋,打來熱水擦拭身子,正要剪開袖子敷藥時,非衣又挑著一盞燈籠造訪。 非衣知道閔安單手動作不方便,堅持要幫他上藥,閔安無奈應(yīng)允。非衣始終秉持著君子之風(fēng),閉目闔眼,兩手輕輕摸索過去,小心給閔安上好藥,又綁定了布帶。閔安看著非衣神色恬淡,才避免了羞澀之情。他暗想,還是早一點去師父身邊,由師父來療傷,才是穩(wěn)當(dāng)?shù)摹?/br> 事畢后,非衣對閔安微微一笑:“若不習(xí)慣,就記得早些去昌平府找?guī)煾?。?/br> 閔安不由得說:“非衣簡直是鉆進(jìn)我肚里去了,想什么都知道?!?/br> 非衣笑著離開,已知徹底說服了閔安,白天里就沒去閔安身邊守著。 閔安倒頭睡了個囫圇覺,還沒睡醒,門外就傳來侍衛(wèi)長張放的聲音:“小相公快出來幫忙!” 閔安揉著眼睛起身,打開門問清原委。張放說,公子一大早就在查行館里誰是王爺?shù)难劬€,將大大小小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不多時就找到了一名王爺安插的親兵,將那人提到了二樓里。按照往例,公子會整得那人不死也要掉層皮。 閔安與侍衛(wèi)們以前聚在一起賭過錢,有些私交,聽張放說得這樣急切,也不由得白了臉。“張大哥要我去勸公子,可我在公子跟前說不上話啊?!?/br> 張放急得推閔安肩膀,牽發(fā)了閔安傷勢。“你去看看總成,厲將軍都不敢上樓。” 閔安匆匆洗漱,穿著一身稍微折皺的長袍,提著一顆心朝主樓里趕。一轉(zhuǎn)出側(cè)院門,他就看到一抹纖秀的身影站在門前石獅子旁,正仰臉看著二樓欄桿,似乎在欣賞雕花樣式。 閔安走得近,才看清了是穿戴一新的蕭知情。她去了金絲發(fā)冠,將鬢角兩側(cè)的頭發(fā)用絲絳系住,合編進(jìn)腦后的發(fā)辮里,依然露出了整個利落而秀美的臉龐。身上的撒花百褶裙更是精美,用素紗攏了一層蔽罩在外面,如同重彩畫幅上的留白,始終恰到好處地引得旁人注目。 她的衣飾極為講究,采色淡然,衣帶上栓了一道水青色的環(huán)玨,走動間,順著盈盈腰身回轉(zhuǎn)。 如此素雅美麗的蕭知情,閔安都要多看兩眼。他迎上去,還沒說什么,她就轉(zhuǎn)臉微微一笑:“我特意來向世子回稟案情,可否讓我先上去?” 閔安回道:“樓上還有一位侍衛(wèi)大哥,據(jù)說還在受罰,如果此時進(jìn)去,我怕驚嚇了蕭大人?!?/br> “不要緊,你看我的,我能將侍衛(wèi)救下來?!笔捴楹笸艘徊?,右手壓在左腰側(cè),行了個虛禮,“煩勞等等?!?/br> 閔安走到獅子后等著。蕭知情不緊不慢上了樓,請門口的侍衛(wèi)先通傳,書房里的李培南拿過熱手巾擦了擦手,將它甩在地磚上,遮住了那名受罰侍衛(wèi)被剪斷的舌頭。“進(jìn)來吧。” 蕭知情走進(jìn)門,房里很安靜,侍衛(wèi)跪在地上,抿緊嘴,衣襟上撒了一些血,不遠(yuǎn)處有一塊手巾,遮掩了血腥的那一角,使得四處的布置仍是那樣雅致。 蕭知情斂袖拜禮,眼睛卻落在侍衛(wèi)的血衣上。李培南穿著錦青常服,長身而立,極有威儀。看到蕭知情抿唇強(qiáng)忍的模樣,他只能對侍衛(wèi)擺擺手道:“下去領(lǐng)罰?!?/br> 侍衛(wèi)磕頭拜謝,若是按照平常的處置,他必定是逃不過一死,但今天恰巧蕭知情來了,救了他一回,所以他轉(zhuǎn)頭又給蕭知情行了個禮。 蕭知情笑道:“學(xué)生代他向世子謝禮。” 侍衛(wèi)快步走下樓,對厲群說了說處置,厲群喚人取來軍鞭,就地結(jié)結(jié)實實抽了侍衛(wèi)一頓。閔安躲在獅子后,聽到鞭子落在rou身上鈍響,想起鞭笞的滋味,又縮著肩悄悄離開了院子。 世子府的刑罰,果然是嚴(yán)厲的。閔安走著想了想,突然又意識到,蕭知情不簡單,竟然能勸得世子爺放了人。 書房里李培南聽完蕭知情的案情稟呈后,吩咐道:“坐吧。” 蕭知情依言坐下,接到丫鬟進(jìn)奉的茶盞時,欠欠身道謝。李培南看向蕭知情白皙的臉龐,見她耳角下遺留的血口子,與膚色一比顯得那樣醒目,還淡淡說了一句:“傷得重了一些?!?/br> 蕭知情莞爾一笑:“世子教學(xué)生功夫,偏生學(xué)生技藝不精,要帶傷走出去,是學(xué)生的不是?!?/br> 李培南安靜坐著,沒有說話。 蕭知情飲過一口茶,輕輕放下茶盞,說道:“是否讓世子檢查一下學(xué)生的課業(yè)?” “我喚厲群陪你去?!?/br> 蕭知情微笑回道:“還不足一月就要上賽場,世子若是放心,學(xué)生輸了也不會覺得愧疚。”她偏了偏頭說:“請世子定奪。” 李培南沉吟一下,起身道:“隨我來。” 不多時,行館校場里擂響了軍鼓,厲群帶侍衛(wèi)準(zhǔn)備妥當(dāng),向蕭知情抬手施禮道:“討教了?!?/br> 蕭知情單身站在極高的木樁上,周遭疾馳的騎兵掀起陣陣塵土,都不能沾染上她的裙擺。每當(dāng)有騎兵飛擲過來黑色鞠球時,她手持長杖將其擊飛,動作利落而干凈,像極了她的轉(zhuǎn)身。玉玨叮咚一響,隨著她的力度輕跳著。 李培南坐在校臺上看了一刻,喚道:“停!” 蕭知情站在秋陽下遙遙笑問:“世子覺得怎么樣?” “十分好?!?/br> ☆、第59章 對策 陽光撒落下來,映著蕭知情深邃的眼目,如同蘊了一層墨。聽到李培南的夸贊之后,她禁不住抬袖擦去額上的薄汗,對著校臺露出了羞赧的笑容。這時,侍衛(wèi)們依令勒住了馬,馬蹄稀稀拉拉揚起一陣灰。一團(tuán)灰蒙蒙的影子突然從停駐的馬腿下,連滾帶爬地掠過來,裹著塵土沙障,呼的一聲,徑直撲向了木樁。蕭知情猛然覺察到有硬物撲來,揚手揮打出去,腰身隨之一擰,玉玦滑落下來,撞在樁頭斷成兩半。 玉米吱的一叫,滾倒在沙地上。它是一路逃離著白鶻將軍的飛啄,沖到校場里尋求救兵的。往日這個時辰,閔安向來是站在木樁上練功,所以它輕車熟路地沖進(jìn)來,裹著一團(tuán)沙土看也未看清,就直接撲上了樁頭。若是閔安,必然會伸出手臂摟抱在它,實在不會像今天生出這個變故。 蕭知情連忙躍下木樁,伸手要抱起玉米,嘴里連聲說道:“對不住,對不住,這是誰的猴兒?”玉米齜了下牙,沖她撓了一爪子,將她白玉般的手背抓破,滲出兩道血痕。 蕭知情連忙甩開玉米,將手背收在身后,用袖中的絹帕擦去污敗的沙土及血跡。玉米被外力掀倒,又在沙地上翻滾一下。它站起身跳了跳,對著疾步走過來的李培南吱吱叫了兩聲,然后飛奔出校場找主人告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