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去管周非涼什么心情。

    她做得對，面對一個激進的危險份子，直接擊斃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緩和余地。

    就算他以后恨她，也只能這樣了。

    警方在十分鐘后到來。簡單整理現(xiàn)場后發(fā)現(xiàn)，靈光還有一口氣。

    接著上醫(yī)院，上警局，各司其事。

    三天后，黎梨年假結(jié)束，收拾行李回a市。

    期間，周非涼打過電話給她，她沒接。

    很快，醫(yī)院那邊傳來消息，說人保下來了，但是在黎梨看來，靈光已經(jīng)廢了，小小年紀(jì)，大牢蹲半生，有何意義？

    漸漸的開春。

    黎梨往蘇城調(diào)任的程序也走完，也就在一二十天內(nèi)，衣錦還鄉(xiāng)。

    她卻沒了期待，整日渾渾噩噩的在連軸的加班中渡過。

    這天，a市下了一場大雨，從早上開始就嘩嘩響，一直漏了一天，到晚上才轉(zhuǎn)小，淅淅瀝瀝的放柔。

    看她又在加班，盛伊楠問她，“你失戀了？”

    “沒有?！崩枥娣裾J。

    “你那個初戀周非涼同志不是得了五十萬獎金在蘇城隱居嗎？”盛伊楠奇怪，“過年回去你沒跟他發(fā)生點什么??？”

    她老早就想問了，但黎梨這段時間太可怕，簡直是個工作狂魔，脾氣還不好，臉天天兒的板著，除了她師傅韓奕銘能和她搭上幾句話，其他人跟她講話簡直會被凍死。

    比如現(xiàn)在，饒是閨蜜，黎梨也不領(lǐng)情，直接皺眉，讓盛伊楠滾，“我有很多工作，不要打擾我。”

    盛伊楠也不生氣，笑了笑說，“我早說過吧，女人要注意形象，你這連續(xù)加班48小時，疲勞的像狗，建議去洗個澡，然后香噴噴的回家休息?！?/br>
    黎梨回了個謝關(guān)心，就拿著雨傘真收拾東西走了。

    看起來不是被說動，而是在躲避盛伊楠聒噪的嘴。

    盛伊楠在她背后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然后趕緊在黎梨出了走廊后，自己跑起來，從樓梯間狂奔了下去。

    “盛伊楠在干嘛？”有同事疑惑的問。

    “你不知道？”有一個剛從樓下上來的女同事，滿臉可惜，“我忙著呢不然也留在樓下看熱鬧！”

    “什么熱鬧？”同事大驚，“怎么能少了我！”

    女同事笑，“你下去看就知道了?！迸厣裆衩孛?。

    實際上，樓下發(fā)生的事兒一點不神秘。

    有個男人在求婚。

    手里捧得花是暗紅的玫瑰和黑色絲帶扎成的巨大形狀。

    求婚嘛，沒看到三場四場至少也見過一場，就是在電視上也看過無數(shù)回，不稀奇。

    但男主角太“稀”，那長相萬里挑一都挑不出來的那種，身材高挑挺拔，一雙長腿裹著西褲，來回走動時，在地磚上投出長長的光影，或站，或停留，單手插西褲兜，英俊的臉龐偶爾閃現(xiàn)焦灼，過了一會兒，他又抬手腕看表，心焦，又忐忑的模樣，令旁觀者心生出無限美妙之感。

    “天，這是求婚誰呢？”一樓的人都炸了，圍在兩邊熙熙攘攘。

    有人說，“好像是禁毒支隊的！”

    “誰？不會黎梨吧？”

    “八成?！?/br>
    “天吶！”那人撫額，“禁毒支隊那幫玩意兒，沒個頂用，到最后讓外人把局花娶了，丟人！”

    ……啥玩意兒？

    黎梨下電梯的腳步一頓，不可思議抬眸，只見前方烏壓壓的人，她從來沒見過在非任務(wù)時這么多同事聚在一起八卦的樣子，而且八卦的中心似乎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無語，心想大概加班加懵了，就該聽盛伊楠洗個熱水澡再走，現(xiàn)在整個大腦昏沉，四肢也發(fā)軟，不得勁兒，耳朵都失靈。

    她怏怏著，“借過，借過，我下班?！?/br>
    “黎梨！”有人逮住她，像哥倫布逮住新大陸，興奮，“你認識這個男的嗎？”

    “哪個……”黎梨順著對方目光一看，瞬時眸光變幻萬千，最后極快的鎮(zhèn)定下來，說，“不認識。”

    “不認識？奇怪，難道不是你？”身邊人群立時又一陣嗡嗡。

    相比緝毒支隊對周家的熟悉，常年不在媒體露面的周非涼即使人出現(xiàn)在市局，認識他的人也極少，而緝毒支隊下來看熱鬧的人又不敢多嘴，憋得別提多難受了。

    好在女主角登場，大家都把期待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哪曉得黎梨只一味埋著頭，從人群中沖出，疾步往外。

    “奇怪，說不認識，可人家眼睛明明就看得她！”先前被騙的同事發(fā)現(xiàn)端倪不可思議驚叫。

    黎梨覺得丟死人。

    只盼望著一頭沖出來，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

    而她也確實這么做了，在那個男人走過來攔住她去路，單膝跪下時……

    她承認，她受驚，余光飛了下，看到他手上端著的巨大鉆戒，眼睛幾乎都被閃盲了一秒……

    好大。

    她心里評價一聲，然后飛也似的打傘沖入了雨幕中。

    身后一陣嘩然。

    她頭也不回。

    大廳內(nèi)，盛伊楠第一個崩潰，她站出來扯著嗓子尖叫，“黎梨你這個神經(jīng)病！”然后又安慰周非涼，因為知道這是一位為國臥薪嘗膽過的鐵錚錚漢子，更加崇拜，說話輕聲細語，唯恐怠慢，“那個周先生，她加班48小時，身心都糊涂，估計沒看清你呢，急吼吼就想趕回家睡覺，抱歉，抱歉?！?/br>
    周非涼面色不變，哪怕心底已經(jīng)非常尷尬，但他應(yīng)付這種場面，還是游刃有余，輕飄飄將花遞給旁邊一個不知名女士，對方尖叫著接收，沒算浪費。

    他朝盛伊楠頷首，然后大步離去。

    沒打傘。

    外頭雨不算大。

    相比與剛才的電光火石一瞬，從單膝跪地到她倏然離開，堪稱驚濤駭浪的幾秒功夫，此刻，他心頭不平靜，但行為相當(dāng)平靜。

    先找到她車，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人，她竟然撐傘直接走了。

    周非涼只好追出來，準(zhǔn)備從市局旁的長巷，直接走到她家中去。

    剛拐過安保亭，到了長巷，沒走深進去十米，一個撐傘的背影就堵在路中間，似乎在氣喘吁吁，又似乎在怒火滔天。

    “你讓我很尷尬。”周非涼一眼辨出她，哼笑著，停下追逐的腳步。

    黎梨回頭，一雙眼里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又審視，又不確定的那種百感交集又拼命隱藏的狀態(tài)。

    “周非涼，你干什么？我們分手了！”她最后只有這樣罵。

    周非涼走進她傘底，被她趕出去一次，但他又厚著臉皮進來，“怎么了？”聲音明顯帶得意，“我同意了？”

    “是你先提的分手。”黎梨提醒他。

    不過是為了她安全，在發(fā)現(xiàn)靈光后想讓她先離開才胡亂說的話，周非涼怎么可能分手，他伸手撫她的臉頰，被她避開，他只好用一雙眼深情凝視她，“你知道我當(dāng)時為什么說分手。而中途回來就是證明你根本不相信我會突然提分手的話?！?/br>
    “是。我不相信你突然提分手，就跟我不相信你會懷疑我對你的愛一樣，但兩者都發(fā)生了，即使我無法接受?！毕胂胗惺裁匆馑?，她愛一個人就會全心全意，但是他呢？

    “你把我當(dāng)什么呢？”黎梨忍不住問他，“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高中時想談個簡單的戀愛，而不是莫名其妙被分手，被死男朋友?，F(xiàn)在我依然希望有個普通的男友，然后和他走進婚姻殿堂，過普通的日子，生普通的孩子。你深沉的心思，卻讓人恐懼，沒有信任的相愛是零。一切努力都沒有意義?！?/br>
    說了這么多，她就是在表明她愛他，而沒有程玉任何參與的空間。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放不下程玉。

    周非涼說，“難道你沒有喜歡過程玉？”

    一句話，堵死黎梨的嘴。

    她撐著傘，無可奈何看旁處，失笑，“喜歡過。所以呢？”

    “有多喜歡……”

    所以男人，無論情敵是死是活了，是現(xiàn)在還是過去，他都過不去那個坎，尤其周非涼多么求精的一個人，沒等她回答，他已是不敢再聽。

    只當(dāng)什么都是他錯了，他嫉心可怖，連死去弟弟的醋都吃，都是他的錯。

    揭開這一片，從此不提。

    “我只想和你以后好好的?！彼麊⒙暎陲椝嵋?，“我們什么都不提，現(xiàn)在相愛就行了。嫁給我？”

    “周非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忽而沉靜著眼問。

    “不重要?！彼撬麅纱?，都不重要。

    “你的表情在說謊?！崩枥婧鋈恍睦镉辛说祝龘u頭嘆息，“當(dāng)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他眼下肌rou忽然抽了抽，到底克制不住，形神懼傷望著她，“除去醫(yī)院，他臨終的那一次，你還吻過他一次，對嗎？”

    “那個不算吻吧?！崩枥骈_始覺得自己心虛，是不是當(dāng)年真的沒有照顧過他的心情，于是放軟著眸光看他，“你怎么這么傻呀，那是他眼睛進沙子，我給他吹了一下。怪不得那次之后見面，你脾氣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br>
    “你還怪我……”周非涼覺得自己心臟都抽的疼，“如果那天我沒有去幫他撿蘋果，你看到的就會是他，是他救得你，依程玉性格，他當(dāng)天絕對會送你回家，然后你們之間就沒我什么事了……”

    “周非涼你幾歲了？十八歲時你這么跟我抱怨我會心疼，會道歉，可現(xiàn)在我們都奔三了，你跟我可憐兮兮的，我只會覺得你不成熟！”她語氣加重了一點，但神色明顯沒有剛才那般深重，頗有撥云見日，敞開心扉后，她氣消了一點的征兆。

    周非涼看在眼里，曾經(jīng)槍林彈雨里走過面不改色的神色這會兒對她服軟，眼神痛著，將自己全然展現(xiàn)給她，“你還不知道我……”停頓，接著再艱難續(xù)上，“對你的在意和幾歲沒關(guān)系，到老，我也這樣……”

    這算掏心掏肺了，黎梨哪能不知好歹，臉皮微紅的低語，“那行吧。戒指拿出來，給我戴上。”

    風(fēng)風(fēng)火火，直來直去，這就是她的脾氣。

    周非涼將她摸了十成透，知道這手分不成，也知道她喜歡哪樣的戒指款式，一勞永逸，挑了一枚鴿子蛋，給她戴上，倒省了跪下的程序。

    他拎著她手指，和她一起在傘下，從頭頂路燈微透進來的光中觀察。

    “這很貴吧？”她笑，稀奇的問。

    周非涼拎著她無名指吻了吻，“一般般。”

    “人，還是價格？”

    “都?！?/br>
    “閉嘴?！崩枥嫘那楹貌桓嬢^，接著也拒絕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