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特別案件調(diào)查處是調(diào)查靈異案件的部門？靈異案件具體指什么，找不到真兇的無頭案？超自然現(xiàn)象？外星人？”

    張宇：“主要指鬼。”

    底下的幾個刑警想笑，但好歹忍住了。

    趙林神情中帶上了一絲煩躁：“這是真正的刑事案件，不是什么靈異事件研究課題，聽說特調(diào)處并不是編制內(nèi)部門？全國那么多所謂的靈異案件，你們?yōu)槭裁炊⒅@個案子不放，就因為蔣小麗的口供？這種說辭我一天能編出幾十個，這個蔣小麗就是目前的主要嫌疑人?！?/br>
    章昱謹耐心道：“死前的電話，死者腦髓消失，這兩條線索說明鬼怪作祟的可能性非常大。特調(diào)處的案件前期往往沒有十分特殊的征象，這個案件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典型?！?/br>
    趙林抬頭看了一眼章昱謹，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而后拿起一摞報告遞了過去：“初步尸檢結(jié)果，耿利和趙大勇的死因是氰化鉀中毒，死亡時間11:20分至11:50分，在電話之前。顱骨上的傷口是一字改錐造成的，系死后所為，至于腦髓消失，用吸管都可以做到……非要是鬼么？”

    特調(diào)處的三人均是心中一驚，接過報告看了起來。

    報告上的內(nèi)容確實如趙林大隊長所說，耿利和康大勇的死因是氰化鉀中毒，死者口內(nèi)和消化道內(nèi)均發(fā)現(xiàn)了氰化鉀殘留。

    預(yù)測死亡時間是在12之前，與蔣小麗12點05接到丈夫電話的供詞相悖，通訊記錄只能說明在12點05時，蔣小麗曾接到過康大勇的手機撥出的電話，至于通話者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這么看來，蔣小麗確實有重大嫌疑，這個案件很可能與特調(diào)處沒有關(guān)系。

    難道這次特調(diào)處真的馬失前蹄，鬧了個大烏龍？

    張宇不死心，有些煩躁的抽出一根煙點燃，立著放在了辦公桌上，他念出了耿利和趙大勇的姓名籍貫，以及一長串艱澀的口訣。

    這番作為才剛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把刑偵大隊里面幾人唬住了，刑警們抬頭注視，等待著超乎科學(xué)的奇景，比如煙氣凝結(jié)成人形之類。

    幾分鐘過去了，那根神乎其神的香煙，根本沒什么變化，只是靜靜的蒸騰著煙霧。

    張宇忍不住爆了粗口：“艸，魂兒呢？”

    章昱謹耳語道：“如果這真不屬于特調(diào)處的管轄范圍，死者魂魄怨念不深，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入了地府，不可能召喚過來?！?/br>
    現(xiàn)在張宇在整個刑偵大隊眼里，就像個裝逼失敗的神棍，幾個刑警一言難盡地看了看毫無異常的香煙，然后繼續(xù)埋頭工作。

    張宇碾滅煙頭：“尸體呢，我們?nèi)タ纯?！?/br>
    一個刑警忍不住說道：“那現(xiàn)場看一眼就知道，尸體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樣貌，明顯窒息征象，尸斑血液肌rou鮮紅，苦杏仁氣味……這么典型的毒殺后毀尸拋尸，也能往靈異上面扯？”

    另一個刑警小聲說：“但按照蔣小麗的口供，這個案子必須按規(guī)定上報，所以……”

    畫外音就是，都是那死板規(guī)定的錯，才招來這么一幫所謂的靈異事件調(diào)查員。

    大隊長趙林：“你們研究靈異的，也需要看尸體？”

    張宇已經(jīng)快氣炸了，而章昱謹卻并不想和趙林爭執(zhí)，言簡意賅道：“需要，按照規(guī)定你們必須配合?！?/br>
    趙林沒辦法，只得對那個描述死狀的刑警說道：“小周，你帶這幾位同志去三樓地下室，找張法醫(yī)?！?/br>
    氰化物中毒死亡又被掏空腦子的尸體，外觀肯定不會太好，章昱謹跟上了那個姓周的刑警，回頭對竹寧說道：“小竹，尸體你就別看了，在這里仔細看看報告，我們一會兒就回來?！?/br>
    語氣宛如費盡了心的老父親。

    幾人離開后，辦公室里的其他刑警對竹寧倒是很友善，一個刑警示意竹寧坐下看資料，而后笑問道：“實習(xí)生？”

    竹寧想了想而后回答道：“剛剛?cè)肼?，但已?jīng)是正式調(diào)查員了?！?/br>
    大隊長趙林抿了一口濃茶，而后好意規(guī)勸：“挺好的小伙子，可以來考警校嘛，或者當個老師什么的都不錯，沒必要這么早確定職業(yè)。一個部門里面的領(lǐng)導(dǎo)，連售票員沒有腿都能相信，哎……”

    竹寧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抱著一大摞資料，忽然聽到外面的汽車駛來的聲音，下意識看去：“趙隊長，警局門口的417路是慣常經(jīng)過的夜班公交車么？”

    趙林不知道竹寧為什么突然這么問，隨口回答：“是，怎么了？”

    竹寧起身向外眺望著：“雖然我看不清車里的售票員，但是正準備乘坐417路的那個女乘客，確實沒有腿?！?/br>
    趙林霍然起身向下望去，只見在主拐杖的老婦人正從警察局門口，顫顫巍巍走向公交車，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似乎在掂著腳尖走……借著路燈仔細看，卻看不到她的腿。

    竹寧說完話后，就往樓下沖去。

    趙林在腦海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轟然炸裂，他來不及細想，一腳踹開椅子大步向樓下狂奔，同時回頭吼道：“你們開車跟上，別打草驚蛇！”

    西山公安分局并不大，刑偵大隊辦案處在二樓，不到半分鐘時間，竹寧和趙林就已經(jīng)一前一后沖出了樓。

    那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腳步，為二人贏得了時間，老婦人前腳剛邁上公交車前門，竹寧和趙林已經(jīng)趕到，想也沒想跟著就上了車。

    外觀上這就是普通公交車，但上車后卻能感到明顯的異樣，缺少的皮革混雜著汽油的味道，沒有發(fā)動機的轟鳴，一切都靜得可怕。

    竹寧盡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順勢坐在了售票員后方的座位。

    就在趙林想要有一學(xué)一趕緊坐下的時候，那個顫顫巍巍的，沒有腿的老婦人，突然回身抓住了趙林的胳膊：

    “趙隊長，您能不能和我說說，撞死我的肇事司機，現(xiàn)在有線索沒有？”

    第59章 chapter 59 夜班公交車3

    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紙一樣慘白, 干枯細瘦的手牢牢箍住趙林胳膊，隔著警服都能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冷氣。

    要換成尋常人，被這沒有腿的老太太回身抓住，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了，趙林身為刑偵大隊長，心理素質(zhì)還是過硬的, 老太太這一攔堵, 公交車里的幾個零星乘客，全都緩緩轉(zhuǎn)頭看向這邊，趙林硬是壓下了心中的恐懼，順著她的話回答道：

    “雖然沒有拍攝到車牌號, 從監(jiān)控錄像可以鎖定基本車型, 經(jīng)過排查應(yīng)該可以找到肇事司機。”

    聽了這話, 那老太太才緩緩松手, 顫顫巍巍的坐下了。

    售票員身上掛著不太合身的制服，半合著眼睛覷著這邊, 用平板的聲音說道：“剛上車的乘客請扶穩(wěn)坐好，下一站——人民醫(yī)院住院部?！?/br>
    趙林心里咯噔一下, 但面上分毫不敢表現(xiàn)出來, 看到售票員不滿的視線, 他連忙點頭表示知道，而后上前坐在了竹寧旁邊。

    417路開始緩緩行駛, 依舊沒有發(fā)動機的轟鳴, 但卻有些顛簸, 趙林根本不敢去想，這輛公交車到底是用什么東西做成的……

    竹寧和趙林誰都不敢在這寂靜無聲的公交車上說話，還好竹寧為了防止自己絨球形態(tài)時，說話無人聽懂，手腕上總是系著小本本和鉛筆，他偷偷寫道：

    【趙隊長你怎么也上來了？現(xiàn)在這個案子已經(jīng)屬于特調(diào)處的管轄范圍，你是一個普通，人怎么能上這輛車！】

    趙林無言以對，也覺得自己過于魯莽自大，剛才看到疑似車輛，他想都沒想就追了過來，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個案件完全超出了刑偵大隊處理的范疇。

    趙林悄悄回頭看去，三輛刑偵大隊的車，正在遠處緩緩行駛。就像個巨大的尾巴，浩浩蕩蕩跟著這輛開往西山公墓的鬼車。

    這也不能怪后面的警員，現(xiàn)在是夜里2點，公路上一輛車也沒有，想要跟上這輛公交車基本不可能偽裝，總不能把車開到綠化帶里去。

    趙林用極低的聲音耳語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

    竹寧本來十分害怕，但身邊還帶著個普通人，他這個特調(diào)處的正式調(diào)查員兼地府職工，一定要承擔起責任。

    竹寧觀察著四周，鬼車上陰氣彌漫，趙林身為人民警察，是個壯年男性原本陽氣不弱，但是上了這鬼車之后，還不到5分鐘的時間，臉色就已經(jīng)變得蒼白，眼眶發(fā)黑嘴唇泛青。

    竹寧寫道：【到人民醫(yī)院后，你立刻下車，別往后看?！?/br>
    趙林知道現(xiàn)在不是逞能的時候，但他一個刑偵大隊長臨陣脫逃，把人家剛剛?cè)肼毜恼{(diào)查員留在鬼公交車上，怎么也說不過去。

    趙林拿過鉛筆：【特調(diào)處有沒有能克制鬼怪的東西？】

    特調(diào)處配發(fā)的手槍早被落在了渠南市，默了一秒后，竹寧寫道：【有能吞噬陰氣的手槍但是……忘帶了?！?/br>
    趙林：“……”

    竹寧補充：【但鬼魂絕對傷不了我?！?/br>
    但似乎根本沒有說服力，更像是為了讓趙林先逃走的白色謊言，趙林心底涌起深深的愧疚，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諷刺特調(diào)處，現(xiàn)在特調(diào)處的年輕調(diào)查員竟是讓他先逃。

    但優(yōu)柔寡斷絕不是趙林的性格，只有逃出去才能把鬼公交內(nèi)的情況告訴特調(diào)處的領(lǐng)導(dǎo)，決不能讓鬼公交在北市繼續(xù)出沒1

    人民醫(yī)院距離公安分局很近，兩分鐘后417路再次停車開門，前門剛剛打開，趙林按照約定猛然跳起，朝著前門沖了過去！

    售票員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417路不允許中途下車，請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

    趙林哪里敢減速，三步并作兩步朝車門臺階下邁去，然后一頭撞上了扶著輸液瓶上車的瘦高個兒，而后趙林就像穿過的一團濃稠的像膠水的濃霧，被絆了一個跟頭向車門外栽去，而后被車門處驟然閃亮的白光彈了回來，嘭的一聲砸在過道中間。

    那個瘦弱的病號服男鬼更慘，被這么一撞，本來就稀薄的陰氣散的到處都是，輸液架和人倒做了一堆，趙林抬頭就看到剛剛和他撞了個滿懷的病人，腦袋正在往車頂飛翔，胳膊被撞成幾節(jié)，司機的方向盤上還掛了半條腿……

    看慣了尸體和傷口的刑警趙林，被這過于有沖擊力的畫面會心一擊，差點尖叫出聲。

    售票員大怒道：“417路不允許中途下車！”

    輸液病人的腦袋在車頂不斷哀嚎:“我的命苦啊，怎么就得了腦腫瘤啊，我怎么飛起來啦……飛起來啦……”

    趙林反應(yīng)很快，既然下不去就趕緊爬起來沖回座位，盡管已經(jīng)被下得臉上肌rou都在微顫，但是還成功裝出一副愧疚的模樣，不住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但趙林這句話一出口就愣住了，他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現(xiàn)在聽起來微弱又遙遠，仿佛戴著耳塞在聽山谷里遙遠的回音。

    整個車廂的乘客都緩緩轉(zhuǎn)頭，盯著趙林。

    售票員站在陰影中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但趙林和竹寧仍能依稀看到，空空蕩蕩的制服向前飄來：“你的聲音……不對。”

    趙林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竹寧也緊張的握住鬼差令，準備一有不對就把這可憐的小令牌當板磚拍出去！

    就在這時，那散了架的病號服男鬼的腦袋，從車頂上直直掉下砸在售票員身上，復(fù)讀機似的哀嚎道：“飛起來了……”

    車上的其他乘客也開始不安的躁動起來，售票員似乎有些害怕，連忙把這個被撞散了的新鬼重新拼接起來，而后小心的放在座椅上，非常勉強的擺出的靠窗戶而坐的姿勢，而后向乘客們宣布：

    “沒事了，請大家扶穩(wěn)坐好，終點站前請不要下車，下一站西山公墓?！?/br>
    這陰氣森森的車廂，讓趙林渾身發(fā)冷頭暈?zāi)垦＃粋€勁兒的出著虛汗，他聽到西山公墓幾個字之后，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了座位上。

    靈異案件雖然不在他的管轄范圍內(nèi)，但趙林仍可以看出，這輛鬼公交一直在收集死人。

    趙林甚至不敢去想，這輛車開進西山公墓，會怎么樣……

    竹寧寫紙條安慰：【不用害怕，如果事態(tài)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可以先把你帶到另一個空間，而后再逃出去。】

    趙林壓下心中的恐懼，用鉛筆寫道：【另一個空間是哪里？】

    竹寧：【黃泉路】

    終于，趙林手的筆都握不住了，癱倒在椅子上瞪著前上方，在小本子上歪歪扭扭潦草寫著：【這輛鬼巴士的終點就是黃泉路！】

    竹寧詫異抬頭，順著趙林的目光向上看去，原來他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這昏暗的車廂里面，竟然還貼著站臺表，西山公墓之后，途徑帝王墳、王家村、小河西口之后，最后一站赫然就是——黃泉路口東。

    竹寧看到這熟悉的地名，心里竟然升起幾分親切和疑惑，但黃泉路就是黃泉路，怎么還有黃泉路口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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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窗外的街景蕭條起來，鬼巴士離西山公墓越來越近，那個穿著不合身制服的售票員仍舊沒有放過趙林，他從陰影中緩緩上前，平板地重復(fù)著剛才的問題：

    “你的聲音……不對?！?/br>
    趙林低頭盡量不去和這個身影對視，他甚至能感到隨著這個“售票員”的話語，一陣陣陰冷之氣噴灑而出，趙林渾身冷汗，已經(jīng)控制不住渾身的顫抖，勉力支撐不露出異狀。

    售票員又上前一步，原本怪異的腔調(diào)突然拔高：“你是，活人。”

    車廂之內(nèi)包括司機在內(nèi)的所有鬼齊齊轉(zhuǎn)頭，看向趙林！

    竹寧：“這輛車活人不能上？”

    售票員越飄越近，陰氣森森的聲音響起：“這可是鬼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