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卿怔了一下，明煦和楊mama同時回頭，看見了站在門口提著食物袋的楊時卿。楊時卿心里一顫，明煦這幾天憔悴了好多……

    楊mama起身接過楊時卿手里的袋子，問明娟：“醫(yī)院有沒有給你配營養(yǎng)餐？”

    明娟點了點頭，楊mama就招手讓兩個孩子坐下：“明煦，你也忙好一陣了，先吃個午飯吧。楊時卿你也來坐下。拿好了啊，我去問問護士什么時候端午餐過來?！?/br>
    楊mama離開后，病床邊只剩楊時卿和明煦挨著坐著。楊時卿望著床上平日溫柔慈祥的明mama，如今卻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心里也難受得不行。明娟看出了楊時卿的心事，只笑著伸手拍了拍楊時卿的肩膀：“你啊，不用擔心阿姨。明天就開學了吧？好好加油，考個好學校，讓你mama為你驕傲?！?/br>
    楊時卿點了點頭，心里一片酸澀。又轉過頭看向明煦，明煦的眼睛里藏著很多話，看向楊時卿時卻只剩了一句“抱歉”。

    楊時卿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吃過飯后，明煦收拾了殘局。楊mama讓明mama午睡一會，然后走出病房輕輕關上門，低聲告訴明煦讓他先回家休息，下午自己來接班，守著明娟。

    明煦有點猶豫：“阿姨，謝謝。但是你的工作……”

    明娟的情況其實比她說的還要糟糕，明娟從工廠二樓的樓梯上滑下來后，昏迷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即使醒來了，也是無意識的狀態(tài)，維持了十多個小時——把明煦嚇得幾乎崩潰。楊mama仔細問了主治醫(yī)生，醫(yī)生說是因為長久的勞累，神經緊張，加上年紀大了從那么高的樓上摔一跤非常危險。腦震蕩、頭暈、嘔吐……持續(xù)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地減輕了痛苦，現(xiàn)在已經可以正常說話，有穩(wěn)定的意識。楊mama聽到這里心疼得幾乎閉上了眼睛。

    “我這次已經帶來了換洗的衣服，先在這住幾天吧?！睏頼ama安撫道，“沒事的，我還有年假沒休。這個情況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醫(yī)院照顧你mama。也不能總這樣，如果真的耽誤你的學習就不好了?！?/br>
    明煦心一顫，一陣一陣苦楚翻涌上來：“楊阿姨，謝謝?！?/br>
    楊mama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mama十多年的交情了，看著你從小長大，這種時候，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好了，先讓楊時卿陪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洗個澡，吃點好吃的。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

    明煦看了一眼一邊的楊時卿，楊時卿也正看著他。

    “嗯?！?/br>
    明煦坐公交車回家，距離醫(yī)院有十五站，足夠坐大半個小時了。

    公交車上，楊時卿坐在明煦旁邊，明煦正微瞇著眼睛，頭靠在窗戶框上。楊時卿有好多話想說，但什么也說不出口。

    明煦先開口了：“謝謝……我感覺好多了?！?/br>
    楊時卿“嗯？”了一聲，明煦伸手，在車座的扶手下悄悄握住了楊時卿的手掌，分開五指，十指交扣：“謝謝你，和阿姨能來看我媽?！?/br>
    楊時卿的嘴唇顫動一下，手上一邊回握住明煦，兩個人的掌紋交互摩擦，溫度讓人舒適又安心。

    “什么時候的事？”

    “年初二吧?！泵黛銈冗^頭，眼神望著窗外消逝的風景，“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媽的身體都不太好……我放假回家那天，她在廚房給我做飯，忽然就暈倒在地上——之后我會經常去她的工廠幫她的忙，每天七點出門九點回家。但結果還是出了那種事——醫(yī)生說恢復至少要臥床一個月，還有一些后遺癥……我應該早就想到的，如果我能早點意識到就好了。”

    陽光溫柔地打在明煦的側臉上，映照得他的輪廓柔和又溫暖，可楊時卿手心里明煦的手掌卻透著絲絲寒意，讓人心口發(fā)顫。

    楊時卿知道這會有多辛苦。去年他舅舅受傷住院時，楊mama和舅媽輪流換班，照顧病弱的舅舅，都幾乎累出了病，更何況明煦只有一個人。

    楊時卿想起明煦笑容璀璨地說他要參加清華的自主招生，說他很喜歡清華大學的學習氛圍，說他理想的大學和生活。

    本該是在教室揮灑汗水、難涼熱血修煉鋒芒的時刻，明煦卻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在學習，因為牽掛不下，只有待在醫(yī)院照顧病重的母親。短短幾天不見，明煦的眼圈泛著黑，下巴已經長出了細碎的青茬，狼狽又疲憊。

    回到家，明煦扔下外套和圍巾，坐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睛。楊時卿關上門，打量了一圈室內的環(huán)境。

    這是楊時卿第一次來到明煦的新家，是個很普通的小公寓，六十平米顯得有些擁擠，但兩個人住已經足夠了。家具和墻壁都有些年代感，背陽房子的潮氣很重。

    明煦躺了幾分鐘，突然猛地坐起，跑去廚房打開高壓鍋一陣鼓搗。楊時卿跟上去：“怎么了？”

    “我要給我媽燉湯，下午送過去，是醫(yī)生建議的。”

    明煦的動作有些顫抖，楊時卿急忙上前接過器具：“我來吧，你快去睡一會，別管了！”

    楊時卿的眼神很堅定，明煦松了手，楊時卿又問他：“吃不吃炒飯？我順便做一點。剛才你應該沒吃飽吧？”

    明煦頓了頓，臉上慢慢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

    “楊時卿?！?/br>
    “嗯？”還沒來得及回頭，楊時卿被人從背后抱住，溫熱又熟悉的氣息涌了上來，是明煦的聲音：“我真幸運?！?/br>
    這是他的臺詞才對。

    明煦伸手，攬過楊時卿的臉，在他唇上刻下淡淡一吻。仿佛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般親密的動作了，楊時卿恍惚地嗅著明煦身上熟悉又摻著幾絲體汗的味道，有幾分意猶未盡的留戀，明煦便接著起身離開了。

    幾分鐘后，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手里的鍋正刺啦地冒著油，楊時卿慢慢地緩過了神。

    明娟的情況不能一直這樣，她一個人在異鄉(xiāng)生了病，年邁的母親沒辦法千里迢迢趕來，只剩今年高考的兒子來照顧。楊mama就想了個方法，和楊爸爸兩個人合計一下，打算把明娟轉來這里的醫(yī)院，一可以不耽誤明煦讀書，二也方便了他們兩口子和明娟的母親來探望，就更好照應些。

    晚餐楊mama在外面找了個飯店，帶著楊時卿和明煦，叫了幾個家常菜，順便把這個想法簡單地對明煦說了，征求他的建議。

    楊時卿聽了很高興，一個勁地勸明煦答應。明煦的眼睛也亮了亮，但很快又添上幾分擔憂：“但是會不會太麻煩阿姨和叔叔了？”

    楊mama笑了：“偶爾呀，我也希望你mama能來多‘麻煩’我?guī)状文??！?/br>
    吃過飯后，楊mama要送楊時卿回學校，就先去停車場了，楊時卿和明煦站在飯店門口等她。

    楊時卿主動伸出手，拉過明煦的手掌心，放進自己暖和的口袋里：“你不要太擔心了，阿姨可是女強人啊，肯定很快就康復了。對了……你自主招生的事弄好了沒?。繘]有耽誤吧？”

    這個動作是以前明煦時常對楊時卿做的。明煦笑了笑，“沒有。就等三月報名了。”

    楊時卿放心一般點了點頭，明煦就伸手抱了一下他，在他耳邊含糊地說了句什么。楊時卿仔細去聽，發(fā)現(xiàn)是“情人節(jié)快樂”。

    楊時卿第一反應這可是大庭廣眾啊，可后來又想到他們倆都是男的勾肩搭背其實也沒什么，最后才慢半拍地意識到，原來今天是情人節(jié)。

    楊時卿猶豫了一下，就也伸手回抱了明煦。

    明煦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身上總有一股清香。楊時卿的心怦怦直跳。

    楊mama很快開車出來了，搖下車窗對著楊時卿揮手：“快上來吧，回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