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時代還沒有能擊退病菌的藥物，只能靠班始的自愈力來扛過去。

    所幸班始的身體比較強(qiáng)健，后來就沒有再發(fā)燒了，而且精神也逐漸好起來。

    入夜的時候，皰廚在梁玨的指點下燉好了雞湯，端了過來。梁玨便與班始一邊吃rou喝湯，一邊談?wù)撔”戎隆?/br>
    其間梁玨不時偷偷打量班始，卻覺得與往日相比，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沒什么變化。

    該不會是浮生一度搞錯了吧？班始的性格就像巖石一樣剛強(qiáng)，怎么會如此輕易就愛上一個人？

    梁玨暗自嘀咕。因喝了雞湯感覺有些發(fā)熱，他隨手扯了扯自己的領(lǐng)口。

    他長得偏清瘦，一扯之下便露出精致的鎖骨，以及一小片白皙的皮膚，在燈光下有一種耀眼的清冷。

    班始別過了眼。他覺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就這么看著眼前這人，都會有一種沖動，想要擁他入懷，想要索取更多……

    班始暗暗吸了一口氣，勉力收住自己的心猿意馬，將心思放到正事上，“你再說說那雁翅馬鞍與馬鐙，到底該如何打造？”

    雁翅馬鞍與馬鐙，便是梁玨想出來的能在小比中取勝的必殺技。

    漢朝的民眾已懂得制造馬鞍。但那馬鞍甚為簡陋，就只是一塊裁好的布或皮，再在馬腹加一條腹帶，將那塊皮子系牢在馬背上，其目的也只是為了讓人在馬背上坐得舒服些。

    騎手坐在這樣的馬鞍上，若是與人用刀或矛格斗，因為兵器的反作用力，便極易墜馬。而梁玨所說的雁翅馬鞍，其實參照了他所知的歷史上蒙古人最為喜愛的高橋馬鞍。

    高橋馬鞍與普通馬鞍最大的不同，是馬鞍的前后部位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上翹，相當(dāng)于固定了人們坐的位置。坐在這樣一個馬鞍上，騎手們便能實現(xiàn)人馬合一，不管馬兒怎么跑，或者與對手對陣打斗，騎手們都不會因在馬背上滑動而墜地。

    而且，騎兵于馬背上作戰(zhàn)，無論射箭還是用刀劈殺都是常有的事。馬鐙的出現(xiàn)使騎手們有了一個支點，他們可以踩著馬鐙來平衡身子，甚至可以在馬上站起來向各個方向轉(zhuǎn)身，雙手便能更好地使用兵器抗擊敵人。

    雁翅馬鞍的做法頗有些復(fù)雜，不過若是找到一個技藝精良的木匠卻還是能造出來的。

    而馬鐙的發(fā)展則有一個進(jìn)程，后期做工精良的馬鐙多半是金屬所制，但早期原始的馬鐙則經(jīng)歷了樹杈、皮繩等變革。漢朝的冶鐵技術(shù)不行，梁玨便想著用堅固的樹杈皮繩來做。

    班始一邊聽一邊思考。

    在垂于馬腹邊的皮條上系兩只木杈當(dāng)作踏腳板，看上去非常簡陋，甚至近乎兒戲，然而正因為有了這兩個腳踏，騎手就能夠與馬兒更好地配合，從而達(dá)到人馬合一的境界。

    只是加了兩只木杈，聽起來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可是以前從未有人如此想過，包括他自己。

    梁玨是怎么想出來要做這個的？

    梁玨自然不會告訴他蒙古人的早期的馬鐙就是用樹杈做的，只笑道：“當(dāng)初我不會騎馬，連上馬都不會，就想著弄個腳踏助我上馬，腳踏自然是兩邊都有才方便，于是就隨便尋了兩個樹杈。后來才想到，有了這腳踏，你們在馬背上騎射就更方便了，所以才將它懸在馬鞍下。”

    聽他所言，這些物事竟都是隨隨便便就想出來的，他的腦子就好像春天的曠野，一忽兒就冒出一株草，一忽兒又冒出一朵花。

    班始深深地望了他好一會兒，突然換了話題：“今日下午，就在我昏迷的時候，好像有人除了衣袍，上榻來與我睡在一起……”他頓了頓，輕聲道：“狎偎官長，你可知該當(dāng)何罪？”

    梁玨：?。?！

    第32章 紅粉

    這，這難道不是倒打一耙？自己救了他的命，反倒要被治罪？

    老板果然是這世上最麻煩的生物，遠(yuǎn)之則怨，近之則不遜。

    梁玨一邊腹誹，一邊在面上賠笑：“屬下那是因為關(guān)心中候病情，不得已而為之，若非如此，中候又怎能退燒？”

    班始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我就不計較了?！?/br>
    梁玨連忙道“多謝”，心中卻猶自忿忿。

    眼前人的臉微微鼓了起來，嘴里像是含著什么話卻又不敢說。

    班始的嘴角翹了起來。他原本的性子一板一眼，可是如今卻很愛逗弄此人，此刻看著這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他的心里就感到暢意。

    ——老板，你的心已經(jīng)黑掉了！

    要是梁玨知道班始的想法，一定會痛心疾首地說上這么一句。

    次日一大早，梁玨便在陳貴的陪同下，去找內(nèi)城手藝最好的魯木匠。

    魯木匠是一個健壯的中年漢子，闊臉大嘴，看上去很是老實，他有兩個兒子，都已有十幾歲，負(fù)責(zé)給他打下手。

    梁玨在地上撿了一截小木棍，將要打的物事的形狀畫了出來，又細(xì)細(xì)地說自己的要求。魯木匠一邊聽一邊看，他心里甚為迷惑，不知道這物事打來有什么用。但見梁玨氣度不凡，旁邊又跟著一個剽悍的陳貴，卻也不敢細(xì)問。

    魯木匠的院子里放有好幾種木材，以便客人挑選。梁玨便挑了一塊樺木，因為樺木重量較輕且結(jié)實。

    據(jù)魯木匠所講這塊樺木已經(jīng)曬了三個多月，木頭中的水汽已經(jīng)曬得差不多了。而后他便指點著魯木匠把樺木砍出了四大塊，即兩塊凸起的左鞍板和右鞍板，還有兩塊雁翅而起的前鞍鞒和后鞍鞒。

    梁玨雖然大概記得做馬鞍的工序，但他從未動手做過，相當(dāng)于紙上談兵，幸好魯木匠的手藝相當(dāng)不錯，經(jīng)驗又老到，梁玨雖講得簡略，他卻也慢慢做了出來。只見又寬又扁的錛子上下翻飛，木屑紛紛落地，一盞茶的工夫，鞍鞒與鞍板的雛形便出來了。

    第二道工序便是要將四塊鞍板與鞍鞒粘合在一起，這卻是個大問題。因為其時只有魚膠，粘性比不上后世的膠水那般強(qiáng)。

    梁玨不甚在意，反正這個雁翅馬鞍只是一個初始的樣本，做得粗糙點沒關(guān)系。

    于是魯木匠便將鞍板與鞍鞒對齊，細(xì)細(xì)地刷上幾層魚膠，又尋了幾個大木夾，將粘接的部位夾住以防它們松脫，然后放置在陽光下，讓它晾曬一個半時辰。

    在曬了一個半時辰后，魚膠已然干透了，梁玨指點著魯木匠在離鞍鞒和鞍板相接處不遠(yuǎn)的位置鑿了幾個眼，每個眼里穿進(jìn)一條濕牛皮系牢，用濕牛皮來代替釘子，如此一來，當(dāng)濕牛皮變干的時候，那股拉力就會將鞍鞒和鞍板緊緊地箍在一起。最后又在左右鞍板前面各鑿幾個大眼備用。

    此時木鞍只是一個雛形，還需要反反復(fù)復(fù)的砍制、劈刮、銼磨，尖起的地方要刮平整，有毛刺的地方要仔細(xì)地磨去。后鞍鞒因是人坐的地方，要將它的弧度開得比前鞍鞒大一些。

    經(jīng)過不斷的砍制與銼磨，木鞍總算是變得光滑了。

    梁玨仔細(xì)地看了看做好的木鞍，滿意地點了點頭，急趕而成的馬鞍自然不甚美觀，不過將就著用，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然后梁玨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找到了兩個環(huán)形大木杈，又叫魯木匠拿出幾條細(xì)皮條，將細(xì)皮條穿過鞍板上的眼，再把木杈系牢在在下垂的皮條底端。

    陳貴一直看著他做這些事，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猜想，但又不能確定。剛想開口問，卻被梁玨止住了：“回去再說。”

    雁翅馬鞍與木馬鐙的技術(shù)含量很低，基本上只要有個參照物，任何一個木匠都能做出來。所以，在小比之前，梁玨不想讓屯騎營聽到哪怕是一丁點的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