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這個問題臣沒法回答。

    太醫(yī)小心翼翼道：“皇上身體強健，邪風避散，自然不會得風寒。”

    因為身體太好而產(chǎn)生了煩惱，鄭元峰沉吟片刻計上心來，對太醫(yī)沉聲道：“朕病了，得了極為嚴重的風寒?！?/br>
    太醫(yī)：……皇上，我懷疑你不是得了風寒，而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出了問題。

    鄭元峰嚴肅道：“聽明白了嗎？”

    太醫(yī)：“……明白。”

    于是，鄭元峰下朝之后，一路咳嗽回來，轎輦外的內(nèi)侍聽著鄭元峰咳得驚天動地，擔憂道：“皇上，您咳得這么厲害，是否宣召太醫(yī)？”

    鄭元峰：“……尚未到時候，記得傳周太醫(yī)?！彼每鹊脑傧顸c，憐奴眼可利的很。

    練習了一路的鄭元峰，下了轎輦，單掌捏拳擋在唇邊，大聲道：“咳咳咳！”

    一旁的內(nèi)侍：……皇上，演得有點過。

    樂天聽到咳聲，抬腳出來迎接，見鄭元峰面色通紅（假咳了一路咳出來的），又在大聲咳嗽，細眉微微一擰，“皇上病了？”

    鄭元峰對一旁的內(nèi)侍使了個眼色，內(nèi)侍心領神會，立即道：“快去傳周太醫(yī)。”

    鄭元峰望向樂天，神情有些可憐。

    樂天站在原地不動，心道：感冒了離我遠點，冬天感冒太難受了，別傳染給我。

    鄭元峰見樂天久久不動，有氣無力地招了招手，“憐奴，咳咳，過來扶朕?！?/br>
    樂天：……事兒逼。

    樂天緩緩挪動腳步，過去攙扶鄭元峰，手臂剛扶上，鄭元峰就‘嬌弱’地半個人都靠在樂天身上，樂天被他壓的半個肩膀都塌了，忙對內(nèi)侍道：“內(nèi)監(jiān)搭把手。”

    鄭元峰眼風輕瞟了內(nèi)侍一眼，內(nèi)侍立即滿臉正色，“回圣僧，奴才也病了，不便服侍?！眱?nèi)侍非常做作地咳了兩聲，演技比鄭元峰還爛。

    樂天馬上品出味了，意味深長地看了鄭元峰一眼，鄭元峰被他看的心中一凜，強作鎮(zhèn)定地小聲咳了兩聲，“朕的嗓子好疼。”

    樂天：……我看你是腦子好疼。

    “那我扶皇上去內(nèi)殿休息?！睒诽斐领o道，扶著大鳥依人的鄭元峰十分艱難地往內(nèi)殿挪，將人扶到榻上時，樂天已出了滿頭的汗，恨不得把裝病的鄭元峰拖起來打一頓，別整這些幺蛾子了，咱們就不能保持單純的強迫與被強迫的關系嗎？！

    鄭元峰半躺在榻上，神情蕭瑟，大掌拉著樂天的手輕咳了兩聲，微弱道：“憐奴，朕好難受?！?/br>
    樂天：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裝的。

    “阿蠻稍安勿躁，太醫(yī)馬上就來。”樂天輕拍了拍他的手。

    鄭元峰‘虛弱’地點了點頭，“憐奴，別離開我?！?/br>
    樂天：……你是要死了嗎大哥？

    周太醫(yī)來的很快，眨眼的功夫就道，給鄭元峰稍把了下脈，隨即便嚴肅道：“皇上，您這得的是風寒，”說完又覺得自己臺詞少了點什么，于是想了一會兒，又干巴巴地補充道：“很嚴重的風寒。”

    樂天：全員演技差評。

    鄭元峰適時地又咳了一聲，滿臉哀傷地望向樂天，“憐奴……”

    樂天配合地悲傷道：“阿蠻，我不會離開你的……”

    鄭元峰語意微微哽咽，“憐奴……”

    樂天：“阿蠻……”

    太醫(yī)：……那倒也不必。

    太醫(yī)開了一堆吃不壞人的補藥拿去讓內(nèi)侍煎藥，功成身退地退了下去。

    樂天陪著鄭元峰演苦情劇，鄭元峰是哪哪都疼，要‘憐奴摸摸親親抱抱說愛我’才好，樂天很配合地‘摸摸親親抱抱阿彌陀佛’，簡直滴水不漏。

    鄭元峰說他冷，要抱著樂天一起睡，樂天脫了鞋襪僧袍，鉆入被窩，差點被里頭的熱度暖的舒服的一哆嗦，神情疑惑地望向鄭元峰，大哥，這都說冷，有點過分了，你這樣我怎么配合你出演？

    鄭元峰也發(fā)覺身上的溫度實在不像是冷，于是道：“糟了，大約是風寒入體，發(fā)了高熱?！?/br>
    樂天：“……那怎么辦？再傳太醫(yī)？”建議用冷水沖沖你的腦子。

    鄭元峰可憐巴巴道：“朕不想傳太醫(yī)了，若是傳言出去皇上病了，剛平靜下來的朝廷又要生亂相?！?/br>
    樂天：“那我替皇上念經(jīng)祈福？”

    鄭元峰一聽到念經(jīng)就一個頭兩個大，忙溫聲道：“不必了，只要憐奴陪著我就好?！?/br>
    樂天眨了眨眼，“我一直都陪著皇上啊?！?/br>
    鄭元峰望著滿臉純?nèi)坏臉诽?，心頭又漏了一拍，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親了親樂天的眉心，“憐奴，你人在我這兒，你的心呢？”

    “我的心自然也在這兒?！睒诽焯谷坏?。

    鄭元峰微笑了笑，望著他的心口道：“就不能落到朕身上嗎？”

    樂天安靜了一瞬，緩緩道：“阿蠻，心落到他人身上，會死?！?/br>
    鄭元峰低笑一聲，“是嗎？”其實也不會死，只是有些痛罷了。

    內(nèi)侍將藥熬好了，樂天從溫暖的被窩中鉆出，端著藥斜躺在榻上喂鄭元峰喝藥。

    鄭元峰喝了一口，“好苦。”

    樂天拿著玉勺的手頓住，雙眼微彎了彎，“阿蠻也怕苦?！?/br>
    鄭元峰道：“朕最怕苦。”

    “我去讓宮人拿些蜜餞來。”樂天轉身欲走，卻被鄭元峰拉住，鄭元峰深深凝望著他，“不必了，此處便有蜜糖?！睋н^樂天的腰，深深吻了下去。

    一吻結束，樂天的唇間全是藥味，卻也并不是鄭元峰說的那般苦，他疑惑道：“這藥不苦啊?！?/br>
    太醫(yī)知道鄭元峰是裝病，哪敢開苦藥，一碗藥盡力在口味上平衡得方便入口了。

    鄭元峰面不改色道：“大約是我病了，所以口中額外犯苦。”

    樂天：……

    于是喝一口藥，便要親一口，不知不覺鄭元峰的手已落在樂天銀色內(nèi)衫的結扣處，被樂天緊張地按住，“阿蠻，你病了。”

    鄭元峰拿過他手里的藥碗隨意玩案幾上一扔，藥碗滴溜溜地打了個轉歸于了平靜。

    鄭元峰正色道：“我聽聞得了風寒，出一身汗便能好。”

    樂天臉微微紅了，“裹著被子睡一會兒便能出汗了?！?/br>
    “憐奴說的有理。”鄭元峰一把將人拽下，拉起被子罩住二人，在黑暗中咬住樂天的唇，低聲道，“那便……一起裹著吧?！?/br>
    放縱過后，鄭元峰神清氣爽，但仍裝作一副病尚未好的模樣，摟著樂天在被子里耳鬢廝磨，“我娘曾說，我們胡人若是看上了一個人，便要去草原獵一只狼，剝下狼的皮毛贈予對方。”

    樂天輕聲道：“璇嬪這樣做了嗎？”

    鄭元峰淡淡道：“不曾?！?/br>
    樂天：“為何？”

    鄭元峰：“她入了京，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草原?！?/br>
    在老皇帝為病重的皇后悲痛欲絕時，璇嬪主動應下了生殉一事，她說——“我沒有什么好給他的，人給了，心給了，罷了，干脆連命也給了吧?！?/br>
    樂天縮了縮脖子，已經(jīng)不短的頭發(fā)摩挲過鄭元峰的手臂，鄭元峰轉臉捋了一把他的短發(fā)，柔聲道：“明年開春，我去草原上獵一只給你，可好？”

    樂天皺了皺臉，“阿蠻，莫要濫殺生靈?！?/br>
    鄭元峰對他的不解風情已經(jīng)習慣了，低頭咬了咬他嫣紅的鼻尖，想逗逗他，又忍了下來，“你說如何便如何吧?！?/br>
    樂天臉色松了，鄭元峰大掌輕撫過他的臉孔，雙唇慢慢靠近，極淺地在樂天唇邊微微親了一下，眼神幽幽地凝望著樂天，在這一瞬間，他仿佛與他的母親璇嬪重疊成了一個人，正全心全意地愛著一個此生無望的人，那樣悲哀又那樣幸福。

    鄭元峰緊摟住樂天，小聲道：“憐奴，我心口疼，你給我揉揉?！?/br>
    樂天：“……皇上，風寒還會心口疼？”

    鄭元峰低聲道：“會的，不信你傳太醫(yī)?！?/br>
    樂天：傳個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一伙的。

    鄭元峰折騰來折騰去，撒嬌賣癡鬧了幾天，他倒是沒事，伺候他的樂天卻真的染上了風寒，倒在榻上涕泗橫流，眼睛鼻子全紅了，癥狀極為嚴重，與先前鄭元峰的裝模作樣形成了鮮明對比。

    鄭元峰心虛道：“憐奴，朕……替你念經(jīng)祈福？”

    樂天翻身背對著他，團在被子里小聲咳嗽，后腦勺的烏發(fā)隨著他的咳嗽微微顫著，鄭元峰俯身摟住樂天的肩膀，低聲道：“都是我不好，傳了風寒給你?！?/br>
    樂天：……謝謝，別把傻逼傳給我就行了。

    樂天吸了吸鼻子，弱聲道：“我每年冬天都會病上一場，并不是因為皇上?！?/br>
    鄭元峰輕嘆了口氣，他裝病時，千方百計作妖想讓樂天稍稍心疼于他，如今樂天病了，他什么都不用做，鄭元峰已心疼死了。

    鄭元峰親了親他的側臉，低聲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樂天：那可太好了，等爺傳染給你，爺就好了！

    第215章 圣僧14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樂天陸陸續(xù)續(xù)病了整整一個冬天, 鄭元峰也就伺候了他整整一個冬天。

    病了的樂天還是有些不同的，從前樂天雖然在床上嬌弱可憐, 但那只是外表上的，在鄭元峰心中, 樂天心靈之強韌，恐怕連他也及不上, 而病了的樂天, 卻是真正的有些‘嬌’了，用膳時, 小手將被子拉到下巴下面，脖子微微前傾，小鳥一般地張開嘴唇，因為風寒而流淚的紅眼睛慢慢眨著。

    鄭元峰看著他的模樣，軟到了心里。

    憐奴憐奴……

    自從知道了樂天與潘姝的婚事之后，鄭元峰便將樂天從前的事挖了個底朝天，知曉他剛出生時便高燒不退險些一命嗚呼，衛(wèi)夫人當時心中一定也是無限愛憐這個孩子, 恨不能以身代之。

    鄭元峰如今卻是與衛(wèi)夫人感同身受，舀起一勺rou羹輕吹了吹, 送到樂天的唇邊，心道：別讓他病著了，讓我代為受過吧。

    鄭元峰每日都摟著病了的樂天一起睡, 依舊沒有染上風寒，樂天對他熊一樣的身體都已經(jīng)無語了，晚上睡覺時偷偷把鼻涕抹在他的中衣上進行打擊報復。

    鄭元峰晨起時，發(fā)覺胸前一塊淡黃，頓時無語，望向縮在被窩里的無辜樂天，憋了半天才道：“憐奴哪里都是香的?！?/br>
    樂天：早說了爺拉的屎都是香的。

    開春時，樂天的病終于好了，鄭元峰非常高興，想下令放生祈福，被樂天阻止了，“萬事萬物皆有其道，人力干涉，會釀成惡果。”

    鄭元峰笑容淡淡，“那憐奴為何非要度我？”

    樂天沉靜道：“換了從前，阿蠻會起放生的念頭嗎？”

    鄭元峰自然不會，在他的幻想里，他登上皇位之后，必定大開殺戒，至高無上的權利對他只意味著生殺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