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
兩年后的夏日依舊濕答答。 枝道坐上回春城的火車后,身后下了雨。下了火車,她在公車上瞇了會兒。 猛地又被夢嚇醒。她老是在同一個夢里驚醒。夢中鐵床吱呀聲,鎖鏈聲,性愛的抽插聲,聲聲刺耳。 她以前以為她只是單純的怕他。所以有一年看見密室兩個字雙腿都不由僵硬后發(fā)抖。后來才慢慢好了,直到現在他碰她,她依舊殘存被囚束、被剝奪、被喂養(yǎng)的恐懼。 不過她看他變好了,陽光開朗了。偏執(zhí)的人回歸了正常。 她的心理防線由此下滑許多。卻后生出另一種害怕。 原來她不僅怕他。 更怕他眼中,生活過得奄奄一息的枝道。 這兩年她跟著父母回了老家,李英用老本開了個小超市。她幫著家里干活。很令人氣憤,她并沒有振作起來。她只是每天早起,清水洗個臉,然后看店,中午草草吃個飯后看店,晚上十幾塊淘來的洗面奶隨便洗個臉開始刷視頻。她睡不著,為此老是凌晨兩叁點才閉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她像條死魚,沒有生氣地重復單調平凡的生活。 有時覺得她是不是太不上進了??煽匆娭苓呉慌排诺牡曜永锩β档娜?,還有拾荒者。心里頓時又有了借口:你看,世上碌碌無為的人這么多,你何必擔心自己是墊底。 她只是暫時沒有那股向上的沖勁。人有時就是這樣,寧愿爛在床里追上千集狗血電視劇,也不肯靜下心去讀一本好書。明知是在浪費人生,卻還是放縱自己吃沒營養(yǎng)的東西,后來干脆自暴自棄地想:算了,這輩子就這樣了,下輩子再做個精英。 這兩年,她就是個游手混子。 回來春城是沒有想到的。她原本以為會老死在這兒,直到李英說國家嚴厲處理了拖欠工人工資的惡劣事件。他們這兩年每天都去帶工人們去勞動局投訴,這天得到勞動仲裁后再加上國家重視,建筑單位終于將拖欠的錢還給他們了。 這筆錢不菲,李英和枝盛國準備跟著一個剛發(fā)達做飯店連鎖的親戚回春城投資大干一場?;氐酱撼呛螅麄冑I回了舊房子,只是覺得以前的家更有味道。 李英問枝道回春城想干什么? 她們家現在有錢了??伤齾s失去了對未來的信心,只有得過且過的一顆懶心。 枝道不知道做什么。她想:不知道那就做以前做過的吧。 “我去看超市招不招收銀員。” – 枝道始終沒有忘記臨走時他流淚的眼睛。 她知道他真的哭了。 是男孩寶貴而稀有的眼淚。 她這么一個相信美人多情的人,因為那場囚禁,反而被他的偏執(zhí)感悟到他對感情的專一。她那么不相信愛情的一個人,卻每次被他搞得總覺得愛是真實存在的,是天崩地裂也不能散的。 所以她背過身時,也跟著流淚了。 她羞于啟齒:一切的決定不過都因為她的愛比不過他。 有人看見花爛了,會細心觀察是不是水放多了?還是被蟲子咬了?或者是被人踩壞了,詢問個明明白白后然后再施肥調養(yǎng)想恢復它。 而有的人想得是:爛了?那重新換一盆吧。 愛情也是一樣。 所以以前當危險來了,她想的都是:放手。而不是一搏。 因為那時她以為她永遠不可能再回到春城、再和他見面。覺得異地戀就等于戀情失敗,覺得他和她的未來相反所以他們不配,覺得李英說得有理就動搖了一顆本就晃蕩的心。所以從不想主動想辦法解決這些難題,一直都在退縮。 因為她愛得不夠?;蛘哒f是,不夠勇敢。 她不是將軍。只是個逃兵。 明白越來越高了。越來越靠近山頂。 兩年后的明白,還喜歡枝道嗎?看到她現在這幅鬼樣子。他還會喜歡嗎? 他變了,變得她陌生。現在明白愛笑,愛說話,也擅交際了,也真如她想象的那樣是個人上人。 而她卻往反方向走。封閉成一個洋蔥,永遠不想主動,寧愿被動地被生活輪jian。 現在世上某個角落里一定有像她這樣的人。鎖在迷茫里,焦慮卻又不知道實際該做什么。遇到繁瑣的事就任它一直糾結,永遠只有回避和沉默。好像做什么都不喜歡,又好像做什么都還可以。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只像艘漂泊無岸的船。 王曉偉是一周前李英讓相親認識的。他是個攝影師,在攝影工作室入行兩年,大她四歲,她和他聊天時說了她所有的過去。 說完后她覺得人真奇妙。 她可以對別人坦然她的苦難,卻唯獨對他說不出口。 只是害怕暴露她的無能,害怕她低他太多,害怕他嫌棄皺眉的輕輕幅度。 只是不想聽別人說一句:明白,你女朋友連大學都沒上過啊。 原來她更怕的是這個。 高叁那年就預知了,難怪才像個膽小鬼一樣到處躲。 –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br> 投完最后一個叁分球,明白笑著與人群告別。 “我昨天看見你又上表白墻了?!毙扈鬏p輕拍他的肩。 明白笑得陽光:“是嗎?我習慣了?!?/br> 徐梓被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氣得撞他胸口?!澳隳懿荒苤t虛點。” “我裝矜持可就太假了。拜,我先回寢室?!?/br> 徐梓看他回去的背影,內心隱隱生出一種男性的嫉妒感。 這人長相難尋的俊俏,性格開朗又主動熱情,就讀北一最熱門的交叉信息研究院–一所最難進的學院之一,站于北一鄙視鏈的頂端,里面進去的都是各省狀元。 一名燦爛的青年,又愛笑,又有梨渦。 看上去一生無憂,像草原上奔跑的麋鹿。 明白洗完澡又下意識對著鏡子看到胸口那道淺淺的刀疤。她用勁不大,卻給他后半生留下深刻警告: 沒人會愛你的陰暗和偏執(zhí)。 所以他犯了錯。 以前害怕暴露家境不敢直說,后來發(fā)現與其自我低嘲,不如坦率他的自卑,好讓她更心疼他。還不要臉的用自我優(yōu)勢勾引她,丟棄男人尊嚴地求她。 難以置信又心甘情愿。 不過只是想讓她永遠只愛他一個。 他摸著這淺淺的疤,回想她插進去時的復雜表情,再想到她與另一個人的對話。心一下緊縮得低了頭,雙手撐在洗手臺上輕輕握拳。 她說有男朋友了對嗎? 她有男朋友了。 她和別人好了一年了。 在他苦巴巴一個人等她的兩年里,原來她正和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恣意快活。 她愛上了別人。叁百六十五天。 – “帥嗎?” 明白讓室友王崢仔細看他的穿著與發(fā)型。 王崢看他高挑的身材令人驚艷,一件露出鎖骨的淡藍色長衣和灰色休閑褲顯得慵懶而性感。發(fā)型也精心打理過,手腕、耳后都噴上淡淡香水,路過時略略飄香。 “帥帥帥?!蓖鯈樋戳藥籽塾置χ蛴螒颉?/br> 他卻不依不饒:“是女人一看就非我不可的帥嗎?” “你他媽瘋了?我怎么知道這種帥是什么帥?” 王崢被他sao氣的話嚇得雙手一顫,頓時大招放反了,我方團滅。他氣得手機一扔,站起來沖他大聲問道。 “我說你今天你打扮得那么sao干嘛?” 明白對著鏡子整理整理鬢角,笑得露出牙齒。 “去爭寵?!?/br> 王崢:“???” 叁叁:前面過渡一下。我們需要把枝道的感情和生活提起來。 后面把明白雙手高舉頭頂按在地上讓他叫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