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等到后半部分,顧青池就開始困了,趴在沙發(fā)背上靠著顧夫人腦袋一點一點的 “小乖小乖~,回去睡覺吧?!?/br> 顧夫人很小聲的叫顧青池,顧青池就迷迷糊糊的抬起腦袋,被顧斜拉著去樓上,等到他躺在床上,墻角落地的夜燈漸漸暗下來,只有清淺呼吸聲,顧斜才放輕了腳步慢慢的退了出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顧青池忽然就驚醒了,非常清醒,毫無睡意,他有一種時間錯亂的混沌感,他覺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白天了,但屋里根本沒有陽光,墻角的燈還亮著。 或許是陰天呢,他翻身下床,去拿床頭的手機——現(xiàn)在凌晨一點五十七,他只睡了半個小時左右。 顧青池躺回去,閉上眼睛。 他小時候不愿意睡覺,顧夫人總是哄他,閉上眼睛十分鐘我們就不睡了,往往他閉上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睡著了。 他告訴自己閉上眼睛十分鐘就好了,過了一會兒,他又翻身起來,按亮了手機——二點二十四分。 距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 他坐在那里,忽然眼淚就滾了出來。 哪怕他晚上還喝了一直想喝的奶茶,一家人在一起看電影,順便聊聊天天,覺得這真是太好了。 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他覺得嘴里干渴,他覺得胸里憋悶,他覺得活著真是一種煎熬,他覺得時間是一種酷刑。 眼淚不受控制的滾出來,仿佛止不住,他捂住眼睛,淚痕就從手掌底下蜿蜒出來,最后掛在下巴上。 他不想出聲,顧斜就在隔壁,他用力咬住手腕,于是壓抑的破碎的抽泣聲就從指縫間溢出來。 等他反應(yīng)過來,留長了一點的指甲已經(jīng)在胳膊上劃出來了一道一道的抓痕,手腕上有一圈牙印,牙齒很鈍,他咬的很用力也沒有流很多血,只是有的地方顏色很深,緩慢的滲出來血。 顧青池反應(yīng)過來就立刻松開了,他摸索著從床底下拿出醫(yī)藥箱,攤開在地毯上,試圖去給自己處理一下傷口。 他眼淚還是止不住,他去拿碘酒,然后用袖子胡亂抹了一下眼淚,因為剛剛哭的太用力,他現(xiàn)在手都有點拿不穩(wěn),他一遍顫抖著手,一遍想,這種小傷口,應(yīng)該明天就好了,看不出來的。 顧青池怕疼,他現(xiàn)在并不覺得疼,但他不想再看見謝陸嶼哭成那個樣子,又好笑又難看。 等到他第三次將盛著碘酒棉球的小瓶子掉到地毯上之后,顧青池就哭出聲來了,低低的、壓在喉嚨里的聲音。 他原先單膝跪著,這時候直立起來上半身去拿床上的手機,就直接趴在床邊撥了謝陸嶼的電話。 謝陸嶼很快就接了起來。 “我現(xiàn)在睡不著覺,我睡不著……” 顧青池一下子就不忍了,他嚎啕大哭,聽的人心顫,看他一眼就要心碎了。 他仿佛痛苦的撕心裂肺,幾乎上氣不接下氣,跟謝陸嶼講話,但翻來覆去講的卻只是自己睡不著,仿佛這就是天大的事兒。 “你不要急,呼吸,跟著我來,深呼吸,1—2—,再來一次……” 等到顧青池冷靜了下來,謝陸嶼又道。 “睡不著那我們來聊天吧,我喜歡跟你聊天,特別舒服?!?/br> 謝陸嶼就跟顧青池隨便講話,很隨意,想到哪里講哪里,他講話帶著一股子京味兒,時不時還吐槽兩句,聽著很有意思。 “我之前拍一個戲,是真的在山里,住老鄉(xiāng)家,房租特別便宜,在外面酒店住一晚能在那住一個月……” “……一個劇組都在那閉關(guān)一樣,周圍什么都沒有,就有一個小飯館,做別的不行,就做陽春面可以,也最便宜,五塊錢一碗,我在那吃了一個月的陽春面。 那時候是冬天了,賊冷,羽絨服壓根不頂用,我發(fā)現(xiàn)劇組軍大衣穿著比羽絨服暖和,我就天天穿著劇組軍大衣去,老板娘還隔三差五送我點小吃,我尋思這指定是粉絲啊,她送的多了,我白拿不好意思,就想給人家簽個名兒,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人家以為我是來打工的……” 第121章 謝陸嶼剛剛進娛樂圈的時候就在語言跟幽默感這方面展現(xiàn)了過人的天賦, 所有的綜藝都樂意請他。 要是謝陸嶼愿意,跟謝陸嶼聊天會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更不用提當對象是顧青池時, 謝陸嶼整個人都被調(diào)動了起來。 他時不時就把話題拋給顧青池, 讓他思考起來,參與到聊天當中,顧青池就被他生動形象的講述帶到了一個個好玩的小趣事中,然后逐漸平靜下來,忘記了焦慮。 等到凌晨四點左右,顧青池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他趴在床邊,臉貼著柔軟的被子,手就放在臉側(cè), 手機也在旁邊。 他一覺睡到中午十一點, 夢里還在跟謝陸嶼聊天,等到顧青池醒來, 還以為自己在跟謝陸嶼聊天, 迷迷糊糊的講了一句話。 “我也想吃陽春面了?!?/br> 手機那邊就傳過來謝陸嶼的聲音。 “那我們改天去吃?!?/br> 顧青池這時候才徹底清醒了。 現(xiàn)在是中午十一點多, 從夜里到現(xiàn)在,謝陸嶼一直沒有掛掉電話, 過了一會兒, 顧青池才回道。 “嗯, 改天去吃?!?/br> “你沒吃早飯,午飯不要吃太刺激的” 謝陸嶼講完頓了頓。 “我昨天在改劇本,想著你還能陪我一起改, 就沒掛?!?/br> 謝陸嶼怕顧青池電話費花完,還給他充了話費。 “嗯,現(xiàn)在改完了嗎?” “改完了,餓了,去吃點東西睡一覺,你也去吃飯,早飯直接給睡過去了,別忘了改天我們?nèi)コ躁柎好?。?/br> 顧青池嗯了一聲,然后就是一陣沉默,兩個人都在等著對方掛電話,還是謝陸嶼半開玩笑的先開口道。 “小顧,掛了吧,等會兒話費再沒了?!?/br> 顧青池又嗯了一聲,他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講了一句話,然后才迅速掛掉了電話。 謝陸嶼舉著手機,聽著里面?zhèn)鞒鰜淼拿σ艟豌蹲×?,過了一會兒他才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興奮的像是一只咬到被拋出去的木棍的狗子。 剛剛顧青池說,我會想你的。 * 顧父按了按太陽xue,看起來有些疲憊的樣子。 顧夫人一邊剝柚子,一邊看他一眼。 “怎么了?最近精神不是很好,早上起不來就別起了,睡睡懶覺偷偷懶,有事先讓顧斜去做吧?!?/br> 顧斜在旁邊咳了咳,被顧夫人踢了一腳,顧夫人瞥他一眼。 “有話好好說?!?/br> 顧斜被輕而易舉的鎮(zhèn)壓了下去,人高馬大的這時候顯得有點可憐兮兮。 “就嗓子有點不舒服……” 旁邊的顧青池嗓子有點癢,硬是努力的憋回去了,最后沒忍住,咳了一下,顧夫人扭頭就噓寒問暖。 “哎呀,池池,待會喝一點蜂蜜水,我再切個梨,吃一點果rou?!?/br> 顧夫人說完就去拿梨子了,專門放水果的冰箱不在這,顧父就也起身跟在顧夫人身后一起去了,臨走前不經(jīng)意道。 “小斜,明天那個會,我之后讓秘書聯(lián)系你給你資料?!?/br> 明天的會本來是顧父的。 客廳里只有顧斜跟顧青池在了,他倆對視了一眼,兩三秒后,兩個人就都笑出來了。 顧父最近是有點萎靡不振。 他晚上睡著之后老做夢,做完之后醒來就忘記了,這也沒什么,人的夢大部分都只會在醒來短暫的記住一會兒然后忘記,但他隱隱覺得,忘記的東西很重要,醒來總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可能是真的累了,還是休息一段時間吧。 他想著。 …… 花園里開著成片的玫瑰,還有郁郁蔥蔥的植株,比人還要高。 這是他的家,又不完全是,因為跟顧父記憶中有些出入。 顧父能很清晰的認知到,自己在做夢。 從附近傳過來孩子的笑鬧聲,然后就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從那些兩人高的繁茂枝葉間鉆了出來。 顧父認了出來,那是顧斜的少年時候。 顧父臉部原本冷硬的線條不自覺的柔和了一點,露出微不可見的笑意來。 直到那茂密的植株抖動了兩下,從里面跑出來一個八九歲的漂亮孩子,臉蛋帶著這個年紀孩子特有的紅潤,皮膚雪白,眼睛明亮,笑容燦爛,他活活潑潑的去追顧斜,大聲的喊顧斜,拖長了尾音,聽起來像是撒嬌。 “哥哥,你慢些呀~” 顧父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了,那孩子的眉眼,分明就是幼時的顧青池。 顧父本能的靠過去,直到八九歲的小孩子帶著笑容,捧著自己的小皮球穿過他的身體,他才意識到,自己觸碰不到他們,對這一切也無能為力。 場景很快就換了,這次是在家里樓上的籃球場,他們兩個都大了一些,全都穿著球衣,因為運動額頭跟臉上都掛著亮晶晶的細密汗珠。 顧父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也穿著球衣,手里還有一個籃球。 他們都看著顧父,兩個孩子都雙手張開,似乎想要聯(lián)手攔住自己的父親。 身體自動活動了起來,閃躲,過人,跳躍,投籃。 幾個動作一氣呵成,等到籃球重重的撞擊在地板上,顧父回頭,然后兩個小少年都跑了過來,較小的孩子仗著自己個子矮,撲了上來,掛在顧父身上。 大孩子好勝心強,抿著唇,就算是還在生長期少年遠不如成人高大,也不給自己找理由,滿腦子想要勝過自己的父親。 “爸,再來一次,教教我剛剛怎么過人。” 較小的孩子就黏黏糊糊的,毫不介意自己被輕易打敗,真情實意的使勁吹彩虹屁。 “爸爸好厲害呀~” 吹完彩虹屁還不忘給自己要好處。 “池池想吃冰淇淋~” 顧父本能的想要回應(yīng)他——只能吃半個,不能吃多了。 嘴唇動了動,還沒有開口,眼前的一切就再次消失了,接著重新組合構(gòu)建成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