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給我查,顧就,你個廢物!” 顧父沒有反駁,看著顧夫人回到了房間里,這才轉身走了,腳步飛快。 旁邊路過的兩個小護士跟他擦肩而過,她倆屏住一口氣,等到顧父走過去才齊齊呼出一口氣。 另一個撞了另一個一下,嘻嘻鬧道。 “緊張什么,剛剛不還是在八卦帥哥,說什么從書里走出來的霸道總裁?” “不不不,看走眼了,絕對的西裝暴徒,看著沒?人高馬大冷著一張臉,像是去尋仇的?!?/br> 那邊顧斜收到顧父的短信。 【去查點事情,照顧好你mama。】 顧斜回復了一個了解,抬頭。 顧夫人正在給顧青池剝葡萄,臉上還帶著笑容,時不時給顧青池擦一下嘴角的葡萄汁液,歲月靜好。 顧青池乖順的低頭,接受顧夫人的照顧,視線不經意的越過顧夫人,跟顧斜對視了,然后露出了一個溫軟還有點羞澀的笑容。 顧斜心里一軟,被戳中了軟肋一樣,暈暈乎乎的,毫無抵抗力,他點了點頭,隨后覺得不夠,又有些生硬的扯開嘴角,努力想表現的友善一點。 顧斜不適合笑,他的長相偏冷硬,像只高大的德牧,就算搖著尾巴,向別人走過去的時候還是會被人群避讓,實際上,顧斜作風也是一向很符合他的長相的。 有他在場,下屬從來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連工作效率都能翻一番,但誰也想象不到,這樣一個人,曾經是個對幼弟過分寵溺的兄長,家里最寵溺顧青池的,并不是顧夫人,而是這位連笑起來看著都分外嚴厲的兄長。 在顧青池面前,這只德牧毫無原則,哪怕是他的幼弟鬧著要摸他的白肚皮,他恐怕也會嚴肅著臉一邊說著只能摸一次,一邊躺下來,露出白白軟軟的肚子來。 * 顧父傍晚就回來了,只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敲了敲門,顧夫人就知道了,跟著出去,走到遠處。 顧父頭上還有著亮晶晶的細密汗珠,他遞給顧夫人一疊資料,最上面看樣子是醫(yī)院里的病離復印件,下面是額外的一些資料。 他簡單向顧夫人說明這些資料。 “可以確定的是,你生產那天,醫(yī)院里沒有嬰兒夭折的記錄,顧成沒有生育能力,那孩子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顧夫人緩緩翻閱那些資料。 顧父接著講下去。 “基本可以確定了?!?/br> 他頓了一下。 “還差最后的檢驗。” 他指的是做親子鑒定,但做不做似乎也沒有什么意義了,他的孩子,還活在這世上,但哪怕一天都沒有待在父母身邊過,他從出生就被抱離父母身邊,甚至沒有受到很好的照顧。 “顧就,你這個廢物?!?/br> 顧夫人一字一句的重復道,說完就徑直走了,顧父沒有反駁,他頹喪的低著頭,難得狼狽,顧夫人走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的啊了一聲,似乎是在贊同顧夫人的說法。 這不是很貼切嗎?自己就是個連自己孩子都守不住的廢物啊。 他給顧夫人的那份資料是經過挑揀的,還有一部分,他猶豫了一陣,怕刺激到顧夫人,最終還是沒有放進去。 那是有關于顧青池這些年的經歷。 一樁樁,一件件,仔仔細細的都被記錄了下來。 那么小的孩子,被安置在顧家之外,交給保姆照顧,整個顧家,唯一對小孩子上點心的,是顧家的老管家。 那么小的孩子,從小就只一個保姆照顧。 保姆是老管家負責找的,老管家會定期去查看,中途換了好幾個保姆,不只是因為小孩子的瘦弱,還因為小小的孩子身上多了連檢查都不用檢查,掃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青紫。 最后小孩子長大一點,老管家也就要不在顧家工作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孩子,他索性解雇了所有保姆,雇了鐘點工負責做飯跟打掃,將卡交給小孩子,教會小孩子用卡。 小小的孩子拿著卡,自己就是一個家。 小孩子最喜歡上學了,因為上學有很多很多的人。 小孩子最討厭回家了,因為回家只有自己。 最后,小孩子連學也不能上了。 顧就狠狠的一拳打在旁邊的墻上,低低的罵了一聲。 顧夫人推開門,這次,她連偽裝的笑也笑不出來了。 她坐到床邊,看著顧青池。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親切?!?/br> 她說。 “現在想來,也許是血脈相連吧?!?/br> 顧青池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起來,他的手緊緊攥起來,指甲刺進掌心,心臟飛快的跳動,他努力消化顧夫人的話,艱難道。 “您說,什么?” 顧斜跟旁邊的謝陸嶼也都愣住了。 顧夫人握住顧青池的手,慢慢讓顧青池松開手,然后握住,他的掌心已經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了。 “我說,我有個孩子,后來不見了,丟掉了,我找了很久很久,我現在覺得我找到了。” 她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做個親子鑒定吧,做完你就知道我沒有騙你了?!?/br> 顧青池低低的應了一聲。 正好就在醫(yī)院里,顧夫人看了顧斜一眼,顧斜就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帶著一個醫(yī)生。 醫(yī)生抽了顧夫人跟顧青池的血,還有些奇怪,一般要做親子鑒定的都是父子或者父女。 顧斜加了錢,做了加急,一個工作日就能出結果,但今天太晚,最快也要明天了。 第100章 第二天早上結果就出來了, 是顧斜去拿的,顧斜根本沒有回去, 他在鑒定中心的走廊徘徊了一夜, 結果剛出來的幾分鐘,顧斜就拿到了手,他看了一眼,報告上面蓋著的寫著確認親生的紅章分外顯眼。 顧斜看了這么一眼之后就快步上樓去給顧夫人送報告了,他說不出自己什么心情,他上樓的時候想了很多,最后他什么也沒有想,只是想,家里的三樓正好有兩個房間, 另一間該回去收拾一下了。 顧斜就住三樓, 顧父跟顧夫人住在二樓。 顧夫人看到鑒定報告倒是沒怎么驚訝,她心里早已經認定了結果, 這個鑒定與其說是為了顧夫人做的, 不如說是為了說服顧青池, 她看了一眼就遞給了顧青池。 她看起來很冷靜,顧青池看起來反而有些不能接受現實了。他長久的注視著報告單上的紅字, 不斷確認著上面是自己跟顧夫人的名字, 最后他抬頭去看顧夫人, 像只忐忑不安的小獸,再次確認道。 “是真的嗎?” 得到肯定的回復之后,過了一會又追問道。 “不會出錯嗎?要不要, 要不要再做一次?” 他后半句話怯懦著,聲音輕到幾乎沒有,就像故作大方卻還是舍不得糖果的小孩子,嘴上說著好,但實際上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顧夫人很耐心的一一解釋,她說著報告的權威性跟準確性,最后告訴顧青池。 “你就是我的孩子,這是毫無疑問的?!?/br> 顧青池呆在那里,看著顧夫人,眼淚大滴大滴的滾出來,砸到被子上,顧夫人伸手用手背給他擦眼淚,可是怎么也擦不完。 “不要哭啊,mama帶你回家了?!?/br> 謝陸嶼看著這一切,安靜的站在一旁,在顧青池流淚的時候差點就下意識上前了,等到顧青池還掛著淚珠,但卻露出笑容的時候才放下心來。 他原本神經緊繃著,這時候也放松了一下,也笑了起來。 我以你的喜悲為我的喜悲。 一條漂泊的船,有了可以??康母蹫常撬遣皇蔷涂梢圆挥谜論倪@條船是否在某天會被海上的狂風驟浪所吞沒? 一直以來,他都充當著顧青池的錨,也一直等待著這艘船不需要錨的那一天,現在,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 住院這段日子,前半段是謝陸嶼跟葉里在醫(yī)院陪床,后半段是謝陸嶼跟顧家父子倆輪流。 幾個人都知道顧青池因為什么住院,顧青池擔心什么,謝陸嶼都能知道,第二天謝陸嶼就買了一堆護腕跟手表甚至還有系在手腕上的絲巾,幾個人都默契的不去提,謝陸嶼找了個機會,將顧青池的病歷給了一份給顧斜。 “他要自己去看醫(yī)生,別人跟著會生氣,醫(yī)院讓他感覺不怎么好,他也不喜歡醫(yī)院的醫(yī)生,會非常緊張,現在的醫(yī)生他很喜歡,地址在里面,要注意他的情緒變化,但不要關注的太明顯,也不要抱怨,如果他覺得給你添了麻煩會低落……” “……偏甜的菜,糖醋排骨什么的,會吃,但是不喜歡,喜歡吃茄子,喜歡吃辣,但是吃不了辣,不喜歡喝沒有味道的粥,但更不喜歡加糖的粥?!?/br> 謝陸嶼事無巨細地說了很多,聽起來雖然繁瑣一點,但也都很正常,最后他頓了一下,隨后的叮囑才展露出來一點殘酷。 “房間里不要有利器,剪刀水果刀什么的都不要放,急救箱里把剪子拿出來,繃帶最好提前裁成一塊一塊的,有些危險的藥物不要放,樓層如果很高的話,窗戶不要太大,很大的話加防護網,房間里不要太壓抑,窗簾最好去掉一兩個,讓屋里隨時都有點光線,布置溫馨一點,不要放裝飾花瓶,” 顧斜都錄了音,準備回頭整理出書面文件,家里早早就開始布置三樓的另一個房間,這些需要在布置房間的時候都落實下來。 到了現在,恐怕也只有顧夫人一個人以為顧青池是因為胃病住院的。 顧青池出院的那天,顧夫人早早就來了,她特地挑了輛寬敞又舒服的車來接顧青池,提了一個大保溫箱,車里的小冰箱里塞的滿滿的,還在車上放了一床被子。 他住了這些天院,病房里添置了不少東西,病房是個小套間,完完全全變了個樣,走進來甚至讓人感覺不到是個病房,仿佛重新裝修了一遍,但還原病房的時候就不怎么美妙了,中午出院,幾個男人提前就開始收拾了,一大早就找了幾個包跟箱子,打包起來,顧斜收拾的很慢,甚至可以說笨手笨腳,他沒怎么做過這些事情,最多也就收拾過出差的行李箱,謝陸嶼打包這些東西倒是有些經驗,但讓人驚訝的是,顧父打包這些東西竟然頗為有一手,非常利落,一大半打包好的包裹都是出自他之手。 顧青池原本想幫忙,手剛剛拉過來一個箱子,打算裝東西,就被路過的顧父伸出腳擋住了箱子,顧父手上抬著兩個箱子,正要往樓下搬。 顧青池被攔住了箱子,也沒放手,順著抬頭去看顧父,顧父站在那里,像個鐵塔一樣,他嚴肅著一張臉,臉上沒什么表情,低著頭看著顧青池,見顧青池看過來,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去那里?!?/br> 他手上抱著打包好的箱子,下巴抬了抬。 方向正是病床,床上的東西都還沒有收拾,他們特意留在最后,以便顧青池可以休息。 顧父講完又懊惱起來,不斷回想自己語氣是不是太生硬,有顧夫人做慈母,他跟顧斜相處時,向來都是嚴父的形象,從來沒有多少溫情的時候,連關心都是命令式的,剛剛能稱得上是少有的溫和了,但放在顧青池身上他就開始覺得太過生硬,不夠親切。 父子兩個默默對視了一會兒。 幸好這時候顧夫人來了,一進來就將顧青池拉了起來。 “小乖,我們去樓下看著車?!?/br> 然后又開始夸獎顧青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