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獠牙

    乍一聽到“駙馬爺”三個字，王總管頓時雙眼放光,連連點頭：事實上,即使許勝不提出要去找齊靖安,他也是要去的；這位王總管原就跟公主駙馬的關(guān)系不錯,而經(jīng)過了今天的這一遭，他心知自己是徹底成了紀(jì)貴妃連同三皇子夫婦的眼中釘rou中刺了,那么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除了抱緊公主和駙馬的大腿以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許勝也是一樣的,若說從前他還只能算是夏侯宣的大半個小弟，那么從今往后，他就“從心到身”都是長公主一系的人馬了，誰讓他一陣風(fēng)似的趕來英勇救駕、把即將登基的三皇子連同未來的太后和皇后都給得罪了呢？

    不過許勝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如果他并沒有看到今天的這一出戲，將來還傻乎乎地繼續(xù)“忠君”，效忠于懦弱無能的新君夏侯卓、心狠手辣的太后紀(jì)氏和表里不一的徐皇后，那可不是糟糕透頂了么？相較而言，人品好、能力也強(qiáng)的公主和駙馬更得他的心，也更值得他交付忠心，許勝總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而更有意思的是，無論是王總管還是許勝，都在潛意識里認(rèn)為公主和駙馬的組合足可抵得住未來的皇帝加太后皇后的組合——這其實已經(jīng)很可以說明一些事了。

    然而這時候，老皇帝卻是遲疑了，只聽他含含糊糊地咕噥道：“公主……也是紀(jì)氏所出……難說他們會幫哪一邊……”

    哎，皇帝他老人家中風(fēng)了、癱瘓了，還被紀(jì)貴妃又是掐脖子又是切手指的，受苦受難受驚嚇，結(jié)果智商反而提升了？縱使許勝救了他的命，他也沒對許勝的話全聽全信？真是不容易，果然是苦難讓人成長啊。

    “陛下，這些年來，老奴早就看清楚了，那紀(jì)氏對公主的態(tài)度實在不怎么樣，比之她對三殿下的重視真是差得遠(yuǎn)了，所以她們母女之間感情淺淡，在選婿的過程中更曾出現(xiàn)過重大的分歧……”王總管見皇帝竟對公主和駙馬的立場產(chǎn)生了疑慮，趕忙為他認(rèn)準(zhǔn)的“粗大腿”們敲邊鼓：“相比之下，您作為君父，對他們小夫妻倆那可真叫一個好啊，公主能夠上戰(zhàn)場殺出赫赫聲威，駙馬能娶得如花美眷、更從一個窮秀才躍升為執(zhí)政重臣，不都是源于陛下您對他們的愛護(hù)和賞識么？所以老奴相信，他們一定會知恩圖報的！”

    事實上，王總管也不能確定公主和駙馬的立場，他只能這么期盼著，一邊安撫皇帝，同時也安撫自己：倘若連公主駙馬都偏向了母兄那邊，那他、皇帝以及許勝這仨“難兄難弟”就真是完蛋了……想想都覺得特別傷感，所以他寧愿不往那個方面去想。

    反倒是許勝，雖是一言不發(fā)，但他對夏侯宣和齊靖安的信心卻遠(yuǎn)比王總管要大得多，因為他曾跟著那兩人上過戰(zhàn)場、相信他們的戰(zhàn)略眼光，更確切地知道：公主和駙馬那積極向上的拼搏之心——簡化來說，就叫“野心”！

    老皇帝瞅著神情堅定的許勝、聽著王總管的話，再仔細(xì)回想了一陣：確實，他對女兒的縱容和寵愛勝過了任何一個兒子，就是對齊靖安這個女婿也比親兒子們要好上不少——不談別的，光談感情，女兒和女婿也一定會站在他這一邊的吧？

    又想起當(dāng)初大兒子謀逆逼宮的時候，女兒女婿拋下受了傷的兄長和受了驚的母妃、竭盡全力地趕來救駕，老皇帝的心更是安定了幾分，便朝許勝示意了一下，表示同意對方的提議了。

    許勝立即安排值得信賴的弟兄們守護(hù)好皇帝的寢宮，自己則匆匆去往駙馬府，與齊靖安關(guān)起門來好好地密談了一次。

    那么齊靖安呢？在得知了紀(jì)貴妃的所作所為和皇帝的處境以后，他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yīng)呢？

    密談之后，許勝回到了皇帝寢宮，只給翹首以待的主仆二人帶回來了八個字：稍安勿躁，盡可放心。

    就這樣，十來天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

    這一日，天上飄飄揚揚地落下了雪花，這是承平二十三年冬季的第一場雪，正正巧巧，也就是在這一天，夏侯卓登基為帝——瑞雪兆豐年，這或許是個好兆頭？

    然而，就在夏侯卓登基后的第一個大朝會上，齊靖安便公開上奏，表示他要“為陛下分憂，向父皇盡孝”，簡而言之就是要將太上皇接到自己的家中頤養(yǎng)天年，而且他特地還為太上皇準(zhǔn)備了溫泉、藥膳等調(diào)養(yǎng)療法，保證會讓太上皇“退休”以后的日子過得舒服又愉悅：

    “臣謹(jǐn)以一片誠心，懇請陛下不吝成全?！?/br>
    挺拔如松地立于百官之首，齊靖安義正辭嚴(yán)地這般說著，眼眸中神光湛然、正氣滿滿，簡直令某些心里發(fā)虛的人不敢直視于他。

    “……”高坐在御座之上，夏侯卓略有些不自在地撇開眼，一時沒有說話。

    眾臣也紛紛覺得摸不著頭腦：駙馬爺這是玩的哪一出??？

    話說夏侯卓登基了，太上皇的地位自然就變得很尷尬了，但不管怎么說，父子倫常不可破，于情于理都該是由夏侯卓來孝順和照顧太上皇的——當(dāng)然不需要他親自照顧，只要對內(nèi)侍們吩咐幾聲、再時不時地去看望一下癱瘓在床的老父親，便也算是盡了孝心了。

    可皇帝陛下的那點兒孝心，能跟駙馬爺比嗎？且看看齊靖安的“表演”吧：微紅的眼眶，動情的語調(diào)，再加上他為了孝敬太上皇而做出的種種安排——那叫一個細(xì)致周到、那叫一個體貼入微，簡直就是感人肺腑啊，比之那些被千古傳頌的大孝子們都絲毫不差了！

    “駙馬有此孝心，我……朕心甚慰，相信父皇也會很、很感動的……”

    靜默了好半晌后，夏侯卓終于開了腔，把齊靖安表揚了一通，可他的這一番話說得磕磕巴巴，聽得一眾大臣都覺得很不得勁：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駙馬爺這么做，難道是在暗諷新皇不孝？可看新皇的表情，似乎也并沒有怒意？

    眾臣們越想越覺得茫茫然，于是紛紛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扮演起了木樁子。

    “……朕初登基，確如駙馬所說，分身乏術(shù)，難以多多陪伴父皇……既如此，就依駙馬所言罷。”

    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到這里，夏侯卓神情復(fù)雜地垂下了頭，此時此刻，他既感慚愧、心虛，也覺得解脫：自發(fā)生了那天的事情以后，他都不敢去看望自己的老爹了，哎，既然妹夫要接下這個燙手山芋，那就給他吧，想來父皇本身也不愿繼續(xù)留在宮里了吧？

    就這樣，夏侯卓甫一登基，太上皇就搬進(jìn)了女兒女婿的家里。

    可以想見，一旦這事兒傳揚開來，肯定會對新皇的名聲有損，“不孝”的評價可不是開玩笑的??！但夏侯卓一來沒想太多，二來他對自己的老父親有愧，三來他更怕母親和妻子再對老父下手，所以干脆就應(yīng)了齊靖安所請。

    而反過來說，這件事卻能給齊靖安的名聲再鍍上一層金輝：知恩圖報、仁義孝順、細(xì)致體貼……選婿當(dāng)選齊靖安?。　敖^世好女婿”的楷模舍他其誰？

    更重要的是，太上皇這個大籌碼能帶給齊靖安的，又何止是區(qū)區(qū)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