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忌日
溫建國打完電話回來,兩個孩子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了,他收拾了碗筷就讓兩人去拿香。 今天是mama的忌日。 怪不得,溫悅想,怪不得溫建國今天都回來了。 溫悅?cè)q的時候溫建國和沉芳菲就離婚了,孩子歸沉芳菲,沒想到五年前她忽然撒手人寰,兄妹倆又被交到了溫建國手里。 那時候溫建國已經(jīng)有了新的家庭,還在辦公司,兩頭顧不上。他對溫悅和溫勵揚,該給的錢會給,但陪伴真的說不上有多少。 儲藏室里,溫悅和溫勵揚在找東西,蠟燭、竹立香、祭奠用的器皿,一樣都不能少。 “蠟燭在哪兒?” “上面的柜子里找找吧?!?/br> 這間屋里堆滿了平時不用的雜物,一時之間找不到具體的東西,溫悅蹭了一手的灰,越發(fā)煩躁。 說起來,每年最討厭的就是溫建國這套,求神問佛,家里的東西都要開光,難辦的時候還要去廟里住一陣。 “我說,溫礪揚……” 她背對著溫礪揚,突然問他:“你看了對吧?” 溫礪揚找東西的手停了,“嗯,看了?!?/br> 然后是無盡的沉默。 返潮了,地面上有一層薄薄的水珠,從門口的位置就有一串兩人踏過的腳印。 屋里好臟,大顆粒的灰塵在空氣中rou眼可見。 半晌,翻找抽屜聲音才再次響起。 終于找出一把竹立香,就是那種廟里燒的,一根一根的那種。溫悅拿了香,沒等溫礪揚就去了客廳。 沉芳菲的遺像擺在客廳的角落里,溫建國問過卦,說那個位置才是恰當(dāng)?shù)牡胤健?/br> “跪吧?!睖亟▏c了蠟燭,點了叁根香。 兄妹倆依次上香,然后跪著磕頭。 溫建國念叨著一些說給亡妻的話:“孩子都大了,你也安息吧?!?/br> “過陣子去壽圣寺給你做水陸道場,好好地轉(zhuǎn)世投胎吧。” “在下面缺什么盡管托夢給我?!?/br> 溫建國看了眼溫悅,又道:“有什么也是我的罪過,不要折磨孩子……” 叁炷香燃盡,儀式也差不多做完了。溫建國今年打定主意要去壽圣寺給沉芳菲做法事,所以忌日當(dāng)天的流程也就從簡了。 事畢,溫建國照例問了問兩人的成績。 說到溫悅:“我們悅悅不要成績那么好的,壓力不要太大,隨便讀哪個大學(xué),開開心心最要緊?!?/br> 溫悅有些心理疾病,是因為看見了被燒焦的尸體,從前嚴(yán)重的時候她還天天做噩夢。 為了這事兒看過心理醫(yī)生,問過算命的,還給改了名字。一波cao作下來溫悅總算是有些見好了,只是心理陰影還在那兒。 小孩子見到尸體沒有不怕的,溫建國卻總把這事兒歸結(jié)到鬼神上去,覺得是自己上輩子造了孽,罪孽太深壓到了孩子身上。 “你媽最近一直給我托夢,說在下面過得不好……” 又來了,溫悅撇撇嘴,溫建國這毛病大概每年都要發(fā)一次,不是托夢就是家里有異象,什么都能安在死人頭上。 說定了期末考后來接兄妹倆去廟里做法事后,溫建國接了幾個電話,又匆匆離去。 家里一股nongnong的檀香,混雜著蠟燭燃燒之后的味道。 任何東西摻雜了鬼神的因素就會令人不舒服,溫悅覺得這香味詭異,想開窗散散味道。 沒想到一開窗就飄進(jìn)來無數(shù)雨絲,趕緊又關(guān)上。 “下雨了,明天再通風(fēng)吧?!?/br> 溫勵揚低聲道,他在收拾香灰,因為返潮的緣故,灰燼沾在桌面上,黏黏的不好清理。 在父親到來前,他們甚至都沒有想起今天是母親的忌日,說不清是不愿記還是沒記住。 或許是少年人的選擇性失憶。 “你先去洗澡吧?!彼f。 溫悅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 “用熱水器洗。” “???”溫悅回頭,溫礪揚還在整理祭臺。 他端詳了一下母親的遺像,然后打開太陽能的顯示器:“太陽能的水才25度你怎么洗,一直沖冷水澡以后不得一身病?” 溫悅差點笑出來,洗個冷水澡就一身病,什么老中醫(yī)腔調(diào)?她別過頭,把顯示器關(guān)了。 溫礪揚卻一把拽住她:“試試吧溫悅,哥哥一直用熱水器,不會有事的?!?/br> 他很少自稱哥哥。 溫悅就突然很想哭。 她想起宣傳欄里的標(biāo)語,黑壓壓的天空,會漏電的熱水器,一切好像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眼淚就這么掉了下來,溫悅想低氣壓果然是會影響人,不然有什么好哭的。 哭得抽抽搭搭,話卻說得很硬:“溫勵揚,你少擺哥哥架子?!?/br> 溫礪揚沒說話,轉(zhuǎn)身去衛(wèi)生間給她拿換洗的衣服。 她還不明白溫礪揚要干什么,就被他推進(jìn)了淋浴間。 “溫悅,我和你一起洗澡?!?/br> 溫悅抬頭——他很高,擋住了吊燈,影子投下來,溫悅突然覺得溫礪揚變了好多。 毫無征兆地想起在他房間曾聞到過煙味,以及溫礪揚越來越多的二流子朋友。 她想了想,應(yīng)該是這勞改犯的發(fā)型太滄桑,把溫礪揚整的像是扛過事兒的人了。 “什么……什么一起洗澡?”溫悅問道。 “不是你說的嗎?” 溫礪揚從口袋里掏出那臺舊手機(jī),劃開屏幕,點進(jìn)備忘錄里那段沒寫完的文字。 “是你說的,哥哥和meimei就用來做這種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