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
許衍棠梗著脖子,走在田季珩的前面。 田季珩盯著她綁著的馬尾看,烏亮的黑發(fā)在空中蕩得厲害,訴說著主人的不悅情緒。 對,在田季珩的眼中,許衍棠的每樣東西都會說話—— 生氣的時候會把馬尾蕩得高高。 難過的時候草稿紙上畫滿了哭泣的小人。 開心的時候酒窩陷得特別深。 她的手指、頭發(fā)、酒窩,所有東西都會說話,對著他說話。 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生氣,田季珩就在她的身后默默跟著。 沉默的時間竟然也過得這么快。 分離的路口就在眼前。 許衍棠要走的時候田季珩喊她了。 “許衍棠?!?/br> 許衍棠頓下腳步,回頭看他。 白色的路燈光打在她的頭頂,睫毛鼻梁投出一片黑影,讓田季珩看不大清楚她的眼神和臉龐。 “你生氣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她。 許衍棠注意到了,他說的是肯定句。 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緒是生氣,卻又惱羞成怒地不想承認,她感受到了被拆穿的窘迫。 下意識地反駁:“沒有。” “為什么生氣?”田季珩的聲音在傍晚十點寧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并沒有咄咄逼人,他只是在詢問你,輕柔地詢問。 可許衍棠正在氣頭上,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幅樣子。 他什么都不懂。好像他什么都沒做錯,只是自己在無理取鬧。 “我不想說?!痹S衍棠抬眸子回望他。 她堅定又尖銳的眼神讓田季珩無力。 “那算了?!彼f道,眉眼里是無可奈何的妥協(xié)。 田季珩不善于做那些逼迫人的事,何況對象是許衍棠。 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 許衍棠又往后退了一步。 這是她今晚對他退后的第二步。 田季珩的眼神閃了一下,似乎被刺痛。 她離開時的背影還是那么果斷,一點點在田季珩的視線里縮小,小到看不見。 一陣晚風吹過,路邊的那一片花田慢慢搖曳著。夜里看不清那黃綠相間的顏色,只能看清那一陣陣漣漪,一下下地涌向他。 他想起十二歲那年的記憶。 許衍棠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十二歲時是這樣的。 十八歲也是。 田季珩抬頭看了看那盞路燈,強烈的白光下正圍著許多飛蛾。 正好有一只跌落了下來。 死了。 落在田季珩的腳尖前。 田季珩動了動嘴角。 飛蛾撲火是這個下場。 那他最后也會是這個下場嗎? 就算結局是這樣,他也不會放棄。 許衍棠那日和田季珩鬧得不大愉快后,田季珩也沒來找過她。 那天回到家里后,許衍棠便覺得是自己做錯了。 田季珩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應該承受她剛才那莫名的怒氣與不悅。 第二日本來要找他去道歉的,爬到樓上,又看到田季珩正在和唐清琳在窗邊說話。 她扭頭就又往樓下跑了。 不合適。時機不合適。 第叁日她就沒什么勇氣去找他了。 何凝芮察覺到她這幾日情緒略微低落,問過幾次怎么了,許衍棠卻也不多說,只是搖頭說沒有事。 偶爾在食堂或者是cao場上碰見他,她都是裝沒看到,拉著何凝芮快速離開。 與其說她在生田季珩的氣,倒不如說她不知道如何面對田季珩。 好幾次,田季珩都望見許衍棠逃跑的背影。 他就在那里望著她,一點點離開他。 她逃得很快,快得他一點衣袖都抓不到。 一周過去。 何凝芮上次在食堂里說的“出游”很快就定下日子,就在本周末。 地址在q市邊上的天牛山上,高叁同學自愿參加。 據何凝芮打聽,高叁一班是全體同學都申請不參與出游的。 聽此,許衍棠在草稿紙上的水筆頓了頓,墨汁浸透草稿紙,留下一大塊黑點。 失望和舒坦的情緒夾雜在一起。 “田季珩也不來?”何凝芮隨口問道。 “不是說全體都申請不去嗎?!痹S衍棠低聲回答,蓋上了筆帽,起身。 何凝芮仰著頭問她:“你干啥去?” “接水。” 許衍棠本來是不打算去出游的。 可何凝芮不肯,一會兒用友誼威脅她,又一會兒撒嬌著求她同意。 許衍棠挨不過她的軟磨硬泡,答應了。 周六,許衍棠懨懨地到了學校。 班里吵吵鬧鬧的,一堆人聚在一處研究著劉瑯帶的單反相機,一堆聚在一處討論著李萌的妝容。 何凝芮坐在位置上擺弄著自己的拍立得,見到她,立刻站起來攬住許衍棠的胳膊。 “班主任說今天就是爬山,爬到山頂吃零食?!?/br> 許衍棠立刻皺起眉毛,望向窗口,帶著溫度的陽光灑在窗臺上。 她已經能想象到待會兒爬山會是怎么一種煉獄般的光景了。 “我能回去嗎?我真的怕熱?!痹S衍棠跟何凝芮商量。 “都到這個時候了。好好去玩一趟唄?!焙文亲ゾo她。 十幾輛大巴車停在學校的cao場上。 許衍棠和何凝芮上了寫著“九班”的金龍魚大巴車。 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何凝芮坐她旁邊。 大巴車里空調剛開一會兒,許衍棠受不了里面的悶熱,推開了一點點窗,雖然沒什么風,但好歹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將臉倚在玻璃窗坎上,隨意地看著窗外的人。 掃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看見他一步步地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 他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身上是一件什么圖案都沒有的白色T恤,長褲,腳上踏著一雙帆布鞋,還是背著那個黑色的書包。 眉目清冷,面無表情。 許衍棠拉了一點窗簾來遮住自己的臉,通過窗邊開的那個小縫,她能聽清楚田季珩和班主任的對話—— “你們班就你一個來?” “對的,老師?!?/br> “那你跟我們班湊在一起吧?!卑嘀魅闻牧伺乃募绨颍吧宪嚢??!?/br> 田季珩頷首,上了車。 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后排的許衍棠。 大巴車的車頂并不是很高,他需要弓一點背前進,低著頭走,雙眸被掩藏在帽舌下。 許衍棠盯著他看,然后,他抬起頭—— 和她正好對視。 像偷窺被抓包,許衍棠燙了耳根,慌忙低下頭。 何凝芮晃了晃她的胳膊,低聲問:“他怎么來了?”眼神一直追著田季珩,追著追著,就到了自己的跟前。她閉了嘴,一個字不敢再問。 他看了一眼低頭的許衍棠,然后坐到她的前面。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打鬧嬉戲聲不停。只有她們這個角落安靜得有些詭異,劉瑯上車上得最晚,坐到了田季珩的旁邊。 何凝芮對著許衍棠的耳朵說話:“你們吵架了???” 許衍棠顫了顫睫毛,手指將牛仔褲邊上的毛躁卷起,說:“沒有?!?/br> —— 要是今天能滿200豬,我再更2章?!就诳瘴业拇娓逑?/br>